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前夜

长平侯府门前, 一架凤辇缓缓地停了下来。萧恒眯起眼睛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将那凤辇周围使女的人头数点了一点,继而轻笑了一声, 也不避讳谢渊在身旁, 张嘴便道:“呵, 真是二十四人。”

谢渊望着他, 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萧恒道:“出行带二十四个女使, 这是皇后的制式,宁妃别的本事不知有没有,但野心之大恐怕是中妃嫔里的独一份了。”

正说着, 萧恒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将谢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继而像是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但他刚要开口, 便听得一个公公尖着嗓子喊道:“娘娘驾到!”

萧恒虽说心里骂着架什么架, 却还是勉强做了个样子,行礼相迎道:“恭迎宁妃娘娘。”

众人齐齐伏身跪拜, 唯有萧恒只是拱手做了个揖。

凤辇前当先使女一看便皱了眉头,厉声喝道:“大胆!见了宁妃娘娘竟然不跪!”

萧恒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那凤辇上却传出两声清脆的娇笑,继而道:“小怜,我看是你大胆才对!你可知面前这位是谁, 竟敢让人家给我这个没用的妇人下跪?”

那名唤小怜的使女虽不知所以, 但显然被训得有些懵, 赶忙低着头不再说话。

这时, 自凤辇内伸出一截藕色的手臂, 轻轻将那垂下的帘子撩起,众人纷纷偷眼望去, 接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六宫妃嫔无数,皇帝却独宠宁妃一个,这女子当真是当得起一句容颜倾城的赞誉。

只见她身穿一袭绮罗红衣,腕上戴着两只银镯点缀,恰到好处地成就了一脉风情。红唇贝齿自不必说,最为勾人的却是那双眼睛,抬眼看人时两弯柳叶眉轻挑,眸中水光潋滟,楚楚可怜,哪个男子见了不为之神魂颠倒?

宁妃走下步辇,看都未看院子里跪拜的众人,只是一个劲地揪过小怜,指着萧恒道:“你这笨丫头,可瞧好了,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长平侯萧侯爷,皇上亲口许其见皇家不必行跪拜礼,我看你倒是还要抗旨不成?”

小怜掀起眼皮望了望萧恒,猝不及防间正好和萧恒四目相对,脑子里立刻轰隆一声,长平侯竟然……这么好看的吗?这副样子是怎么上战场打打杀杀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起,小怜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便先红了个透。

宁妃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两下,接着便含笑对萧恒道:“侯爷,我代小怜向您赔罪了,这丫头一向蠢得很,您就别和她计较了吧。”

萧恒笑了笑,道:“娘娘严重了。”

这时,宁妃才像是终于发现了院子里还有一众跪在地上的可怜人,口里赶忙哎呀了一声,然后微微抬了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了,赶快起来吧。”

众人纷纷起身,谢渊也自萧恒身后站起,顺手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

这时,宁妃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抬脚便往萧恒靠近了一步。

萧恒唇角微抿,不动声色地往侧旁走了一步,恰巧将谢渊挡得严严实实,然后拱手道:“娘娘一路自靖州而来,想必已然舟车劳顿,不如即刻歇息下,明日也好早些启程。想来皇上在京城对娘娘也已经是想念地紧了。”

宁妃停下向前的脚步,掩唇轻笑道:“这倒不急。我在侯爷这儿倒发现了一桩有趣的事,还望侯爷解答呢。”

萧恒挑眉,道:“臣洗耳恭听。”

宁妃指了指萧恒身后站着的谢渊,道:“这位小公子看着仪表堂堂,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之前还未曾见过,不若侯爷给我引荐一番?”

萧恒一如往常,不动声色地道:“不过是臣在凉州收下的一个小童罢了,不值得娘娘挂心。”

宁妃“呀”了一声,直接越过萧恒,看着谢渊道:“想不到凉州还能养出如此细皮嫩肉的孩子,我实在是喜欢的紧。我问你,你跟着侯爷有多长时间了?”

