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关电脑出去,领班小蒋拎着纸袋过来,“向主管,这是209包间客人落下的东西。我看你们挺熟悉,所以直接来拿给你了。”
“我来处理吧。”
纸袋里的东西也没包装,是个音乐盒,再普通不过的样子。打开盖子会有音乐响起,玻璃镜面的舞台上是个穿着蕾丝小裙的舞蹈娃娃,单腿点地顺着音乐转圈。不知是音乐越听越有 味道、还是舞蹈娃娃转圈引人遐想,安娜的视线有些眩晕,脑子里除了音乐声外再没其他。
小蒋换完衣服出来看她捧着音乐盒站在那一动不动,喊了几声。
可安娜还是没动,小蒋心慌去拍她,蓦地听到她吃痛嘶了一声。音乐盒面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一根细细的针,扎入拇指。
“向主管,你没事吧?”小蒋有些不放心。
安娜甩甩头,将音乐盒盖上塞回纸袋,摩挲被扎疼的拇指,笑着说:“没事,我先下班了。”
陆见森的车停在车库外,见她来了,下车替她开副座车门,这些礼节他一向会。她系上安全带,抱歉道:“不好意思,被点事给耽搁了。”
他投去理解笑容,问她:“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一向不挑食,很好养活的,你栽我去哪我就吃什么。”她揉了揉后劲往座椅上靠,笑嘻嘻得回答。陆见森无奈,“原来是随便的意思。”
最后到的是一家远离闹市区的中式建筑楼略显老旧,门外的停车位倒是人满为患,最后还是花了大价钱去停在旁边住宅的私人车库里。来的路上陆见森就讲了,说是这里能吃到正宗的宫廷御膳。起初她还笑他,什么年代还有宫廷御膳,看来是噱头。
陆见森却说:“这里的一砖一瓦可全是货真价实的古物。”
最早的老板是清朝那会儿分崩瓦解后自立门户开的馆子,因是宫廷御厨,不光做得菜肴好吃,光是这个招牌就足够吸引人前来消费。这家店据说开了有近百年的历史,现今老板已经是第七代。
陆见森替她叫了份萝卜糖。
被蒸过的白萝卜凝脂如玉,掀开小盖,囊中盛着蜜色甜汤,杯盘边安置一副五瓣形状花勺。陆见森说:“趁热喝,你最近总闹咳嗽。”
“陆先生你真贴心。”她笑嘻嘻得不辜负他的好意,将甜汤喝个精光。吃饭的时候外头飘雪了,A市下雪实在难得,圣诞节没下她还遗憾很久。陆见森叫来服务生结账,她掏出前几天刚买的单反,像模像样照着窗户拍。
还不忘给他拍一张。
他正在结账,表情严肃斜睨过来看了眼镜头,轻声说:“别闹。”
“陆先生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呢?”
他弯唇笑:“是吗?我就瞎长长。”
结账的服务生是个小女生,闻言噗呲笑出来,忙说:“今天消费满定额的客人,都能去前台那抽签算签文,两位不妨去试试。”
“好啊!”安娜最爱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外头的雪有变大的趋势,因为车停的较远还没带伞,陆见森说:“你在这等,我去开车过来。”
“好的。”她心思全在排队
抽签上,只是摆了摆手。惹得陆见森抬手狠狠揉了她发顶一把,才离开。排了三个人,轮到她时,她捧着签筒絮絮叨叨的。
晃动几下,调出一个签,5号。
前台小姐指着不远处的解签处说:“去那按照号码对应就能解签,重在娱乐,若是不如意请勿当真。”
安娜握着签上去查阅。
“5号……5号、这……”
找到五号签,抽出锦囊看。是一张卡片,古色古香的,当头三字赫然入目:下下签。
背面是四行字,分别代表姻缘和运势。
姻缘一栏是:彩云易散、琉璃脆;运势则是:深陷恶缘,血光灾。
这签戾气也太重了。
安娜像握到滚烫山芋骤然将签文塞回锦囊丢进去,心里却惶惶不安,几次都拿前台小姐那句重在娱乐,切勿当真当借口,自我安慰。
游戏嘛,又不是庙里求的签,不准的不准的!
她上车时还神情呆滞,陆见森问她,“抽到什么签?”
“啊?”她怔了下,继而哈哈大笑,“不准的,说是我今年会一夜暴富。怎么可能呢?我连拖拉机都买不起的。”
陆见森弯唇没说什么。
回别墅后,她吃饱喝足犯困,勉强支撑着意识洗澡刷牙。吹干头发时,视线落在那只音乐盒纸袋上,看了眼手机八点半,估摸这会儿聂路宇应该还没睡,拨了通电话过去。
但电话响了很长时间都没人接,正要挂却传来他略显喑哑的嗓音:“向小姐。”
他说完,听筒那似乎传来女人细微软糯得轻吟声。
安娜吓了跳,“……我没打扰到你吧?”
