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
方季将水囊递给了封楚漠。
封楚漠摇晃了一下水囊,面色有些沉:“她没喝?”
方季看了一眼封楚漠:“总裁,你也喝点儿吧”
四个人的食水,一人一份,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公平才能够一直漂流下去,没有谁需要特别照顾。
没有谁能够多得一份水,封楚漠却是省着自己的水,每次都让方季将自己的那一份分配给叶微微,方季其实是不愿意的,叶微微和他也就是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对叶微微的态度,也全是因着封楚漠的态度,若是往日封楚漠对叶微微好的话,他只是个助理,帮着自家老板跟着讨好就好了,可是,在这茫茫大海,不知何日才能够找到岛屿或者是等到救援的大海,每一口水都是更多的生存机会。
方季将水囊一直递到封楚漠面前,他的眼镜早就在一次捕捉经过的鱼的时候掉落大海了,高度近视,甚至让他的眼睛显得有些湿漉漉的可怜。
封楚漠叹了口气,在方季的胳膊都举酸了之后,到底接过了水囊。方季面上的神色跟着喜悦起来。
用水囊里的水只是稍微沾湿了一下干燥的已经裂开细微口子的唇,封楚漠听着里面微弱至极的水声,强忍住直接喝一口的**,望向了那边正在写写画画着什么的叶微微。
他挪动了几下,到了叶微微的身后。
“微微”
是对着正背对着他全神贯注的叶微微说的,封楚漠的声音有些微的嘶哑,任是谁在海上漂流了三天,缺水少食的,都不会多好过。
叶微微正在全心算着方位,在身上的一切通讯工具都接收不到信号的情况下,也只能够希望自己记忆里学过的不怎么靠谱的卜卦方式能够算出那边生机比较大,也许就能够在几个人被渴死之前,找到一个能够停靠的小岛。
封楚漠看着叶微微那边完全没有听到似的,无奈的摇了摇头,加大了些声音:“微微”
“哎”
叶微微条件反射的回头,然后,水囊的口子堵在了叶微微的唇间。
在水囊中仅剩下的那点水漏到地上之前,叶微微下意识的张开嘴,不能够浪费水资源。
有些温热的水,却是切切实实的宛若一股清泉一般,流淌过干燥的快要冒火的喉咙,让被太阳晒的有些晕的脑袋,也跟着不那么晕了。
“漠!”
一口水喝的很快,快的都来不及吐出来便已经被饥渴的喉咙与胃部吸收,叶微微看着封楚漠那干裂出血口的唇,眼中全是不满还有怜惜。
“少说话,现在”
封楚漠对叶微微那什么怜惜的眼神也是无奈了,虽然他双腿不便,可是,却从来不是什么弱者,哪里至于叶微微这么像是照顾一个易碎的娃娃一样,他也没到要她为他省下最后一口水的地步。
叶微微没有再吱声儿,现在确实是说话就浪费口水,但是,她直接行动了,没有再管刚刚宝贝的什么似的演算,直接凑到了封楚漠的面前,在男人疑惑的眼神中,一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凑近了他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这一次,叶微微咬开了封楚漠想要紧闭的唇。
她一点点的舔舐着,滋润着他干燥裂口的唇,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仪式一般,封楚漠望见了叶微微眼中的坚决,无奈苦笑,眼中,却又有一丝丝的喜悦。
还有什么,比你全然付出的人,也愿意为你付出,更加让人心悦的呢?
那边两个人交换着那点口水。这边的两个大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很是自觉的转身,去看已经看腻了的海面。
“等到回岸,我估计是一辈子不想再做游轮了”
沈伦小声嘀咕着。
“我回了岸,估计要面对封家老夫人的怒火了,估计不把我扒一层皮都不可能”
方季也是沮丧。
“也就是在这里,可以没有任何顾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吧,也就是在这里,一个人什么心思才看的最透彻”
沈伦自然是知道方季为什么发愁的,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看了那边两个还凑在一起的脑袋。眼中终于不掩饰那一丝丝的羡慕:“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在生死关头能够不抛下自己,在这样的景况下,一直不离不弃的女人,我也愿意收心”
“得了吧,那是我们总裁好,叶小姐才这么真心,要是你的话,才怪呢”
方季立马反驳沈伦。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封楚漠的脑残粉,真是的,也不知道封楚漠平日里给你什么好处,这么忠心”
沈伦无奈的摆手,表示和方季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你说,我们还能够有机会上岸吗?”
