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玫棠跟蜜蜂似的,在她耳边嗡嗡作响。一个劲给她灌输这些因果关系,要是她说完那些话就此打住,夏如秋兴许还能沉浸在悲痛内疚里无法自拔。
但她一直说,一直说,就令她开始深度怀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
沈玫棠神色一怔,废了大半天唇舌竟得到这句话,当即拽紧她一条胳膊,逼她,“你必须相信我说的话!”
为什么必须相信她说的?这毫无道理。
她试着挣脱沈玫棠的手,可手劲太大,费力大半天没能脱离。沈玫棠脸色早就变幻莫测,眼睛里更是酝酿着莫名的仇恨,“他都杀你爸爸了,你还准备和他相亲相爱下去吗?你对得起你爸,对得起你家里人吗?你爸爸要是知道了,在地下都不能安息。”
她越说越离谱,夏如秋嫌恶得直甩手,“你放开我!”
“你和纪尧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你们不适合。”沈玫棠没放弃,边'苦口婆心’的劝她改变心意。夏如秋这下全明白了,说什么来祭拜,根本就是挑拨是非。
她抓地太紧,指甲都快嵌到如秋皮肤里,她疼到不行,抬起一脚将她踢开。沈玫棠现在就跟个神经病一样,被一踢踉跄跌在一边,快速爬起来扑上去。
如秋护着肚子里的小毛头,避免和她肢体上冲撞,左躲又躲地想要逃跑。沈玫棠在警校那些年,什么训练没受过,更别提像夏如秋这种手无束鸡之力女人。沈玫棠将她压在地上,屈膝跨坐上去,嘴里不住得在咒骂些什么,伸手去掐夏如秋的脖子。她怎么踢怎么拽都没办法,甚至感觉喘不上气,脸也憋得通红发紫。
她觉得,今天就要死在这。
嘭!
一只皮包不偏不倚砸在沈玫棠的后脑勺,她吃痛往前撞了下,手劲也骤然松散。
“你他妈的谁啊!”是陆满月的声音。
沈玫棠怒目转头,在看清她面目的一瞬,两人都是一愣。沈玫棠立刻站起身,没了束缚,大量空气钻入,夏如秋猝然咳嗽大作。陆满月凝着她半天,疑惑又惊讶地说:“李、李言薇?你不是死了吗?”
“好久不见,小月。”对于她,沈玫棠还算礼遇。
陆满月看了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夏如秋,又抬眸瞪着沈玫棠半晌,爆出句粗话:“好久不见个鬼!你有毛病啊,大白天公墓行凶,还想杀我二嫂!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陆满月说完就付诸行动,冲上去就去揍。
今天夏如秋才发现原来满月会散打,而且招式非常凌厉,起码能令沈玫棠步步退后。陆满月的招式自小就跟两位哥哥学习,她又极爱这些玩意,学起来又快又狠。
沈玫棠倒退几步,手往腰际一抽,抽出把匕首。
“满月小心!”夏如秋看得惊心动魄,尖叫提醒。那刀就差一点划到陆满月的脖子,她偏头躲过,侧踢发狠得往沈玫棠肚子上踹。后者没能抵挡又被脚下绊住,骤然摔地。
那把刀被陆满月夺走,一脚踏在沈玫棠原本握刀的右手上,冷冷喝道:“你还真有胆子再出现,没死还不庆幸非要跑出来作妖!我不杀你,我爸和两个大哥晓得也不会饶过你。要再敢动二嫂,我废了你!”
沈玫棠却呵笑,“你二哥,舍不得杀我的
。”
她一愣,“你什么意思?……我二哥知道你还活着?”
沈玫棠不置可否,只是笑。
陆满月骂了句,沈玫棠趁着这时候,推开她的脚略显狼狈得站起来,不禁自嘲,好久没练竟然输给这个臭丫头。她捡起地上的包,只是别有深意得看了夏如秋一眼,才捂着肚子步履不稳得往墓园外走。
“没事吧?”陆满月上去搀她,上下检查。
她笑笑,“幸亏你及时赶来,谢谢。”
“我都蒙了,这女人原来没死啊,还纠缠上你了?”陆满月说着将地上的包捡起来,又拍了拍身上的泥尘,才给夏向磊送花点蜡烛拜祭。两个人离开墓园后,陆满月在得知陆纪尧中枪住院,当即决定先去医院。
到医院时,苏以维正在病房里同他交谈什么。
陆满月冲进去,抡起包就往病床上扔,差点弹到陆纪尧的鼻子,“你不是在北京吗?”
“二哥,你坏心思藏地不错呀。”她冷言冷语,令陆纪尧有点哭笑不得,“我怎么惹你了?”
陆满月愤愤然,“李言薇那女人还没死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陆纪尧有些奇怪,倒不是不想说觉得没必要说,他下意识看了眼夏如秋。陆满月说:“你别看二嫂,这和她没关系,我今天在墓园撞见她,差点没吓死我。关键是,那女人脑子有毛病,掐着二嫂的脖子,要不是我赶到,说不定就出人命了!”
陆纪尧一惊,连忙下床去拉夏如秋,仔细端倪她脖子,“她掐你了?”
