一具具尸体被挂在天花板上, 脚尖悬空。他们身上穿着属于人的衣服,也应该是人,但模样却不是人类的样子。
尸体脸色青白, 脑子鼓胀, 青筋从脖子爬到脸上, 眼睛都快要跟鱼似的爆出眼眶。更可怕的是, 他们的身上沾满了粘液, 粘液从脚尖滴落到地面,将他们的双腿也黏在了一起,好像成了鱼尾一样。
面上的鼻子和眼睛逐渐融在一起, 既像人,又像是在朝着鱼类转变。而他们的腹部则高高凸起,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都好似已经怀胎八月。
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这样惊悚的一幕, 将众人震在原地,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底舱内没有风, 但被吊起来的尸体却被绳子吊得微微转着圈。陆有一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男人道:“这个是……这个是李维!”
李维双手垂在身边,低着头看着地面,他的腹部鼓得犹如装着两个篮球,大到甚至崩开了衣服纽扣。
陆有一脸色煞白,“他们是已经死了吗?”
但这句话问出来后, 陆有一心里就有了答案。变成了这幅样子, 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底舱内到处都是粘液滴落的声音, 江落放缓呼吸, 尽量少吸这里的空气。他看着地上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反着光的粘液, 低声道:“走,我们先去找匡正。”
匡正才被带走一个小时, 绝对还变不成这幅模样。
一行人小心的在尸体中穿梭。越往深处走,腥味越是浓烈,这种腥味犹如让他们置身在一片数年没有换过的死水里,死水里藏着腐烂的鱼虾尸体和水草,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一种对鼻子的折磨。
走着走着,一双青白的脚尖从江落的手旁擦过,江落突然一顿。
他转过身抬起头,盯着碰到他手臂的尸体。
尸体的眼球凸出,头被绳子勒得垂下。江落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身后的叶寻奇怪问:“江落,怎么了?”
“叶寻,他们好像不是尸体,”江落抿抿唇,“他们应该还活着。”
身后众人:“?!”
卓仲秋想一想他们没死的可能就觉得一阵脊椎发寒,她低呼:“这怎么可能!我刚刚仔细观察过了,他们已经没有呼吸了。”
江落转过头看向他们,忽然问道:“鱼是用什么呼吸的?”
不待旁人回答,他就自言自语道:“是用腮,鼻子只是鱼群单纯的嗅觉器官。”
叶寻跟着抬头看向尸体,短短片刻,他的额上已经泌出了一层薄汗,“把他们弄下来看看?”
他们将一具尸体从天花板上放下来。尸体没有任何知觉,双目瞪大,诡异得仿佛在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江落摸了摸他的鼻端,确实没有了呼吸。他双手向腮边两侧抚摸,没有摸到什么。手电筒往下,江落突然看到尸体咽喉两侧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小心地伸手摸去,找到了一条缝隙,他抬起表层的皮肤,下方果然是一个透着热气的鱼鳃。
江落抬头看向其他人。
他们盯着江落指尖的鱼鳃处,脸色复杂,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是活人。
变成这幅模样之后还活着,谁也说不清对这些人来讲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是活人,但他快要死了,”江落低声道,“呼吸微弱,心跳衰败,最多坚持一个小时。”
他收回手,在衣服上擦掉手上的粘液,“船员检查你们的时候,只检查发热没发热吗?”
叶寻收起难言的心绪,“还有眼睛。”
江落拿着灯照向受害者的眼睛,受害者的眼球部分除了覆盖上一层雾状的白色后并没有其他的症状,他想不出这代表着什么,正要移开手时,江落突然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深海里的鱼,眼睛是会退化的,对吗?”