沉默了些时候,沈伦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说实话,这三天,最难熬的不是双腿残疾的封楚漠,也不是身为女人的叶微微,而是沈伦。
他在健身房练过,却是为了泡女人,总的来说,沈伦的生活就是享乐至上,养尊处优的很,这三天的海上漂流,他是真的苦不堪言,要不是叶微微和封楚漠都没有喊过一声苦,他也不至于真的忍到现在,就是为了点男人的面子,他也要忍住那点儿苦,可是,最让人绝望的,是不知何时才能够到来的希望,皮艇上储存的水,便是像现在一样一人一口,也就是挨到明天了,明天,他们就要断水了。
其实方季一开始准备的淡水还是比较多的,起码,足够他们漂流个十几天,只是,他们逃出那艘崩毁的游轮的那天,还是遇到了袭击,是一群很可怕的鱼,让沈伦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这辈子不想再吃鱼肉的鱼。
船上的食物淡水大多都跟着损毁了,要不是叶微微厉害,连船带人估计也要留下。
“出事前,总裁吩咐我联络岸上,让他们派几艘船来”
方季迟疑了会儿,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先前是他自己都不确定那些联系的船能不能够找到他们这艘早就不知道偏离到哪里去的皮艇,说了,也许在等待不到后,就是更深的绝望,可是现如今,沈伦眼中那淡淡的绝望,让他说了出来。
沈伦有些恍惚,不是为了方季此刻才说出的消息,而是为了:“你,你看看,那,那是不是陆地!”
他的手使劲的攥着方季的胳膊,五指都陷进去了,方季的胳膊痛的厉害,可是,他此刻也顾不得胳膊的痛了,因为,他眼前的那一点黄色的,绿色的影子,真的,就和做梦一样。
“快,把船往那边划”
方季终于回神,却是伸手就开始在水面上拨了起来。
“微微?”
封楚漠看着叶微微面上有些凝重的神色,心里跟着升起的喜悦,慢慢压下:“有什么不对吗?”
叶微微看了一眼封楚漠裂开了口子的唇,又看了一眼前面隐约朦胧的绿色:“那应该是个小岛,我们先上去补给一下也好”
平常人看到的是海岛,她看到的。却是环绕在那海岛周围一层层不愿意散去的怨气。
不论那上面有什么,她都不会让封楚漠受到伤害的,他们现在的情形,要么就是上去那个突然出现的海岛搏一搏,要么,就是直接渴死饿死在大海中。
叶微微拉住了男人的手:“说实话,你这嘴唇干裂的这么厉害,接吻都不舒服了”
封楚漠黑线,因为叶微微的这句抱怨而忘记了那一点点的疑惑:“那你去找口感好的”
这么说着,却是狠狠的抓握住了叶微微的手,将他的紧张暴露无遗。
“嗯,口感好的没感觉呀”
叶微微又捧住封楚漠的脸,啪叽一声,给了他一个吻,然后,顺手从怀中掏出自家那一柄屡立战功的桃木剑,划船。
那确实是一个海岛,远处看像是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看不清晰,真的上岸之后,却是为这满目的土黄与绿色,感动的想哭。
“真的是陆地,居然真的是陆地”
沈伦那边捧起地上的黄土,差点忍不住亲吻一口,他都想象不到,有朝一日看到这样没有铺设石板。没有休整过的黄土路,他会这么激动。
厄,方季为了沈伦夸张的表现有些无语,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想要扶一扶自己的眼镜,扶了一个空。
“方季!”
