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虽然轻松了,但问题还没有解决。
赵玉棠暗自庆幸,要不是觉悟大师带她来桥上,说不定人就叫横山方面给抢了去,圣林说当地警方也在找罗庆林,确实一一都应验了。
好在早了那么一点点,让我控制了人,这就主动多了。
“赵处长,陈子豪涉嫌一件伤害案,我们已经找了他一年多,现在,我要把人带走。”
果然,张大队摊牌了。
“不行,你找了他一年,我们找了他18年。他也不叫陈子豪。他叫罗庆林,是我们一监的逃犯。他抢了一把枪,杀了我们两个警察。
无论从追逃的角度,还是案情轻重的角度,这个案子都应该由我们管辖。所以,人不能交给你。”
“杀了两个警察,是18年前的‘11。23’案吗?”
“正是。”
“好吧,我个人认为,人应该归你,不过,我还得向领导请示一下。”
张大队打完电话,走过来,跟赵玉棠握握手。
“祝贺你,赵处,我们领导同意了,人归你。现在,可以叫你的弟兄们出来了吧。”
“什么弟兄?”
赵玉棠一脸茫然。
“跟你一起来的弟兄啊,不是在暗处蹲着吗?兴阳是大地方,咱们横山虽小,可也不至于如此让你的弟兄们看不上眼,连个面都不愿意朝一下吧?”
“张大队误会了,确实没有什么弟兄,就我一个人。”
“什么?你是说,就就就……就你自己一个人,就从兴阳来这里抓人了。而且还是一个未婚女青年?难怪24岁就能当处长了。
我40岁了,还只是个副科,也真是白活了。你们监狱长也真是混蛋,竟敢让你一个人孤身试险。我们领导要是这样,我早就不伺候了。”
“喂喂喂,张大队,过分了啊,不许这么说我们监狱长,她是我老爸呀。”
噢?横山警察全都张大了嘴。
“真是一对奇葩父女啊,估计不是亲爹。”
老王嘟囔道。
“接下来怎么办,赵处?”张大队问道。
“送到你们看守所羁押起来。我通知家里来接。麻烦张大队跟看守所交代一下,这个人谁也不许碰。”
“放心吧,赵处。保证一根毫毛也不会碰。坐我们的车去吧,给你送过去。”
“那就谢谢张大队了。”
罗庆林被带进了前面一辆警车,赵玉棠也坐进了那台车,领先离去。
张大队坐进后面的车,嘴里嘟囔道:独自一人就从兴阳跑到这里抓人,还自称什么弱女子,这哪里是什么弱女子,简直就是女汉子啊。太彪悍了!
再看看咱们那些花瓶,真是没法比啊!人家监狱长敢把自己闺女这么放出来,咱们哪个领导敢啊?这赵处,前途无量啊!
兴阳,星江省第一监狱。
自从赵玉棠走后,冯处长就有些后悔了,觉得不该听赵玉棠的,让她自己一个人孤身犯险。
那罗庆林一次杀了两个警察,其凶残狠辣可想而知。
万一赵玉棠出了什么意外,不仅是自己的失误,就是对赵观澜,也无法交代。
他曾想让赵玉棠中止行动,等待后援,可是,他也知道,赵玉棠不会听他的。
他很想知道赵玉棠的进展情况,可是,又不敢总是打电话,怕赵玉棠产生压力,急躁冒进,欲速而不达。
此事只有赵玉棠和他两人知道,就连狱侦处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按理说,这样的行动,至少要跟领导请示汇报的,就算不跟赵观澜说,也应该跟主管副监狱长卫村夫请示汇报。
若是成功了,领导一高兴,兴许就不追究他先斩后奏之责。若是没找到罗庆林,也没什么事儿。
就怕找到了罗庆林,却没有一击成功,把饭煮夹生了,那可就麻烦了。
冯处长正心里没底,于干事进来了。
“冯处,山阴省横山县警察局打来电话,求证咱们这是否有一个叫做赵玉棠的副处长。”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
“你怎么说的?”
“我说有。”
“他们还说了什么?”
“没说别的,就说求证一下是不是有这个人。这几天没见到赵处,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胡说什么,赵处能出什么事儿?我给他假了,她休息几天。这事儿不要跟别人说,我联系一下赵处。你下去吧。”
冯处长拨了赵玉棠电话,可是关机了。他不敢再耽搁,赶紧去见赵观澜。
见赵观澜和郑新民在一起。冯处长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儿快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冯处长屏着气,咋着胆儿,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似的,终于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偷偷瞅了赵观澜一眼,就见赵观澜眼睛瞪圆,已经气喘嘘嘘,放在桌上的双手,也捏成了一双似乎随时击出的铁拳。
咚的一声,赵观澜砸桌子了。冯处长心里一紧,不自觉中,就立正了。
“冯大脑袋,你好大的胆子!你叫我闺女一个人去。你怎么不叫你儿子去?你家孩子是孩子,我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这么大事儿,你不请示不汇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还有没有监狱顾管理委员会?