甚至有些鱼根本就没有眼睛,有了眼睛也起不了视物的作用。
江落好像抓到了什么苗头,他把手电筒递给陆有一,让陆有一帮他打着光。江落仔细检查着受害者,鼻子没有变化,越过鼻子,江落掰开了受害者的嘴唇。
一股腥味扑面而来,江落屏息,发现受害者的牙齿也发生了些变化。牙齿逐渐变为了利齿,犹如鲨鱼那般像鱼类靠拢。
江落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血鳗鱼是一种深海鱼。
手电筒继续往下,在受害者的腹部停下。
腹部鼓得不正常,最可怕的是,腹部里的东西好像感应到了灯光一样,肚皮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凸起。
这就好像是个讯号,一个凸起之后,第二个、第三个凸起接二连三冒出,转瞬就变为二三十个凹凸不平的起伏。
这幅画面简直看得人头皮发麻,蹲在一旁的塞廖尔被吓了一跳,声音发抖道:“他肚子里,有东西。”
“划开看看吧。”片刻后,闻人连从身上拿出匕首,让葛祝给他点了一根火柴。
他在火柴上快速扫了遍刀刃,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将刀尖扎入了受害者的腹部,猛得划开了肚子。
一大片黏稠腥臭的血色粘液从肚子里疯狂涌出,二三十条巴掌大小的小鱼苗顺着粘液滑到了地上,在地面上活蹦乱跳着。
葛祝捂着嘴干呕了一声,“这都是什么?!”
江落侧头躲开了鱼尾拍打地面时飞溅的粘液,拿着刀趁机插上了一条鱼苗,举在灯下仔细观察。
鱼苗浑身漆黑,身上没有鳞片,如同泥鳅一般光滑。但泥鳅没有鱼尾,它却有。鱼苗的眼睛突出在脑袋两侧,眼中血红一片。
显而易见,这是血鳗鱼的鱼苗。
血鳗鱼的鱼苗竟然是用平民的身体养成的。
这条血鳗鱼没有庞大到快要撑破脑皮的脑袋,并且很是脆弱,接触空气不到半分钟,就已经全部死亡。
江落将刀尖上的鱼苗扔掉,照了照受害者的肚子内部,胃部上还粘着几个透明的圆形物,应该是孵化失败的鱼卵。
闻人连的脸色深沉,“匡正的身体里应该也有这样的鱼卵。”
“……而且孵化时间只用了一天一夜,”卓仲秋蹲在旁边,“李维昨天晚上才被带走,今天晚上肚子已经涨到了那么大。”
葛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两团纸堵住了鼻子里,试探地点燃一根火柴去撩那些黏在胃部的透明鱼卵。鱼卵受热后,很快就从胃壁上脱落掉下。
“怕火。”他若有所思道。
他们将受害者的肚子重新缝合起来,失去了鱼苗之后,受害者的肚子就像是被撑大的气球一样松垮了下来,形状难看。
闻人连道:“走好。”
他刀子一抹,提前让这具半鱼半人的受害者脱离了痛苦。
江落他们继续向深处走去,很快便发现越往后走,后方被吊起来的人变化越是微小。
“匡正?”
一行人分散开来,小声呼喊着匡正的名字。
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虚弱的敲打声。
几个人快速地朝着声音靠近,“匡正?”
手电筒的灯光杂乱,最后打在了声源传来的地方。匡正躺在地上,脖子上缠着一根绳索,绳子断裂,应该是他奋力挣脱的结果。
看清楚是匡正的一瞬间,所有人快步围了上去。
匡正的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他满头的大汗,正尽力抵抗住安眠药的作用,努力睁开眼。
江落拍了拍匡正的脸,“匡正,匡正?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匡正艰难地点点头。
众人倏地松了一口气,江落的手放在匡正的腹部,微微的鼓胀让他脸色凝重。
这时,闻人连僵硬地从匡正背后收回了手,“江落……”
江落看向他的手,上方一片粘液。
匡正的体内也有卵,他甚至开始变异了。
陆有一六神无主地道:“怎么办?”