封楚漠咬牙切齿的叫声,方季一回头,就看到了自家总裁像是个被逼迫的黄花大闺女似的往后挪,而封楚漠的身前,是叶微微,看那样子。
方季瞬间福至心灵,这是要,再次公主抱呀。
说实话,看到生路之后,他其实也有些想再看看自家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总裁变色的样子,不过,在接收到封楚漠杀人一般的眼神之后,他赶忙上前:“叶小姐,还是我背着总裁吧”
话还没有说完,封楚漠已经到了他的背上。
叶微微遗憾的收回了手,考虑到这个地方其实一点儿都不安全,自己两只手空出来确实是比较好,才说服了自己没有把封楚漠从方季身上再抢回来。
封楚漠几乎要被气笑了,你那是什么眼神,有那么遗憾吗,就是为了不再被叶微微公主抱这么丢人。封楚漠也决定,等到回去之后,要接受那个准备了几年,一直没有接受的腿部治疗方案。
如果方季知道此刻封楚漠的想法,一定会对叶微微顶礼膜拜的,天知道,封楚漠的腿虽然是先天不足自小无法站立,可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他有所好转,偏偏封楚漠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孤拐性子,人家越是攻击他的腿,他还越是喜欢坐着轮椅招摇过市,让那些个自诩健康却偏偏败在一个双腿不能行走的人的手上的其他封家人,气的死去活来。
这其实就是恶劣,就和叶微微现在格外喜欢看封楚漠变脸一样,封楚漠也喜欢看那些自诩比他健康的封家其他旁支的人,被他牢牢压制住的不甘嫉妒愤恨。
要不怎么有句俗话一物降一物呢,封楚漠能够降服所有人,偏偏在叶微微跟前,就没了那些个隐忍恶劣腹黑冷酷,全都成了相反的情绪外露。
四个人都下了船,方季把封楚漠放到了沙滩上,自己过去和沈伦一起把皮艇拖到了岸上,然后把里面所剩无几的食物还有差不多空了的水囊给取了出来,挂在了身上。
正要把皮艇直接拖到一边用石头压住了,封楚漠突然出声:“那边有个避风的水洼,把皮艇藏到那里去”
叶微微下意识看了封楚漠一眼,男人背对着她:“起码不容易让找到”
他似乎是在自语,似乎又是和叶微微说话,那样的语气,恍惚间,有些熟悉。
“漠?”
封楚漠转首,眼中的神色还往日一般:“怎么了?”
“没什么”
叶微微的手又按在了自己脖颈处,那块玉石,刚刚似乎发热了一瞬,叶微微笑的露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封楚漠,我们会一起回去的”
封楚漠给了她一个废话的眼神。
“封总,我说你怎么发现那位置的,要不是我和方季下去亲自看一眼,可还真的是一点找不到呢,那位置隐秘的,你难道来过?”
沈伦现在的形象一点儿都不像是那个注重形象的花花公子了,头发全都汗湿了,紧紧的贴服在鬓角额际,外套早就丢了,身上这一件白色的衬衫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污渍,随意的解开前胸的几个扣子,袖子挽在手臂上,整个一放荡不羁过了头的形象,就这,沈伦一边还要再解开几个扣子。实在是本来就热的厉害,没有水分补充,这下船后又来回跑动了这么久,还真的是有些扛不住了。
“这里虽然只有几个人,沈总难道就不需要保持任何形象了吗?”
封楚漠的话说的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待到看到封楚漠的手捂住了叶微微的眼睛,沈伦无语:“行行行,我系上扣子行了吧”
真没有发现,这位封总裁,原来隐藏属性是个大醋坛子,又看了一眼封楚漠那一身端端正正系紧了扣子的装束,对比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形象,沈伦表示有些嫉妒,怎么封楚漠就能够在这个时候还保持那么一点儿形象,连滴汗都不出呢。
难道性子冷的像冰的人,还真的就是天然制冷器,自动调节温度的?
岛上到处都是绿色,枝蔓缠绕,绿树成荫,有花香果香在风中飘荡,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哎,我们先去找些果子回来吧”
沈伦在小小的嫉妒完封楚漠不出汗的体质之后,就招呼方季,然后对着坐在沙滩上的封楚漠和叶微微道:“给你们小两口留下些相处的时间,电灯泡自动退避。”
这一摆脱了死亡的威胁,沈伦又恢复那嬉笑无忌的样子了,阳光点点闪烁在他唇边的笑容上,看起来灿烂的很,确实是让人,心情也跟着好了。
“我们一起去吧”
叶微微对这个岛存着戒备,怎么也不会真的让方季和沈伦单独进林子。
“天黑之前,找到些果子我们就回这里来,这上面不能够久留”
叶微微身上的符箓大多都毁了,不是几次密集的战斗用了,就是被海水给冲毁了,要不然的话,给方季和沈伦几张符箓护身,她也可以轻松点,本来想着瞒着这几个人,自己小心点儿,找到吃喝的就赶快离开,可是封楚漠刚刚让方季和沈伦藏船的行为,让叶微微改变了主意,虽然她是这几个人里面武力最高的,起码面对鬼怪之类无法科学解释的东西武力最高,但是她自己一个人,很多事情,都想不到的。
即便是满心欢快的沈伦,也察觉了叶微微话中有话,又想到这几天的经历,崩毁的大船。恶心的海鬼,狰狞的鱼群,沈伦的声音抖了下:“这上面,也有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不就是鬼东西?
