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的村庄会因为给庄稼浇水谁来用水源而发生械斗,城镇里的帮派之间也会因为地盘的归属和生意上的盈利而产生矛盾。
由小及大,在朝堂之上便更是如此,当然掌握了更大的权力也没有办法再做一个单纯的人。
有的人想要摄取更大的权力再上一步,有的人只想要保住自己的位子,有的人也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
所以无论什么朝代,党争都是一定存在的。
皇城司不仅是朝廷对外部势力的利刃,同时也是皇帝对于内部大臣们的锁链,换句话来讲就是什么都管,当然十二兽首又是另一个部门了。
不过现在傅谦也就是姜幼安明面上的身份,还是朝廷官员,而他的真实身份目前也只有老黄和天一知道。
所以现在还不清楚傅谦身份的高善武还是决定先试探试探傅谦的口风。
“听闻知府大人和京兆府尹宋大人当初乃是同科进士,但我之前也没怎么见过知府大人。”
傅谦笑了笑:“我爹在扬州城里忙的很,毕竟你也知道天一宫就在那边,整日里上上下下的是忙都忙不完,一年大概也就能回一次京城述职,不过高大人日后若是去扬州,可以知会下官一声,到时不论去游玩还是办事都能方便许多。”
“哈哈哈,那是自然,我与傅老弟一见如故,日后我们也可以多走动走动。”
“好说好说。”
聊天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黑虎帮所经营的赌场内。
此时这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双方剑拔弩张。
七星帮想要在京城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自然是要维护自己人的,所以他们这次就是来要个说法。
但黑虎帮本就没有做那种事,自然是矢口否认,可这种话七星帮哪里会信,先前忠义帮的人确实有在黑虎帮的赌场里闹过事情,是一个帮众在这里输的倾家荡产,然后就质疑这里有人出老千,可对于这样输红了眼的赌徒,黑虎帮的打手们自然也不惯着,直接就将人轰了出去。
之后对方气不过,从自家茅坑里捞了不少的大粪,丢入了赌场内。
虽说这事儿确实是忠义帮的人有错在先,但杀人是万万不至于的。
而且一杀还是五个。
“莫要以为你七星帮人多我们就怕了你们,你们要清楚这是谁的地盘,我黑虎帮向来按规矩办事,必不可能去无缘无故的杀人,你们先是搅了我们的赌场生意,现在又来倒打一耙,我倒想问问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我们是何居心?我忠义帮足足五人被杀,杀人者已经亲口承认了,就是你们黑虎帮的人,现在你们又要狡辩?今日你们若是交不出凶手,那我们就砸了你们的赌场!”
高善武、傅谦带人来到此处并没有直接下场调解,而是先在外围看了看事态发展。
很快双方吵着吵着就都抽出了兵器,眼看就要发展为械斗,这时高善武高喊一声。
“助手!”
随后带着人走入人群当中。
“这里可是在长安城,岂容尔等放肆!我乃京兆府少尹高善武,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手!”
黑虎帮虽然势力庞大,在长安有不少赚钱的生意,可对于官差来说,他们能否在这里混下去那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高大人……”
七星帮这边带头的那个堂主拱了拱手,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一遍。
但高善武却摆摆手:“你不用说了,事情我都知道了。”
然后看向黑虎帮那边:“马帮主,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没有。”
“好,既然你说没有,那这个事我们就查!”
紧接着高善武又看向了七星帮:“现在你们都跟我去一趟忠义帮吧,人死了,但凶手是谁还不能妄下定论,便是凶手直言自己是黑虎帮的人,也不代表事实便是如此。
如果最后查明真相后真是黑虎帮的人干的,那本官绝不偏袒!”
七星帮的人虽然心中有所不忿,但他们也知道这个高善武背后代表的是整个京兆府和刑部。
于是他们一行人又来到了案发现场。
那个幸存者也说起了昨天晚上的经历。
“昨日有一个黑衣人潜入我们这里,当时我们都在睡觉,在我听到响动醒来之后,他们五个就全死了,但那个黑衣人并没有杀我,而是让我转告七星帮的帮主说他是黑虎帮的人,还说得罪黑虎帮就是这个下场。”
“那你可记得那人面目?”