江落让闻人连将匡正翻过身,撩起匡正的衣服看着他的背面,“让塞廖尔请神上身,问问那个‘神’有没有办法清除匡正身体里的卵,如果没有办法,那只能剖开他的肚子,将那些卵取出来。”
塞廖尔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眼神,“我、我试试。”
叶寻突然道:“报警吧。”
他抿着唇,“考核通不通过没关系了,人命比较重要。”
江落冷静地道,“叶寻说的没错。我们从三角口出发时,就有一艘警方的船远远跟着安戈尼塞号,我们可以趁着船员不注意时前往通讯室连上警方船只的信号,向他们发出求救讯息。”
安戈尼塞号现在停靠的区域是公海,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管辖区域,但受害人只要有他们国家的人,国家就有权利登船逮捕犯罪嫌疑人。
通讯室在船员频繁进出的工作区,几乎没有偷偷潜入其中的可能。但当务之急的是给匡正进行救治,这里明显不是一个好的救治地点,几个人再次使用五鬼搬运术离开了底舱。
他们既没有设坛插香,也没有摆放贡品,五鬼对他们的脸色难看,根本懒得多送他们一程,将他们扔出了门就消失不见。
他们便辛辛苦苦地背着匡正回到了江落的房间里,一路上心惊胆战,还好没被别人发现。
回到房间里后,匡正的呼吸更为困难。江落让陆有一将匡正拖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往浴缸放着水。
匡正被放在浴缸里,被水浸泡之后,他异变的速度好像慢了些。呼吸也慢慢平静下来,但本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刀具准备好,高纯度的酒精准备好,富人的房间里有许多可以用到的东西。浴室清理完毕后,只剩下塞廖尔和江落在。
江落戴上手套,朝着塞廖尔点点头。
塞廖尔握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唱起了请神的歌。
江落看着他边唱边跳着大神,好几次被塞廖尔跑调的歌声激得头皮发麻,塞廖尔足足唱跳了十五分钟,还是没有一点儿成功的预兆,江落都以为他要失败了的时候,塞廖尔突然眼睛一闭,身子站得直愣愣。
几秒后,塞廖尔睁开眼睛。
湛蓝色的眼眸陡然变得稳重成熟,手里也出现了一本《学好英文的三百句话》。他看着江落,微微一怔,随即便道:“江公子。”
江落试探地道:“黑哥?”
黑无常挥挥手,手中的书籍消失不见,他道:“是我。”
真不愧是白无常,请神上身竟然将黑无常给招来了。
但黑无常来有用吗?
江落和黑无常打完招呼后,就将匡正的事情说给了他听。黑无常沉吟片刻,问道:“江公子,你可听过刮骨疗伤?”
江落看向匡正,“你要将他皮肉刮开?”
黑无常摇了摇头,“非也。”
“我虽然未曾做过疗伤之事,但听你所说,若只是驱赶他体内的鱼卵,倒还算简单。只需用冥火钻入他的手脚,令火气从四肢进入五脏六腑,再从下至上刮过他的腹部,逼着鱼卵从他口中逃出便可。”
江落听不太懂,他直接问道:“我该做什么?”
黑无常道:“还请江公子帮我按住他的手脚。”
江落和黑无常将匡正的双手双脚缚在水池两旁,让他漂浮在水面之上。江落掌着匡正的脑袋,让他既能呼吸,嘴唇又浸透在水下,“黑哥,我好了。”
黑无常严肃地道:“OK。”
江落:“……”
黑无常用着塞廖尔的壳子跟他说英文,真的是太魔幻了。
黑无常手一挥,手中出现四道幽蓝色的火焰。火焰分别从匡正的四肢窜进了体内,匡正的脸色陡然一变,痛苦地闷哼出声。
江落按着他,黑无常拿来一旁的刀具,用宽一些的刀背从下而上的推着匡正的腹部,将腹下看不见的东西逼出脾胃。
匡正的嘴里开始溢出血色的粘液和黄色的胃汁,他的面色越来越扭曲,突然猛得挣扎起来,一口吐出了大量粘液和鱼卵。
透明的圆形鱼卵钻入了冰冷的水中,江落看到这些鱼卵中甚至孵化出了细小如蝌蚪一般的鱼苗在其中逃窜。
如果再晚几个小时,怕是这些鱼苗就要从鱼卵里出来,寄居在匡正的身体里了。
黑无常逼着匡正吐了三波,等最后吐出来的东西没了粘液之后,才道:“好了。”
江落立刻将匡正拉了起来,满头大汗地去清洗双手。黑无常左右看看,踌躇半晌,问道:“江公子,你们这是在哪里?我这几晚都找不到塞公子。”
“我们出海了,”江落道,“这里应该不是你们的工作区域?”