“嗯。”
“我看看。”他边说,手指已经往她脖子里探,格外小心翼翼。夏如秋不敢抬头看她,因想起沈玫棠说的那件事,关于金鹤湾的。她有点明白,之前陆纪尧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很冷淡甚至带着些许恨意。
一定是当初自己换的文件,出了问题。
苏以维看到陆满月蓬头垢面的,手背还出血了。陆纪尧自然也发现,“你怎么回事?”
“我和那女人打了一架,大概被小刀刮到了手背,当时倒没发现。”陆满月洋洋得意地说,说完就后悔,因苏以维正皱着眉看她。苏以维一向很讨厌她这些粗鲁的行为,尤其是打架。
陆纪尧挑眉,说:“以维,你帮她去清理清理伤口。”
苏以维点头,给满月使了个出去的眼色,后者十分上道屁颠屁颠跟着跑出病房。屋子里顷刻安静下来,夏如秋似乎听到自己扑腾扑腾的心跳,紧张得气都不晓得该怎么轻轻吁出。
“你想说什么?”他蓦然问。
夏如秋有些惊异看着他。
“我一看你眼神就知道。”他补充道。
她咬咬唇,吱唔好半晌,才问:“金鹤湾的项目失败,是不是我爸动过手脚的缘故?”
没想到她会说这件事,陆纪尧很是惊诧,他深吸口气,慢吞吞得往沙发里坐。这是他近几日最不想再听到的事,他沉默良久,点点头:“是。”
夏如秋觉得心口上的大石骤然加重,原来沈玫棠没撒谎。
“对不起,之前还怀疑过你杀我爸,没想到……我爸和我才是杀人凶手。那份资料我动过手脚,你说过不许旁人随便进书房,但那天我还是进去了。我爸
还挪用了你公司五百万,你恨着他、恨着我……都是应该的。”
他垂眸,苦笑:“是挺恨你们的,那时候避不见你,是怕控制不了自己,会掐死你。”
她心有颤动,“五百万,我会想办法还你。”
“不用了。”他很果断拒绝,甚至语气里隐有不屑。五百万对于他来说的确很简单,甚至只是个数字而已。但对于她而言,却可能是一辈子都不能赚到的。他的拒绝,令夏如秋更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话。之前她当他是杀父嫌疑犯,端的理直气壮,现在看来都可笑无比。陆纪尧也不说话,穿着病号服坐在沙发里看她。
她更窘迫,恨不得钻到墙缝里。
屋子里气氛古怪又压抑,连孙阿姨拎着食盒进来都察觉到了。她转了转眼珠,呵笑道:“夏小姐,你正巧也在,上次不是说鱼片粥太腥了吗?我今天正好重新熬了,你过来一起尝尝?”
她赫然一窒,推脱道:“不、不要了,来的时候我已经吃过,现在还撑着呢。”
是吃过,但只是喝了薄薄一点粥。葬礼等事宜办理了好久,她都没怎么顾得上吃饭。肚子里的小毛豆似乎在奋力反抗想要引起注意,没等夏如秋找理由离开,就咕咕大作。
这就很尴尬了。
陆纪尧抬眼,“你多久没吃饭了?”
很显然她瘦了,原本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瘦成原有的瓜子脸。她鹿眼忽闪,还是水灵灵的,只是略显疲倦。
“过来吃饭。”
“……我真吃了。”
他语气强硬,“过来吃饭!”
夏如秋晓得陆纪尧一向很爱管她三餐,特别不容许她饥一顿饱一顿。她胃本来就不太好,着凉挨饿就要犯病,故此也格外担心些。她恹恹地往一边的沙发上坐,皱眉看着孙阿姨将药膳粥和鱼片粥分开。
中药的味道和鱼肉味,令她觉得胃里格外难受。她眉睫小小蹙起,剜粥往嘴里塞时,就跟吃苦药似的,一小口一小口,艰难得咽下去。勉强三勺下肚,终于没撑住,搁下碗就往洗手间里冲。
跪在马桶前,吐的搜肠刮肚。
“怎么这么腥吗?”孙阿姨失望道。
陆纪尧顿住手里的动作,没回答,只是望着洗手间,若有所思。孙阿姨见她吐得厉害,要进去瞧,被陆纪尧拉住,“你去叫苏以维来。“
“好。”孙阿姨点头,直接往外请人。
夏如秋吐完才算舒坦些,浑身却没什么力气,软在地上。陆纪尧进来搀她起来,递给她一杯水,“胃又不舒服了?”
“嗯,最近太多事发生,没休息好。”她干笑两声,替自己圆谎。
陆纪尧似乎没怀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喝水。她道了声谢谢,捧着水往下咽,水的味道有点酸酸的,喝下去倒是舒服很多。等她喝完,发现陆纪尧似笑非笑盯着她直瞧。
她有点慌,“怎么了?”
“水里加了点醋。”
“……你加醋干嘛?”她捏着杯子的手,微微握紧。
陆纪尧却不回答了,只是倚在门边歪头看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往后退了步。她实在受不鸟这感觉,要冲出去,被陆纪尧反手给拦住,“你这个月生理期是不是还没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