小时候,你就一天到晚只知道搞阴谋诡计。
郑狱,你别劝我,我告诉你,这个冯大脑袋从小就不是个东西。他摔跤摔不过我们,就趁着我们下河洗澡时,把我们的衣服抱跑了,害的我们光着屁股回家挨揍。
现在,竟然叫我闺女一个人去冒险。
那罗庆林是什么人,那么好对付吗。冯大脑袋,要是我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撤了你,不光撤了你,还跟你没完,不死不休!……”
赵观澜说一句,冯处长心里哆嗦一下。恨不得从地板缝里钻进去。
偷眼看一下赵观澜,敞着怀儿,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挥舞着,那里还有平时那个老成持重的监狱长样子,只跟一个骂街的泼妇毫无二致。
终于,冯处长的手机响了,他想,这回可有个借口开溜了,只要能逃得眼前这一关,以后就是天塌下来,也顾不上了。
一看是赵玉棠的电话,冯处长立刻精神起来,也不管赵观澜和郑新民,就自顾自接起了电话。
赵观澜和郑新民见冯处长此时还敢接电话,心里就有些意外。心道:这小子越来越目中无人了,这边训话,他倒跟人大模大样地唠了起来。
冯处长不仅不理他们,反而腰板越挺越直,脸上竟然眉飞色舞起来,说话也口气越来越壮,全然不把两个领导放在眼里。
刚才还是立正站着,现在竟然说着说着,在屋里转上了圈儿,坐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儿。
又站起来,转了两圈儿,最后竟然走到赵观澜的办公桌后,把赵观澜拨拉到一边,坐到赵观澜的椅子上了。
就在赵观澜和郑新民面面相觑,心里奇怪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之时,冯处长终于唠完了,把电话递给赵观澜。见赵观澜还有些迟疑,就自言自语起来。
“可怜的小公主啊,你立下了一件天大的功劳。你爹却连你的电话都不接。真是……”
没等冯处长说完,电话就被赵观澜一把夺了过去,就见那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嘴里哎哎哎着,一头暴怒的狮子,转眼变成温柔的小猫了。
郑新民见突然之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直感到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儿?老冯。”
“玉棠来电话,罗庆林已经抓到了,不费一枪一弹,非常顺利,人已经临时羁押在当地看守所里了,就等着我们去接回来了。”
冯处长说完,又坐回赵观澜的椅子里。
赵观澜挂了电话,见冯处长还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就开始训话。
“滚一边儿去,这是你的位子吗,你想篡权造反啊。”
嘴上虽狠,脸上却满是笑容。
冯处长无奈起身,坐到沙发上,嘴里却是不服气。
“真是无情无义啊,翻脸比翻书还快,马上就卸磨杀驴了。”
“人是我的宝贝闺女抓到的,你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我姑娘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有你什么功劳?”
“你们领导也不能不讲良心呀,没有我运筹帷幄之中,玉棠怎么能决胜千里之外?”
抓到了人,冯处长腰杆立刻就硬了起来,早把刚才挨训时的孙子样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赵观澜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为难起来。
“冯处,你们是怎么找到罗庆林的踪迹的?”
冯大脑袋此时变回了冯处。
“这个,呃。这个,有点儿……”
冯处长支吾着。
他倒不是不想说,可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说是圣林算命给算出来的?也太离谱了点儿吧。两位老大能信吗?就算两个老大信了,传出去,也太那个了。
“吞吞吐吐的,对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郑新民有些着急了。
“不是的,郑狱,这事儿,实在是好说不好听。是这样的……。”
当听到罗庆林的线索竟然是圣林算命给算出来的时候,赵观澜和郑新民也几乎傻眼了。
18年来多次追捕未果,一个犯人扒拉几下手指头,就把问题解决了。想想就让人既哭笑不得,又羞愧难当。
令人无语的是,这个答案还摆不上台面儿,只能烂在心里了。
冯处长说是圣林算命给算出来的,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准确。
四柱八字也好,大六壬也好,固然可以推测出一个人的妻、财、子、禄、寿等方面的情况,但是,却并非仅此而已。
从八字中,可以推测出的东西很多。
从罗庆林八字伤官旺这一点,圣林除了推测他傲慢和叛逆性强外,还推测出他的生理欲望强,从此又推测出他离不开女人这个线索。
这个女人在把八字中是“财”,在年柱出现,年柱代表16岁之前,正常情况下,16岁之前,都在读初中,故而说是初中时就认识的女友。
又通根到了日柱,日柱代表31岁到48岁,罗庆林现在的年纪又正好在这个年龄段里,因而说明两人一直有联系。