忠义帮帮众点点头:“记得的,他没有遮面。”
“你的意思是他穿着黑衣来杀人,但却没有遮挡面部,还让你清楚的看见了?”
“是的大人。”
高善武心中已经断定凶手应该不是黑虎帮的人,但按照流程他还是要再请画师把凶手的模样画下来。
“来人,现在你回一趟京兆府把画师找来。”
但高善武刚说完傅谦就在一旁说道:“高大人,这一来一回的浪费时间,不如让我来吧,我略懂一些描摹人物。”
“你?”
高善武心里琢磨了一下,他既要拉拢傅谦,此刻便不好驳了傅谦的话,既然他要试,那便让他试一试。
“好,你们这里可有笔墨?”
“有。”
“速速找来。”
很快忠义帮的人找来了笔墨纸砚,傅谦将纸铺在桌子上,研了墨,将笔吸足墨汁之后便让对方开始描述。
“那人长得很是英俊,剑眉星目。”
“脸型如何?”
“脸型偏瘦,下巴有一点尖。”
“那眉毛呢?”
“眉毛也不多不少,刚刚好,”
对方描述的比较笼统,傅谦就在另一张纸上尝试着画了几种眉形,然后让对方从中挑选了一个。
再之后眼睛、鼻子、嘴同样,依次询问。
在对方的描述中,凶手长得很萧洒,五官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只是他这么说,让忠义帮的帮主气的直捏拳头。
“你最好好好说,这可是杀害我们五个弟兄的贼人!”
那个帮众吓得缩了缩头。
但这时傅谦皱了皱眉,毫不客气的说道:“你闭嘴,现在我没有问你,难不成杀人者非得是方口阔鼻招风耳?描述错了拿不到凶手,我京兆府倒是无所谓,但你怕是不好和你手底下的兄弟们交代啊。”
说话十分不客气,但忠义帮的帮主最后也只是怒视了傅谦一眼之后便再没说什么了。
反倒是高善武不禁高看了傅谦一眼。
当他把图画出来之后,那个帮众重重点头:“已经有七分相似了,不过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只是帮众刚刚把话说完又盯着傅谦仔细看了看:“这么说来,昨日那个人倒是和大人你有几分相像。”
可他刚说完这话就被高善武一脚踹到了地上。
那名帮众这才反应过来:“大人恕罪,小的知错了,小的绝不是说大人是凶手。”
傅谦听着这话则是苦笑一声:“高大人,息怒,这人世间容貌相像,气质相似的人数不胜数,当初在扬州时,便有人说过我与那白面雪煞姜幼安有几分相似。”
“白面雪煞姜幼安?你是说张青衣的义子?”
“正是。”
“那确实挺巧的。”
随后高善武又把这幅人物画拿给其他人看了看。
只是那些黑虎帮的人都摇头说没有见过。
“现在凶手或许是黑虎帮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接下来我们会让人拿着这幅肖像四处走访问问,你们自己也都查一查,如果有线索了,最好第一时间来和我们说。
贼人的武艺高强,若是你们擅自行动,恐怕还会有伤亡。”
说完高善武带着人就走。
而黑虎帮的人自然也不愿意久留。
在回去的路上,傅谦好奇问道:“高大人,咱们这就完了?”
“当然,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有事让他们自己去查就好了,京兆府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要生出过多的事端来。”
“那我们要派人去查吗?”
