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看着秘地之中留下的断臂,心里颇有些疑惑。
从断臂的元气逸散程度来看,对方并没有离开太久,祂好不容易才从西苑逃离到了南苑,躲到了这处隐藏的秘地之中,又怎么会突然离开呢?
这不合常理。
如果非要说是走漏了风声,那情报又是从哪里,通过什么方式传出去的呢?消息传递的速度比祂的追杀还快,这么说来天神殿和南苑是不是都有神祇参与了这件事呢?
宙煌是西苑的上位神,为什么在南苑能得到情报和提醒呢?是谁不希望祂被天神殿抓住?祂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让天神殿知道呢?
可如果没有谁走漏了风声的话,又怎么解释宙煌如此离奇的逃脱呢?祂如果早就知道自己的印记可以追踪的话,为什么不把断臂留在西苑再逃,而是要带着印记逃到南苑来呢?
这显然就更不合理了。
没想到啊,这神界真的已经千疮百孔,连天神殿都不能幸免…自己真是给无妄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啊。
无罪环顾了并不宽敞的秘地一周,随手将那截断臂中的元气吞噬了,然后便鼓荡起元气轰塌了秘地,转身离开。
才刚出秘地,便看到了南苑的诸位上位神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小神恭迎无罪大人,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若是有南苑能效劳的地方,还请您尽管吩咐。”
南苑领头的上位神名叫璃悟,祂本来正和其他上位神们一起在苑中,按照天神殿的吩咐稽查往年上交元灵晶石的疏漏,突然听到下面有人报告说看到了无罪神王过南天门,直奔南苑而来。
这消息可把祂们给吓坏了,险些以为天神殿已经掌握了祂们的罪证,要直接动手了,再三确认了只有无罪只身前来,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神界的消息流通可没有那么快,西苑被清扫的诸神大多还在四处逃窜,南苑的诸位上位神此刻甚至都还不知道无罪和无情两位神王已经打散了西苑,抓走了姬戎。
双方的信息完全不对称,又各怀着警惕之心,无罪听了这话,心里瞬间浮上了一阵羞恼,你们都已经把宙煌放跑了还来假惺惺地说要帮忙?
但无罪毕竟是长时间担任轮值神王的人,祂除了想要帮助无妄清除神界叛逆之外,也还是希望能尽量保持神界的稳定秩序。
天神殿刚刚才对西苑动了手,如果马上又跟南苑翻脸,消息传开之后,难免会引起东苑和北苑的动荡,以至于整个神界都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有一个名为宙煌的西苑叛逆逃到了此处,若是南苑寻得了祂,便把祂带来天神殿,天神殿自有重赏。”
无罪深深地看了璃悟一眼,“私藏叛逆是等同于反叛的重罪,望南苑不要自误。”
璃悟闻言马上躬身应诺,赌咒发誓南苑绝对不会私藏叛逆,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西苑就在南苑的隔壁,祂又怎么会不知道宙煌的名字,宙煌在西苑绝对是老牌的上位神了,在西苑诸神中也算是神品坚硬的了。
连祂都被打成了叛逆,还是无罪亲自追杀,西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做了演员之后,陆川对自己的演技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自信的,但他慷慨激昂地说完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后,瞬间就被突然翻脸的宙煌给拿下了。
宙煌可不是什么小年轻了,祂在神界也是老资历的上位神,陆川的话给祂带来的不是震动,而且强烈的恐惧。
向天神殿复仇?真是好大的口气。
祂只是区区一个上位神而已,好不容易才从无罪手下逃了出来,怎么可能还主动撞上去?祂在神界生活得越久,越是清楚天神殿是多么的不可战胜。
没有用的,勇气和仇恨什么都改变不了,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逃是没有用的,早晚要被抓住,逃也是死,反抗也是死,同样都是死,为什么您不愿意为了神族和神界而死呢?”
“.”
“神界是如何一步一步落到如今的田地,您是亲眼做了见证的,如果连您这样的上位神都不愿意出面扛起拨乱反正的旗帜,那神族的未来又要如何才能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去呢?”
“.”
“罢了,就当我是看走了眼,寅恺大人救了我一命,这一命方才便算是我还过了,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能做事就做事,能发声就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若是黑暗的神界里没有炬火,我也愿意做那唯一的光。”
“.”
宙煌听着陆川喋喋不休地说些鼓动人心的话,祂自己老油条一个,全都穿耳而过,反倒是寅恺,被陆川的胡言乱语说的有些意动。
陆川说着说着也有些麻了,他对于造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这宙煌明明看起来已经被天神殿逼到穷途末路,又考虑或许有无虑这一层浅浅的关系在,结果人家听着他唧唧歪歪压根就不搭腔,让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难不成还得有点猛药,才能把祂赚上梁山不成?
