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觉得心里拨凉。
没勇气进去,仿若她做了很坏的事,难堪且愧疚。离下班大约还有一个钟头,安娜回办公室简单处理完工作就拎包下班了。
“安娜下班啦,拜拜。”出去时同事还在微笑打招呼,她也回以一笑并没多言。
春末已经悄然远走,夏季的暑气逐渐上来。她不过在街上走了会儿,就觉得晕眩又出汗,捏着包带的手心都濡湿了。呼吸不上来,扯了脖子里的丝巾还是难受。
她想自己走路肯定不稳,因为路过的人好心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回答完这句,一股黑意顷刻席卷上来将她击昏。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单人病房窗帘未拉隐约可见是傍晚黄昏的光景,夕阳西下云彩陀红。
聂路宇坐在光线下,瞧不起脸,但她晓得是他,便叫了声:“聂先生。”
他从走神状态里抽离回来,坐直身子,光影偏转里他的面容也清晰起来。不是好脸色,甚至有些黑脸,唇线下弯像是在生气。
聂路宇寻常时一派温柔,鲜少有这种吃人一样的眼神,安娜有点惊住:“你……”
话没说完,他抢先一步:“你怀孕了?”
安娜点头:“是的。”
“陆见森知道吗?”
一说到他,安娜立刻恢复精神,拜托他:“在安阳的事情没清楚之前,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孩子。聂先生,希望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聂路宇本来不好的表情转变,恢复常态笑着安抚她:“当然,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这件事我肯定会替你保密,你安心休息会儿。”
“谢谢。”有了他的保证,安娜才算松口气。因为只是寻常的低血糖昏厥,留院观察了段时间就回家了。到别墅时已经很晚,大门外的檐灯倒还亮着。钱管家出来猫了几次,见到她才算松口气,上来告诉她:“向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大少爷找不到你人都要疯了。”
正说着,陆见森就出来了。
安娜踌躇了会儿,先开腔:“我去见了个同学,聊得没谱想起来时已经天黑了。”
“为什么关机?”他冷声问。
关机?没关机啊。
安娜疑惑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摁了摁果然没亮。离开公司时分明电量满格,怎么就关机了?她只好扯谎道:“大概是没电了。”
说完看了看他,他还板着脸。
安娜只好咧嘴上去撒娇:“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说罢,踮脚上去摸他脸。
陆见森垂眸睨她,仍旧没好脸色:“下次可不可以事先给我打个电话?手机时刻保持有电状态,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陆先生,我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她嬉笑调侃,陆见森却一本正经,仿若在说一件非常严肃到深刻的话,“我经历过这绝望,一个本该存在的人突然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安娜笑意平缓下来,也不逗他了,晓得他是在讲童千匪。
他是真的在担忧。
晚上睡觉时,她还有点晕乎。浴室里传来水流声,安娜望着浴室方向有点失神,倘若事情真的和他有关,要相爱不可能,不爱又折磨。
越想越头疼,索性闭眼睡觉。迷
迷糊糊里感觉有人爬上床,将她圈拢住搂进怀里。他身上还有那个牌子的沐浴液味道,是马鞭草,很好闻。
不晓得是这味道好闻还是枕在他臂弯里有足够安全感,不消半会儿就真睡着了。隐隐约约听到陆见森的呢喃,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做梦。
似乎在说:“安娜,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请都相信我。”
第二天吃早餐时,她还特意问他:“你昨晚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陆见森反问。
咦,难道自己睡糊涂了,老觉得他说话了。钱管家来倒咖啡时,插了句玩笑话:“兴许是大少爷说梦话了。”
陆见森笑了。
安娜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对他说:“待会儿一块走,反正顺路。”
他觉得新奇:“你不是不想享受区别待遇吗?”
“现在想了,老板你送不送啊?”想起同事茶水间里的谈话,不禁觉得自己好笑,自己总在执着能和她们融入,反而令人觉得做作了。
既然一开始就这么看待她,她何必还需要委屈自己假装呢。
陆见森自然乐意:“送。”
去了公司,同事于她谄媚打招呼安娜一如往常都会笑着回应,但中午再没去和她们一起吃午餐。一个人窝在办公室埋头工作,她事本来就少,部门领导也不敢给她分派更多,这么一积极下来差不多两个礼拜的工作量都给办完了。
咚咚咚。
有人来敲门,安娜以为是同事,没抬头就说:“我不饿,你们先去吃。”
“哟!你这工作狂,还是铁打的呀。”
这一声娇吒,不用抬头就辨识得出是谁,尽管这样安娜还是惊愕:“阿美?你怎么来了?”