谢渊之前早就听闻过宁妃同煜王关系匪浅,因此她突然发难,谢渊虽说有些紧张,却并不如何慌张,略一思量便道:“见过宁妃娘娘。自家父家母西去以后,小的便一直跟着侯爷,算来已有五六年了。”

宁妃点了点头,继而转了转眼珠,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主意一样,转头对着小怜,轻笑道:“这小孩子实在是合我的眼缘,我同侯爷商量一番,将他讨过来,以后同你一起伺候我,待你们都长到年岁了,再将你们许到一处,你看如何?”

宁妃突然这么说,小怜一面羞红了脸,一面又苦着一张脸,眼泪都快要啪嗒啪嗒掉出来了,这让她怎么答啊?

萧恒一听宁妃随随便便就这么定了谢渊的婚事,像是理所当然一般,立马气不打一出来,张口便要吐出两句大逆不道的话来。

好在谢渊立马打断他,自己开了口,不卑不亢地道:“承蒙娘娘抬爱。但慢说小的是否有那福分能在娘娘身边伺候,就单是让小的现在就离开侯爷身边,小的也是不肯的。侯爷于我有恩,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请娘娘全了我的心吧。”

听到这儿,宁妃的唇角缓慢向上弯起,继而道:“也罢,是本宫夺人所爱了。只是侯爷以后带着这么个小孩子,可要……小心一些才好。”

萧恒轻笑,道:“不劳娘娘费心。”

是夜。

月色微凉,澄澄似水,半遮半掩地铺洒在小院中。

长平侯府众人忙活许久,终于将宁妃还有她那一长串使女护卫安置了下来,此时都已经各自散去歇息了。

西院内,一间百叶木门被轻轻掩上。

宁妃侧躺在小床上,一床青色罗纹棉被盖住下身。她稍稍一动,身上的披肩便往下滑落了几分,露出白皙的肩膀。

一个男子半跪在床边,低头看着地面,声音冰冷地道:“娘娘,我已去看了煜王,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只是神智似乎有些不太清醒,娘娘想问的问题,小的没能得到答案。”

宁妃靠在床边,恹恹地“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撑了撑额头,道:“我渴的很,给我拿杯水来。”

那男子得令便动,立马利落地转过身端了一杯茶水,回来时仍旧半跪在地上,头一抬不抬。

宁妃没有将茶水接过,反而是轻笑了一声,然后道:“阿良,你为何不敢看我。”

那男子端着茶杯的水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道:“小的只是完成娘娘交给我的任务而已,不需要做多余的事。”

宁妃没说什么,伸手便抚上了茶杯,然而刚要结果,她的手又转而往下,一下一下地蹭着那男子的手。

阿良像是一下子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将茶杯塞入宁妃手中,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不知道宁妃哪里来的力气,反手便将阿良拽向自己。阿良一个踉跄,恰好坐在了床沿。

宁妃睫毛微颤,手覆上阿良的手,试探着凑近他,趁他还未反应过来,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抵着他的鼻尖道:“阿良,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

一滴冷汗自阿良的鼻尖滑了下来。他哑着声音道:“娘娘不必担心,既然皇上派我来保护娘娘,我一定会尽职尽责护娘娘周全。”

宁妃道:“可是你看,连煜王都逃不过,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能斗得过长平侯?”

她说到长平侯二字时,阿良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只是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依旧是一动都不敢动。

宁妃接着道:“阿良,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答应我,帮我做一件事,好吗?只要你做成了这件事,我就绝对安全了。”

阿良往后挣了挣,道:“何事?”

宁妃倾身附向阿良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阿良立马瞪大眼睛,道:“不……”

然而,他那后半句话还未说出来便被宁妃堵了回去,她不由分说地吻了过去,手臂圈住阿良的脖颈,死死缠住他便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