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战飞虎来到了市工商局大楼。
大楼一共有七层,一楼是办事大厅、接待室和一些未挂牌的房间,登记处则在二楼。
一楼及其他各楼层的走廊,都有监控探头。不过,各个办公室里却没有监控探头。正门白天有一个保安守门,晚上保安撤回,只在进门左手处收发室里,有一个更夫。
办公楼没有院墙,只是用大约一米五高的铁栅栏围起来。左右两侧及后部,都没有监控。一楼窗户装有不锈钢栅栏,但从二楼开始,就没有了。
这些情况,是战飞虎白天就已经侦查好的,他的计划是:从后院进入,攀墙从二楼窗户进入。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战飞虎装作行人,第三次路过工商局门口。发现收发室里已经没有或明或暗的光线了,证明更夫已经不再看电视,开始睡觉了。
他转到后院,后边的铁栅栏紧挨着工商局的家属区,只有半米远的距离。既不是行车道,也不是人行道,因而,也就没有监控。这让战飞虎省了不少心。
一跃进院,没几步就靠近大楼。借着一楼窗户栅栏,很容易就登上了二楼窗台。
掏出螺丝刀,伸进塑钢窗缝,稍一用力,就别开了销子,拉开窗户,轻轻跳进室内。
黑暗中,在地上坐了三分钟后,拉上窗帘。仔细倾听楼内没有什么动静后,打开手电筒,开始在档案柜上的标签查找。
事先,他计划了两个方案。一是从档案柜里查找纸质档案。如果找不到纸质档案,再从办公电脑里寻找。
很快找到了合资、外资企业的标签。柜子没上锁,轻易就拉开了。一排档案盒就出现在手电光下了。
抽出金缕公司标签的盒子,记住所在位置,转身把盒子放到茶几上。抽出其中的资料,逐页翻看,很快就找到了董事长登记表的那页。
照片上,正是一个白种外国人。表上的登记事项有楚文姓名、鹰文姓名、国外居住地、企业驻地、年龄、民族、宗教信仰、护照种类、号码等。楚文姓名一栏正是“乎尼亚”几个字。
战飞虎先用手机拍了乎尼亚的照片,为了保险,特意多拍了一张。又拍了整个登记表,也多拍了一张。接着把盒子里的其他资料也都逐一拍下来。
调出拍下的所有照片检查一遍后,把资料装回盒子,放回档案柜原处。又检查一遍室内物品是否有因为自己的行动而造成的移位。仔细倾听楼内没有什么动静后,越窗而下。
走在街道上,战飞虎点燃一支烟,边走边吸。
离开工商局大楼大约10分钟路程,他打开手机,把资料给凡奇发去。
大约10分钟后,凡奇来信:“鉴定完毕,正品。”
战飞虎打开手机壳,抽出卡,找到一个下水井,从铁篦子缝隙扔进去。
换了一张卡,给凡奇和钱多多分别发了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新号。
一边在路上走,一边观察街上的监控探头。在一个拐弯的探头死角处,等了大约3分钟,招停一台出租车,上车后,对司机简短地说:去青林。
这次任务没有让战飞虎有什么成就感。
到工商局这种没有什么安保措施,没有什么像样的保密资料的地方,对战飞虎几乎没有什么挑战性。比到一户民居偷点儿东西或者偷窥女主人都容易。
皇马小区是秦望舒的住处,也就是以电视台员工为主的居住小区。
小区名字虽然叫皇马,但就其建筑风格,居民构成等各个方面而言,其实和足球乃没有任何关联。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开发商大概是个球迷,有了几个钱后,可以玩儿点儿高雅,把自己的喜好倾注到自己的建筑里。
每隔两天,晚上下班后,秦望舒都要顺路到皇马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菜。今天,又是她该买菜的日子了。
刚下车,就见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走到车前。
“你好,秦望舒。”
那人轻声叫了一声。
“战飞虎?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望舒显然有些意外。
“到你车里再说。”
两人坐进车里。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来看圣林的吗?”
秦望舒对战飞虎突然出现还没有适应。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找个碰不见你熟人的地方,我请你吃饭。”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秦望舒发动车子,驶离小区门口。
“一个小时。”
“怎么不打个电话?省得在这里傻等。”
“我不想在你的电话里留下记录。”
“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望舒有些紧张起来。
“噢,没事儿。我是不是有些太严肃了,吓着你了。没事儿,真的没什么事儿。只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谈。”
车子开进一条有些破败的胡同,在一家叫做“来顺”的小店前停下。
“就在这里=吃涮羊肉吧,我以前来过这里,不掺假,味道也不错,很安静的。”
要了一个小包间,火锅、肉菜等很快就上齐了。
“圣林在里面还好吧?”
战飞虎喝了一口啤酒,问道。
“好着呢,整天忙着给人算命,没心没肺,自在着哪。哪像我,着急上火的,天天还得为他操心。”
秦望舒嘴上埋怨着,脸上却是满带喜气,露出得意神色。
“那是你的福气,别人想着急,还轮不上份儿呢。”
“我还以为只有钱多多油嘴滑舌的,原来飞虎也会这套。一个老犯儿,还成了宝儿了?也就是我犯贱,别人谁稀得待见他。”
“别看圣林现在倒霉,一旦回归清白,就又是人中之龙,也只有望舒能配得上他。”
“想得证清白,谈何容易。敏伯母上访几个月了,杨律师也在努力,就是毫无进展。想想就令人沮丧。”
“还是时机不到,带到时来运转,兴许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话题了。找我到底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想请你给圣林带点儿东西进去。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就这点事儿啊,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弄得神秘兮兮的,一路上我都在紧张,生怕有人在跟踪。没问题,我给你带进去。东西在那里?”