黑无常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确实不是我们负责的范畴。”
江落想起了塞廖尔前些日子困得仿佛被吸了精血的模样,好言好语地劝道:“黑哥,你不能每天夜里都让塞廖尔工作一整夜,他受不住的。”
黑无常静静地听着,神色越发愧疚,等江落说完之后,他沉思片刻,颔首道:“我会思虑此事。江公子,请神上身并不能持续过久,否则会给宿主造成重担,我先行离开了。”
江落跟他道完了谢,黑无常收回钻入匡正体内的四道冥火,闭上了眼睛,下一瞬,塞廖尔重新睁开眼,他困倦地站不住,艰难问道:“匡,怎么样?”
江落笑道:“你成功了。”
得到答案的下一秒,塞廖尔闷头栽倒在地。
江落及时扶住他,将人喊了进来,把他们两人搬到了卧室床上。叶寻和闻人连为匡正换了衣服,安置好他们后,一群人蹲在浴缸旁,看着池内的鱼卵。
鱼卵在冷水中很快便死了,看样子这样的水并不适合鱼卵的生长。
或者只有人体那样温暖、封闭的空间才是滋养鱼苗的最优选择。
深海鱼的生存海域既深又寒冷无比,身为深海鱼,血鳗鱼的鱼卵却娇贵无比。恐怕安戈尼塞号的船员们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才让富人诱导平民上船,作为人工饲养血鳗鱼鱼苗的器皿。
这哪里是人吃鱼,这分明是人吃人。
江落看向闻人连,“你还记得威尔顿跳海那天吗?我们在船尾遇见了船员,他们说正在时刻监视着海底是否有鱼卵的存在。”
“我们被骗了,”闻人连冷笑,“他们那天,应该就是在放诱饵吸引血鳗鱼上钩了。”
而诱饵,很有可能是船上少了的四个平民。
他们在海上行驶了四天,正好少了四个平民,捕捞上来的血鳗鱼重达五百多斤,它极有可能已经将四个人吞吃入腹。
平民们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船员们却知道,那富人知道吗?
葛祝在一旁小声道:“其实从在底舱开始,我就在想一个问题。船长说三天后可以食用血鳗鱼,这个血鳗鱼,到底是当初被捕捞上来的大鱼,还是底舱里逐渐鱼化的平民,亦或者是孵化出来的鱼苗?”
江落觉得大概率是孵化出来的小鱼,但他却没将猜测说出来,而是耸耸肩道:“谁知道呢。”
*
这一夜几乎没睡,天色微亮时,匡正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身体虚弱,但却已经没事。闻人连给他喂了一些粥,一群人商量着怎么混进通讯室。
通讯室时刻有人存在,周围也都是船员。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让江落和葛祝这两个拥有富人身份的人亲自去打探。
他们不必小心翼翼,可以直接用参观船员工作位置的借口,光明正大地进入通讯室。
江落和葛祝都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安戈尼塞号是艘巨大精美的豪华游轮,船上的船员数量多达成百成千,如果一不小心暴露在船员面前,只怕他们被杀了喂鱼都没有人知道。
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们说做就做,中午用过午餐后,江落便带着葛祝找到了船长,提出了逛一逛船员工作区的要求。
船长笑着道:“那便让大副带着您去转一转吧。”
站在一旁的大副上前,英俊的面容上笑容讨好,“钟先生,陆先生,请跟我来。”
一路上,大副努力想表现出他的幽默风趣,但每次和江落对上眼睛时却闪躲地快速避开。像是害怕了江落的调/教,但又有些蠢蠢欲动。
江落对他没有兴趣,他带着墨镜,穿着旅游标配的花衬衫和白色短裤,笑容风流,偶尔还摘下墨镜对着漂亮的男孩女孩眨眨眼睛。
葛祝看着他这样,不由也放松了下来。两人一路参观了许多地方,正要前往储备仓时,在走廊拐角处的休息桌前,看到了两个正在大快朵颐的船员。
桌子上摆了两大碟子的红肉,不知道是牛肉还是鱼肉,上面撒着调料,被生拌成一团。旁边还有一小碟番茄酱和辣椒油,两个船员吃得口齿生津,嘴边粘上了点血水一般的红色。