不得不说宙煌这样的老资历确实是有办法,一个秘地被捣毁还能有下一个秘地可以去,祂心里自然是有自己自己的成算,以祂漫长的生命里形成的信条而言,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养好伤势。
陆川也闭上了自己的嘴,让神界的意识也暂且休息一下,毕竟按照他的外置大脑参谋组的讨论情况来看,他们免不了还得走一趟千诛之谷,回到西苑去。
“如果真的要在神界拉起叛军,在南苑显然是不行的,宙煌经营的势力和关系网想来大多都在西苑,祂对西苑的地形风貌也最为熟悉,假如我们要帮祂们组建在神界的根据地和游击武装,以及想要对天神殿造成有效杀伤的话,那必然是在西苑。
现在最大的问题依然是宙煌没有被逼到绝境,祂的狡兔三窟还没有用完,行踪也暂时隐匿了下来,就更加没有了殊死一搏的必要性。
从祂目前表现出来的态度看,祂完全没有站出来做一个出头鸟的打算,或许还要等到局势更加恶劣一些,才会逼得祂有所动作。”
楚良皱眉说道,陆川的许多台词和人设便是出自他手中。
“我们对天神殿的情况了解的太少了,陆长生确实了得,竟是取得了天神殿的信任,以一己之力便把神界搅动成了这般境地。
既然他能坐实罪证打散了西苑,或许稍作等待之后,其他几苑也会出现问题,水变得更浑之后才能更利于我们发挥。
不过无罪以神王之尊深入南苑腹地,南苑的诸神就没有什么动静吗?”
徐科铭看向陆川,这种奇妙的问题也只有陆川能通过命运给出答案。
陆川点了点头,刚要用命运查探一下南苑有没有什么动静,突然分身那边的意识听到了寅恺在说话,
“大人,您说那无妄奸贼明明是母树大人的孩子,母树大人又在很早之前便和天神殿的诸位大人们闹翻了,之前还听闻过祂参加过北苑宴席的事,祂怎么会出来帮天神殿做事,还做得如此极端凶恶呢?”
“你还是不懂,无妄固然可恨,但祂也只不过是恰好在那个位置上罢了,陛下已经醒来,谁来做轮值神王又有什么不同呢?”
宙煌摇了摇头,祂能获知的信息比寅恺高了何止一层,在祂看来,无忧上次重伤沉睡主要就是因为硬扛了规则,如今醒转过来,规则又刚刚被加固,祂想要重返现世,就不得不让神界诸多的小神来为王前驱,而无妄只是一个恰逢其会的执行者罢了。
至于陆川说的神界是神族的神界,连宙煌自己都不敢这么想。
神界是无忧的神界,神族也是无忧的神族,不懂这个道理的家伙,早都已经不在了。
祂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陆川的心头掀起惊天巨浪。
无忧醒了?!这么早?!祂醒了还让老陆哥做了轮值神王,那不是说老陆哥都舞到无忧脸上去了,在祂眼皮子底下把神界搞得一团乱麻?
宙煌看向陆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陆川,或者祂以为陆川身后存在的无虑解释,
“你也不懂,你们都是年轻的小神,没有经历过陛下沉睡之前的那个时代。神界并不黑暗,也不缺少光,甚至神界的光芒太强盛了,根本不允许还有其他的光亮出现。
这道光芒在之前曾经暗淡过一段时间,让你们这些小家伙们看到了些别的色彩,便以为神界该是这样的。”
宙煌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没有意义的,天神殿是不可战胜的。”
“所以就认命了吗?”陆川不闪不避地迎上了宙煌的眼神,“既然您认为天神殿是不可战胜的,为什么还要逃呢,直接去天神殿请求祂们的饶恕不好吗?
对了,方才我察觉到了一些危机,比之前那位存在的追杀要微弱许多,我猜是那位存在惊动了南苑,现在南苑要迫于压力来追索您了,这次您打算往哪里逃呢?”
陆川上一次听过不可战胜的东西,还是一支名叫LGD的队伍。
虽然那支队伍最后也脱离不了赛前豪言壮语赛中沉默不语赛后胡言乱语的宿命,但也算是从一个不靠谱的例证,证明了不管哪个世界上都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东西。
天神殿很了不起吗?前不久才刚死了两个神王呢。
但无忧已经苏醒这个情报太关键了,难怪陆长生在神界混得这么好,却这么老实地一条消息都没有给陆川传回来,他就在无忧的眼皮子底下办公,哪可能传回来什么消息。
而被陆川念叨着的陆长生却是端坐在神威殿中,心里也有着和参谋组一样的疑惑。
都被压迫成这样了还不反叛,你们这些神族是喝恒河水长大的吗,这么能忍?
他纠结地挠了挠头,考虑要怎样加大力度才能让局势真正地乱起来,突然间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便马上恢复了端坐着的姿态。
“无罪兄长,您回来了。”
“无妄啊,为兄是来向你道歉的。”无罪的脸上写满了愧疚,祂从南苑回来的路上越想越是不对头,如果宙煌知道印记会引来追杀的话,为什么要带着印记先逃到南境呢?
“果然如你所说,四大神系早已心生二意,甚至连这天神殿之中,恐怕也”
卧槽,你这趟出去平叛,怎么把自己的脑子给平出事儿来了,这可是你说的,我都还没把矛头对准过天神殿呢。
陆长生心中大惊,但面上却是浮现出担忧之色,“兄长此番去西苑,可是经历了什么特别的事?”
无罪便简要地把自己在西苑的经历和陆长生说了一遍,陆长生听着也觉得颇有些离奇。
不可能吧,南苑和西苑能在天神殿真的拥有了解到无罪动向的内应?
他的心里莫名地感觉有些熟悉,这种在危险到来之前翩然离开的动作他并不陌生,他也经常这样做的。
不过宙煌他是知道的,老牌上位神了,怎么也不可能跟命运搭上边…
嗯?真的不可能吗?
陆长生想到了一年不到能斩神王的陆川。
不会真是你小子吧?
他心里默默记下了西苑宙煌和南苑的信息,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丝忧虑。
“兄长,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当真是大事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