叶微微点头,沈伦想,如果自己这一次能够有命回去,一定要专门去寺庙里斋戒几天,好好的去去晦气,这特么的还没完没了了。
能够现在就离开吗?不能,就和叶微微选择当时没有阻止他们上岸一样,现如今,要是不能够寻到些生存物资。就离开这个好容易找到的海岛,真的是死定了。
“这一次,又是什么玩意儿?”
沈伦拿着一段前端削尖的树枝,轻声问道,这还是封楚漠提供的工具刀制作的,说实话,沈伦一开始在船上看到封楚漠从身上掏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开始,就对某人佩服的很。
你说你一个来游轮上观光旅游的,身上带着一堆野外求生装备,很正常吗?
多功能工具刀,针线包,火柴,蜡烛。甚至还有求生哨和指北针,当然,指北针早就不能够使用了,按照封楚漠的话说,从那天晚上所有电子工具失去信号之后,指北针也跟着一起失去了磁力,根本无法指示方向了。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自然还有几个装着维生素c,食盐,水果糖的小瓶子,还有一小卷医疗纱布,要不是这些东西,说实话。那三天在海上漂流,几个人会比现在还狼狈不知道多少倍。
封楚漠被方季背着,正在用手中空了的小瓶子收集枝叶间的水汽,他似乎总是能够提前打算好许多别人没有打算好的。
沈伦是觉得挺佩服封楚漠有这么好的习惯的,随身带着荒野求生的一些必需品,他决定,以后也不嫌弃带这么多累赘麻烦了,也要在身上多带着点儿零碎。
方季听到沈伦的打算后,上下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是封总?我在封总身边这么多年,封总可是坚持在身上随时备着这些东西一天也没有忘记过。”
简而言之,他可不觉得沈伦有封楚漠的坚持和耐心。
倒是叶微微,因为好奇,忍不住询问封楚漠为什么要随时准备这些。封楚漠那时候看了她一眼:“那时候,被扔在野外快一个星期”
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这么一句话,叶微微却可以想见男人那时候受了多少苦,心底暗自愤恨的决定等到回头一定要好好找到那个敢这么对待封楚漠的家伙,要他一个月阴魂缠身做噩梦,一边却是又给了封楚漠一个缠绵绵的吻。
嗯,封楚漠表示,其实适当的示弱,有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叶微微一边注意着封楚漠那边,一边注意着四周,绿荫越多,阳光也渐渐的被遮蔽了,对某些生物来说,这是最适合出场的地方,一边回答着沈伦的疑问:“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东西,应该很难对付,而且,很喜欢杀人,且手段残忍”
那些徘徊在荒岛外围的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只剩下本能的冤魂,还在害怕着这座岛屿,那么怨恨,也那么惧怕,叶微微隐约看到了他们的形体,说实话,即便是已经习惯了这些比较惊悚画面的叶微微,在看清楚了的一瞬间,都差点扛不住,那些徘徊不甘的阴魂,不止是被杀死,而是,被各种各样的方法,虐杀的,阴魂通常保持着自己死亡时候的样子,不是他们愿意如此,而是,那是在人世最后的恐惧,已经印刻在了心里,根本就改变不了。
很难对付?很喜欢杀人,且手段残忍?
叶微微说一句,沈伦抖动一下,觉得身上都跟着凉凉的,他下意识的往前了两步,离着叶微微近了点儿,说实话吧,虽然这个时候寻求一个女人保护是很有些窝囊,但是,他真心对这些东西害怕了。
这要是个活生生的家伙,真的要拼命的话,他也不会胆怯。偏偏是那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
“咔嚓”
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是,是从前面传来的,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都在这边,沈伦整个人都僵住了,张嘴,却是出不了声,猛地伸手去拽身边的叶微微,抓了一个空:“叶”
沈伦的声音卡在了喉咙中。
身后,哪里有什么人,甚至是,刚刚才走过的林子,已经被一片浓雾所遮掩。
又是“咔嚓”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沈伦握了握拳头,然后,在前方出现隐约的影子时,拿着手中削尖的树枝向着那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