船员见到他们过来之后,还热情邀请道:“大副和两位先生要不要来用一点?”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嘴里还在咀嚼着东西。江落看着这团肉,想起来昨晚底舱之中挂起来的一具具尸体,他微笑着拒绝,“谢谢,不用了。”
葛祝也礼貌拒绝了。
大副倒是馋得吃了两口,才带着他们继续往下逛去。
等该看的都看完之后,大副终于带着他们来到了通讯室。
葛祝一进去就借口肚子疼,疼得面色扭曲,表情夸张。江落在旁边假装慌张地道:“不会是阑尾犯了吧?快来人帮忙,把陆先生送去医务室。”
大副和通讯室内的一个船员连忙跑过去扶住了葛祝,带着他出去找医生。
通讯室里还有另外一个船员,江落走过去和他聊了几句,趁着船员没注意,一掌将他劈晕了。
他用的力道轻,船员最多只会晕上几分钟,江落趁机打开通讯器,试图连接上警方的信号。
但他还没有成功,船员就撑着桌子提前醒了过来。
江落立刻关掉通讯器,走到船员身边,像是一直注视着他的样子,轻声道:“你还好吗?怎么突然睡着了?”
年轻船员有些茫然,他揉了揉额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着了,他对着江落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先生,我想我只是有些累了。”
墨镜下,江落打量着船员高大的身躯,青涩的脸蛋,眯了眯眼睛。
一个更好的主意出现在脑海之中。
江落靠着桌子,他长腿交织,姿态轻松地站着,和船员面对着面。他摘下墨镜,露出漂亮张扬的凤眼,眼中含着笑意,“你叫什么?”
船员看着他,眼神忡愣了一会,不好意思地道:“我叫丹尼尔。”
“丹尼尔,”黑发青年点着头,修长带着骨感的手指把玩着墨镜,“你有女朋友吗?”
丹尼尔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气质肆意的漂亮客人恍然大悟一般,调笑道:“或许是男朋友?”
小伙子脸一红,“都没有。”
“这样呀,”江落了然地点点头,却不再继续谈论这个问题,而是聊了聊其他的话题,“你平时出海多久后休息一次?”
从生活问题聊到兴趣爱好,话里话外都好像藏着让人心痒的暗示,但又像是微风吹过芦苇一般,快得让人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自恋产生的错觉。
江落将自己的风流人设贯彻到了底,等到最后,又突然转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丹尼尔好像饿了一样,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我不知道。”
江落用墨镜边框抬起丹尼尔的下巴,笑意晏晏地道:“那么你晚上有空吗?”
这话里的含义很明显,丹尼尔下意识地想点头,但面上却流露出来失落的神色,“先生,抱歉。我今天晚上要值班。”
江落当然知道他要值班,毕竟就是看他在值班表上才玩了这么一遭。他笑容变得遗憾,收起墨镜道:“可惜了。”
江落起身,往外走了两步。丹尼尔的视线追着他去,心里一阵失望。但黑发青年走到门边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笑道:“那我晚上来这里找你怎么样?”
傍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容貌也好似镀了一层澄澈闪烁的金光。
丹尼尔的眼睛倏地一亮,“蹭”地站起身,难掩激动地道:“我就在这里值班,先生可以随时过来。”
江落挑唇笑了笑,潇洒挥手和他道别。
走出门外后,他就收起了笑。经过拐角处的垃圾桶时,江落漫不经心地将碰过船员下巴的墨镜扔了进去。
通讯室中。
丹尼尔看着消失不见的江落,他又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但更多口水从他口中泌出,从嘴边流下,丹尼尔擦擦口水,慢慢坐到座位上,自言自语道:“好饿啊,我好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