他似乎在走路,有关门声,继而听筒那传来寂静,除却他的笑声:“当然,向小姐什么时候打来电话都不打扰。”
安娜略尴尬,说起正事,“你今天来碧月天时忘拿东西了,是个音乐盒。你哪天有空的话来取?或者给我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
电话里沉默几秒,“你打开它了吗?”
“抱歉。”她咬唇道歉。
聂路宇笑,“没关系,只是这个音乐盒还是不要轻易打开的好。我也是从一个海地人那得来的,据说这个东西很玄乎是个带诅咒的不详物。”
安娜裹紧浴袍,充满兴趣,“不祥物?”
“是的,你知道海中女妖的故事吗?海中的女妖以歌声迷惑水手和船员,将其溺毙海水以此果腹。这个音乐盒也是,传说里面的音乐声能令人陷入迷惘状态,稍不留意就会沉浸其中很难自拔,所以后来有人在这个音乐盒里安置了一枚针,以痛刺激陷入迷惘中的人回神。”
聂路宇有把好嗓子,说起这些奇异故事特别有味道,跟听广播电台凌晨十二点的鬼怪故事一样。但安娜想起今天在碧月天时的状态,的确是像受了蛊惑,若非那根针真的要痴迷进去。分明不是特别好听的音乐,可她偏偏入迷了。
“这里有个故事,你想听吗?”聂路宇仿若魔音,带着蛊惑在诱导她。
安娜说:“要听的。”
他便接着说下去,
“听这个海地人说,在法国某栋古堡庄园里本来生活着一个富裕家庭。这家男女主人膝下有一双儿女,特别是女儿生得像个洋娃娃,活泼爱跳舞。后来男主人经商途中遇上事故死了,女主人放荡本性显露,每晚都会带着男伴回家过夜。令人羞耻的淫秽声传遍整个古堡角落,令一双儿女苦不堪言。女主人的奸夫阴险恶毒,长居古堡俨然是下一任的男主人。随着年月积累,一双儿女逐渐长大,女儿生的娇艳美好,最终令这个奸夫起了歹心。他想jian辱她,却被女孩的哥哥及时制止。明晃晃的刀子扎入奸夫的胸膛,最挨近心脏的位置,顷刻鲜血如注。男孩杀了他,保护了妹妹。女主人却骂他是魔鬼,想要抛弃兄妹两。可最后……这个浪荡女人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巨大的遗产由这对兄妹继承,两人相依为命,是彼此最好的依靠。可是,妹妹最后还是死了……”
“为什么会死呢?”安娜追问。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哥哥用妹妹的血肉塑造了这个音乐盒,起舞的小人是用妹妹的骨骼捏造出的……每一个打开音乐盒的人都会被吸引,然后迷失心智最终被拉入深渊。”
安娜看了眼梳妆台上的音乐盒,觉得浑身起了寒噤,连忙说:“不要说了!”
她真后悔听这个故事。
电话里却传来聂路宇哈哈大笑的声音,“向小姐不要怕,这世上哪有这种玄乎的事。刚才那是我瞎编的故事,逗你的。”
“聂先生,没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适合去凌晨广播台播讲鬼故事吗!”
她松了口气,不禁抱怨,惹来聂路宇更低沉的笑声,“这个提议不错,可以成为我的副业。好了,地址我明天发给你,到时候你有空寄过来就成。如果你喜欢这个音乐盒,送给你也可以。”
听了他那段瞎掰的故事,她可不敢要。
挂了电话,安娜特意将纸袋往衣帽间里放,锁了门早早往被窝里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聂路宇的那个故事,她又做噩梦了。
是个古堡,偌大而奢华。练舞房里阳光亲和,金黄光芒散落在少女起舞的曼妙身姿上。舞衣如蝉,抬腿款摆之间轻纱忽飘仿若要迎风而起。角落里有架钢琴,背对着身的少年正在弹奏,给她伴舞。这音乐竟然和音乐盒里的音乐完全一样,少女含笑旋转,如同音乐盒里的娃娃。
那张脸映照在三面玻璃上,竟是……和她一样的长相。
是她,又不是她,此刻她是以第三者的视角在观看。可下一秒却有人在黑暗里赫然将她扛起,丢入一间昏暗的卧室里。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满身的酒气,大手疯狂撕扯她的衣服。这感觉太真实,吓得安娜连声尖叫,以为要完蛋,男人全骤然顿住,继而往下看。一柄刀尖刺穿胸膛,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她身上。男人暴着眼,继而哇的一声,满嘴突出鲜血喷下来。
“啊——!”
安娜豁然转醒,像条渴求水分的鱼,大口大口喘息。是梦,还好是梦。她瞪眼缓了很久,扭头看床头柜上的钟。
3点44分。
哦,她想起来,钟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