秦望舒一下子轻松起来。
战飞虎心道:还“就这点儿事儿”,你是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等将来我们真的动手那天,你就知道这事儿究竟有多大了。
不过,望舒不加思索,也不问问是什么东西,就一口答应,也足见她对圣林用情之切了。人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盲目的,所言不虚也。
此事若是放在沈紫衣身上,恐怕就没这么痛快。虽然也会答应,必是先问明了是什么东西,然后琢磨利害关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会答应。
“这儿,一个Ipad,不过,这东西在监狱是违禁品,通过正常渠道接见,是带不进去的。就算是有关系带进去,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若是让人发现圣林用这个,不仅没收,他还得进小号。”
战飞虎拿出钱多多寄给他的所谓Ipad,秦望舒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几下。看起来倒是和一般的Ipad差不多,只是特别沉重一些,很皮实的样子,似乎扔到地上都不会摔坏。
“这么大?这么沉?”
秦望舒顺口说道。
“是用电池的,在里面充电不方便。电源不好找,又容易暴露。
还有一件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我给你的,就连圣林的家人也不行。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和你见过面。以后,我也不会轻易联系你,你也不要联系我。”
战飞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不会是个**吧?你们是不是在策划什么事儿?凡奇和钱多多来了吗?”
秦望舒有些激动起来。
“钱多多在上海,凡奇在美国。他们确实没来。你不要问太多,知道太多,对你不利。就算将来有一天有人问你,你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
战飞虎口气似乎轻松,但心里又有些纠结。
当初,在是否要秦望舒帮忙这件事上,他们也很纠结。他们不愿意把他们之外的人牵连进来。
因为将来一旦劫狱,无论成功与否,狱方都将开始进行调查。与圣林有关系的人,尤其是象秦望舒这样的经常与圣林见面的人,更是重点调查对象。
在对付警方的询问甚至审讯时,象秦望舒这样未经过反审讯训练的人,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对手。用不了几个回合,就会败下阵来。
有的人进了监狱,就纷纷埋怨自己的亲朋好友在警方取证时,不替他说好话,实际上,许多时候,这是个误解。
不排除有人趁机落井下石,但更多的是,在这场较量中,他们根本就不是警方的对手。更何况,许多时候,警方确实掌握了证据,这些亲朋好友也有一种本能的趋利避害,保护自己的心里。
要不是此事实在关系重大,不容闪失,他们三个此时实在不宜过早暴露,这样的事,他们是不愿意交给其他人完成的。
对于将来暴露后,秦望舒可能承担的后果,凡奇也是有过评估的。
一是此事没有暴露,则秦望舒没有任何麻烦。二是此事暴露了,但秦望舒足够坚强,死不认账。虽然也会有些纠缠,但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警方对秦望舒也没有什么招儿。
这个所谓的Ipad,最后落入警方手里的可能性不大。一旦开始行动,圣林必会妥善处理,尽量不给秦望舒留下什么隐患。
除非秦望舒主动招供,警方才会把此事坐实到她身上。即使如此,如果到时候找不到这个Ipad,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想给秦望舒定罪也是很难的。
凡奇的评估也考虑了其他因素。
1,秦望舒对圣林始终不离不弃,在沈紫衣和秦望舒两人中,似乎秦望舒对圣林感情更深厚一些,圣林对秦望舒也更亲近一些。沈紫衣虽然对圣林有好感,但两人之间关系似乎并不是太亲密。
2,秦望舒本人在兴阳有些地位,背后有电视台,家庭也有些背景,警方即使怀疑她,也不敢对她太放肆。
3,秦望舒是圣林的帮教人,在带东西时,不经过狱方的检查,或者是蒙混过检查,有很方便的条件。不在接见室而是直接见圣林,有合法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秦望舒最好的保护伞。
第一监狱不同于看守所,它是关押重刑犯的一级戒备监狱,想把圣林弄出来,绝非易事。
凡奇也考虑过让圣林装病,然后到狱外就医,半路上劫囚车的方案。
这个方案,是用时最短,成本最低,成功率也最高,相对容易实施的。但考虑到这将不可避免地和狱警发生流血冲突,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因为一旦发生狱方人员流血事件,将来收场就很难了。
圣林需要洗脱罪名,钱多多和战飞虎也不能总是在国外逃亡。看起来容易得手,但后患却是最大的。
采取目前的方案,虽然难度大,成本高,但是,只要不造成流血事件,善后工作却是最容易做的。
秦望舒连续喝了三杯啤酒,长吁了一口气,自己又倒了一杯,握在手里。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放弃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圣林现在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还没有通知他。”
战飞虎觉得不必再向秦望舒隐瞒了。秦望舒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此时自然已经觉察到他们的意图。如再隐瞒,就是侮辱她了。
“成功之后,你们就要远走高飞了?”
“是的,这是唯一选择。”
“以后呢?就此逃亡天涯?”
“出去之后,才可能查明真相,扳倒陷害圣林的人,洗清冤情。”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飞虎,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很纠结,很矛盾。
我爱圣林,看到圣林在监狱里那个样子,我的心真的很痛,恨不得立刻把他从监狱里弄出来。
可我又怕他离开监狱,起码,我现在还可以经常见到他,关心他,照顾他。一旦他走了,我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他,失去他。”
“有缘自会相见,我们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促使凡奇给予采取行动的,是尤素夫的因素。但是,他没法告诉秦望舒这些。
告诉她,除了徒增惊恐和烦恼,没有任何用处。弄不好,还会把秦望舒卷的越来越深。
“好吧,为了圣林,我干。干杯!”秦望舒举起杯。
“干杯!”战飞虎也举起杯。
两人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