大六壬在断事上的应用就更为广泛了。
除了一般的吉凶祸福之外,在论断环境、衣着、地名、人名等方面,有时更是有着惊人的准确性。
只是要想达到这个程度,需要深厚的功底,丰富的经验以及想象力,这就是一般的命师难以达到的水平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抓到就是胜利。领导也好,公众也好,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是不会有人太关注的。
玉棠懂得发挥我们大楚民族的古老智慧,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低的成本,以大无畏的精神,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智勇双全,不费一枪一弹,一举擒拿悍匪罗庆林。一血我们一监狱18年的耻辱,牺牲的干警可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也可以给家属们一个交代了。实在是立下了大功。
当然了,冯处长也是多少有些功劳的。不过,以后遇到类似事件,还是要请示汇报的,务必要制定周全的方案,将风险降到最低。
咱们的狱警也是人,不是钢铁侠,遇到强敌,也可能受伤甚至牺牲。
牺牲固然光荣,但留下一家老小怎么办?这次便宜你了,就算是你跟我和郑狱汇报过了。下次再敢如此,你就自动辞职吧。
现在,一是马上向省局省厅汇报这个重大战果,二是把消息向全监干警职工和犯人传达。三是立即组织人员赶赴山阴,将罗庆林押解回来。四是通知公关部一同前往。五是家里做好准备,举行一个隆重的凯旋仪式。
我要公私兼顾,把我的宝贝闺女风风光光地迎回来。
虎父无犬女啊,真是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啊!看看我的闺女,再看看你们的孩子,简直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啊……”
看着赵观澜嘟嘟囔囔,没完没了地无限拔高赵玉棠,郑新民和冯处长相对无语。
心道:我们也知道玉棠很优秀,可是,从我们这些外人嘴里夸奖是不是更好一些?你自己把好话都说尽了,连个拍马屁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18年来,罗庆林事件一直是压在一监警察头上的一块乌云。
罗庆林事件发生的时候,监狱经济比较困难,许多时候,经费无法保障。有时候,干警工资开不出来,甚至犯人的伙食费都不够。
所以,监狱不得不想办法自己创收。于是就到监外社会上去承揽一些别人不愿意干的苦脏累的活儿,挣一些劳务费。
罗庆林就是在野外挖沟时,抢枪杀死2个站岗的警察,趁机逃跑的。
由于性质恶劣,后果严重,当时的监狱长等一批人受到包括撤职、免职、记过、警告等处分。
尽管一监狱在全省监狱系统可以算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可是,就因为这件事,他们自己都觉得腰杆不硬。
各监狱的领导们在一起开会时,也常常拿这件事取笑一监狱,令一监的领导们很没面子。
罗庆林被擒的消息一传出,一监狱上下立刻就振奋起来。
尤其是得知是玉棠公主独自一人,远赴千里之外,一举擒获罗庆林时,各种关于玉棠公主如何惊险激烈勇斗凶匪的故事就生发开来。
每经过一个人的嘴,就添油加醋一番,再经过一个人的嘴,又添枝加叶一番。每传播一次,情节就失真一次,直到离真相越来越远。
等传到警察家属和犯人们的层面时,故事的版本就完全成了电影。
罗庆林成了在少林寺学得绝世武功的和尚,赵玉棠则近乎于女神联盟中的人物,两人大战了几千个回合,女神战胜了和尚,正义战胜了邪恶。
好事者又衍生了赵玉棠和当地警方大战的情节,女神一个人打倒十多个男警察,从他们手中抢回罗庆林。
而横山县警察局刑警大队,更是无辜,在这个充满张力的故事中,则被演绎成了罗庆林的保护伞。
后来,这个情节被人传到了网上,引来无数围观,横山警方立刻被一片指责、怒骂包围。弄得他们不得不连夜辟谣,向星江一监狱发出强烈抗议。
至于事实真相:罗庆林未经任何反抗就束手就擒,则因为情节太过单调、简单、平淡,无人愿意相信。
其实,别说别人不信,就连赵玉棠自己都怀疑,一个潜逃了18年的悍匪,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抓到了?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罗庆林运气太坏?
如果此时圣林在场,他会说:“两者都不是,只是定数到了而已。”
赵玉棠的运气好,是一定的。罗庆林的运气却不一定是坏。
以前,他抢枪杀人,固然是凶狠残暴,现在却束手就擒,甚至连反抗之意都没有。
受佛法感召,固然是一个原因。关键还是行运的结果。
如果叫圣林解释,罗庆林早期行木运,木生火,固然暴躁。现在,他该行水运了,水克火,自然性情大变了。
有的人,年轻时脾气暴躁,可是,后来却变得平静祥和起来。有的人,小时候很乖,大了,却变得暴躁叛逆。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就是这个道理。
生活的磨练固然是一个原因,主要的,还是命理因素在期作用。是大运不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