她笑着晃了晃手里一个精致的竹编篮子:“给你送吃的呀,我的品尝师。”
“我天,你都追到这来了。”
阿美详装不悦:“嘿,我亲自跑来给你送吃的,倒还不领情了。”她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文件,啧啧两声:“大少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把你放这里还给这么多事办,把你给忙的午饭都来不及吃。”
“这里工作和碧月天比起来真的很轻松了,我准备一会儿就去吃饭。”
阿美忙将点心和主食端出来,“别呀,我这就有现成的。既能填饱肚子又能请你帮我点评,快尝尝。”
向安娜无法拒绝她的热情,况且阿美做东西味道的确好吃。她按照吩咐逐个品尝,不禁竖起大拇指:“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难道不是饿极了,吃什么都香吗?”
安娜笑:“本来不饿,但一吃你的点心就饿得慌。”
阿美笑呵呵道:“真的呀?那好办,以后我每天中午都来给你当外送员。”
“不用,每天跑这来回多累。”
阿美说:“不累,我就在这附件租了店铺,来回就是骑个小毛驴5分钟的距离。你可是我[美丽餐点铺]第一个顾客,老板娘亲自外送给足面子!不许拒绝!”
“已经开店,碧月天那……”
“离职了,我早就想自己单干了。虽然呢钱肯定没碧月天赚的多,但我想难保以后不会开分店呀,到时候我也说不定能开个公司,当个总裁!”阿美说起来颇有点坐起美梦的沾沾自喜样,安娜本来挺
阴郁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改天去你店里暖场。”
“一言为定!”
下午的时候,陆见森要去参加一个商务晚宴。安娜怕又是喝酒往来的,便推脱不舒服先回家。这也是个很好的机会,陆见森不在,她可以好好去书房找找东西。
吃过晚餐,安娜就鬼祟进他书房翻找。陆见森大约是有洁癖,书架上没有一点灰尘,桌上也格外清爽。但越是这样简洁干净越是不好找东西,找完东西摆正回去不被发现也是考验。她格外小心翼翼不放过每一处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甚至连保险柜里都翻遍。
陆见森的密码很简单,她的生日。
电脑、手机一切都是。
她曾经玩笑问他:“你就不怕我有天用这密码,卷走你全部钱财逃之夭夭?”
“钱太多要卷也要费些时间,而这段时间往往我就已经察觉,然后你就完了。”他眯眼详装阴瑟瑟得微笑,俨然一副大灰狼架势。
嗬,这是在变相夸自己钱多吗?
保险柜第三格里,放着一份文件。安娜迟疑会儿拿出来,解开封带绳抽出文件。仔细看了几眼,瞳仁赫然一缩。乔氏的股份转让书……
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真的在他这里。
铃……
手机铃骤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是串没署名的号码,但安娜熟悉,便接了。没能联系上好久的私人侦探,告诉她:“向小姐,这段时间我都在调查乔家夫人的事。得知乔氏最近和陆见森有生意交易,交易的码头还是乔氏寸金寸土不舍得放手的。知情人透露这是因为乔家有份东西在陆见森手里。”
是了,和聂路宇好早之前调查的一样。
起初她还在存疑,没想到第二个人的调查结果也是这样。侦探还将几张照片传给她,是陆见森和徐玲善的,坐在餐厅似乎在商量什么。安娜心里不安恰好聂路宇也在这会儿打来电话,预感里觉得应该也是关于这桩事的。
果然。
“你要我调查的事,最近有头绪了。我托警局里的朋友打听到,出事那天你妹妹的车有异常,刹车线被动过手脚。”
“……安阳,不是自杀。”
聂路宇说:“对,而且乔家嫌疑很大。我在你邮箱里发了一些照片,你去看看。”
按照吩咐,安娜用电脑等了邮箱,附件列表是聂路宇发来的一些照片。是陆见森和安阳的,好像计划什么,还有的就是侦探之前发给徐玲善和陆见森的。
聂路宇说:“安娜,这件事和陆见森有关系,或者说他就是始作俑者,你现在很危险。”
“……”她望着照片,觉得视线氤氲有水汽升起。听不到她的回答,聂路宇附加一句:“安娜,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陆见森这人现在很危险,你一定要保证安全,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向安娜挂了电话,脑子里全是那个念头。
他为什么要害安阳,她的亲妹妹。她最不想要的结果,现在就这么chi条条的摆在眼前,令她几欲逃避都是无望。她蜷缩在椅子上好半天,红着眼眶望着那份转让书,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屋外传来动静,似乎是钱管家的说话声:“大少爷,需要夜宵吗?”
安娜赫然抬头,他终于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