“随便派一两个出去做做样子就行了,京兆府是朝廷的京兆府,是长安的京兆府,但可不是他们这些帮派的京兆府。”
“懂了。”
但高善武对傅谦还是有些好奇:“傅老弟,你画画画的不错啊。”
“没有没有,高大人过奖了,小弟只是对此道比较感兴趣,也没想到这次能真的帮上忙。”
“可以了,可以了,绘画能有七八分相像的水准便已经很高了,你是没见以前京兆府的画师画的,能把一个英俊小生画成满脸落腮胡,长着一双牛眼的青面恶汉。”
“哈哈哈,那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叫宋大人轰走了。”高善武轻笑着说道。
但傅谦则是想了想:“刚才那个帮众说我与凶手有一些神似之处,高大人,你说凶手会不会是那……”说着傅谦小心的四处看了看,然后才继续小声说道,“是那个姜幼安。”
“他不是死了吗?”
“谁知道呢,天一宫与朝廷素来不和,若是让那姜幼安假死,然后秘密潜入京城制造骚乱,那可是防不胜防。”
“不排除这个可能。”
傅谦又说:“而且我听闻那姜幼安好似精通变化之法,可以变做其他人的模样,或许现在他已经就在长安城了。”
只是高善武心里虽然觉得傅谦这很明显就是在小题大做,但脸上还是凝重的点了点头,表示不无这个可能,回头他就和宋大人提一下。
“不过傅老弟,你现在可会什么功夫?”
傅谦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倒是想会些功夫的,只可惜手无缚鸡之力,而且现在学也过了年纪。”
“哈哈,那无妨,参军平日里也不用多出去跑动,京兆府里反正安全的很,日后若是你要出去的话,我给你多安排几个好手跟着便是。”
“那便谢过高大人了。”
回去之后因为傅谦在现场露了一手当场作画的事,宋义还好好夸了夸傅谦,连带着又夸了一下扬州知府当年便是书画双绝,只可惜现在事务缠身,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些本事有没有生疏。
平日里京兆府也有不少公务,傅谦这个参军掌管印鉴,也就是要在一些诉状和供词上面盖章,若有案子也会参与进去议一议。
而黑虎帮和七星帮这边则开始拿着画去走访调查凶手的下落,很快这幅画就落到了十二兽首那边。
因为凶手疑似天一宫叛徒姜幼安,而当时在张青衣的金盆洗手大会上,所有人都听到了姜幼安就是皇城司的地一。
在一间密室之内,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之内的身形魁梧的男人看了看面前的画像。
“让虎堂的人去查,我这边也会去问问天一,那个地一是否还活着。”
……
与此同时傅府。
老黄又在外面查了一天,完善了不少的情报,此刻正在傅谦的屋子里汇报。
“少爷,您这一手直接就让十二兽首的人下场了,虎堂那边已经开始了行动,但您不让我细查,所以我也只知道这些,但这么做,您确定天一宫会派人来吗?”
“一定会的,如果他们得知我没有死,一定会坐立难安,不过这些日子你在外面行动最好换一张脸,现在只看张青衣那个老匹夫派谁来了,只是在这之前,我们还得把水再搅得浑一点。”
老黄:“那您接下来打算继续杀几个?”
这时傅谦摇摇头:“不,接下来就要你去了。”
“行,那我杀谁?”
“杀我。”
老黄愣了:“杀您?”
“对!”
傅谦故意放出风声去,把自己现在这张脸和姜幼安那张脸相似的身份挑明了,就是为了在浑水中把自己彻底洗干净。
这一招虽然有风险,但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否则日后有人调查起来自己还是要面临这一遭。
还不如直接让此事暴露在阳光之下。
……
第二日。
黑虎帮和七星帮都没有查出什么结果,而傅谦这边在熟悉了自己的公务之后,晚上也决定请京兆府的人去鸿宾楼吃喝一顿。
一顿饭钱对于傅谦来说算不得什么。
好歹也是扬州知府的儿子,这点银子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当晚众人都喝的醉气熏熏。
但他们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去。
本来众人是要坐马车的,但京兆府少尹高善武和傅谦相谈甚欢,临时决议,步行回家。
其他人也只好陪同。
可正当他们走到怀元坊与延康坊交接处之时,忽然一个身着黑衣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