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满月赶来时,将机车丢入草丛里,带着淼淼躲入其中。她的角度恰好能看清事态的发展,二哥正拿着枪站起来,抵在自个太阳穴位置。
她立刻往裙子里掏,掏出把女士的小型手枪。
“你要干嘛!”淼淼惊呼,怎么结婚还随身带枪的!陆满月没理会她,往弹夹里装子弹,淼淼拉住她,“你该不会想杀人吧!”
“哎呀,空包弹!”她甩开淼淼的手,趴低身子单眼瞄准薛乾志,企图寻找能令其重创昏迷的点。等他瞄准扣下扳机,嘭的一下,没打中。
子弹斜斜射入崖边一株矮树上。
完了!
她暗叫不妙,夹着淼淼往草丛深处趴。
“谁!谁他妈放冷枪!陆纪尧你不守信用!我杀了她!”薛乾志被激怒,踢翻压着麻绳的所有物,没了重量夏如秋顷刻往下坠落。几乎是同一时刻,陆纪尧的子弹瞄准他身侧的矮树。
嗡声一发,树木小块成最天然的子弹,击穿薛乾志的脑门。薛乾志眼睛还暴着,直挺挺往前倒。陆纪尧没管这么多,几乎扑上去要拉快速下落的麻绳。
绳子的摩擦力,将他掌心搓出发烫发热得伤痕,但还是差些,那绳索已然掉入崖外。他惊慌失措地趴在崖边,发现崖边斜生出来一段树干。
夏如秋被麻绳捆绑的手恰好挂在上头,才幸免坠崖。
“纪尧!”夏如秋感觉整个人像失重一样,腾空挂着,所有重力都在手腕上,痛得像要断裂脱臼。陆纪尧这一刻连气都不敢喘,安抚她:“别怕,我来救你。”
他脱了碍眼的西服外套,攀着石壁要下去,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拉住。
“哥,你要做什么!”
“救人。”他甩手将陆满月推开。
陆满月像块牛皮糖黏着不撒手,“我已经通知人来了,就差一会儿。这里没任何安全措施,你下去会没命的!”
陆纪尧发狠的甩,怎么都甩不掉她,就跟小时候一样。他没法子,只能无奈且焦灼得看着她,“小秋撑不到那会儿,她要是出事,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陆满月的手劲松开,她比谁都清楚,二哥说到做到。当年李言薇的死,就令他几近放弃生命。她难以想象倘若今天夏如秋也这么掉下去,二哥会变成什么样子。
兴许会跟着一起跳下去。
她再没阻拦,只能看着陆纪尧攀岩逐步下去。虽然陆纪尧平常也会去攀岩锻炼,但那些都是有保护措施的,这里的断崖陡峭不说,石块与石块之间很可能存在某种肉眼瞧不见的裂缝。
稍一攀错,重心全失必定掉下去。
陆纪尧很谨慎,动作有力且熟练,逐步登上那株断木。木头上隐有青苔十分湿滑,他又高又重,踩下去断木就传来吱嘎声。
“没事,别怕。”他柔声安抚完,使力将她拉拢上来,解开捆绑住的手腕。
婚纱又长又乱,挂在断木上。陆纪尧索性将其撕裂开,找了石块困在那根麻绳一端,和满月打了商量,将绳子抛上去:“把小秋拉上去!”
麻绳
困在夏如秋的身上固定。
“我和你一起走。”她后怕得摇头,握住他的手。
断木支撑不住两人,麻绳也支撑不住两人,况且满月和于淼淼也没力气同时拉两个人上去。陆纪尧替她擦拭额角的血迹,指腹在她脸颊边摩挲,“小秋,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我们两个一直这样全都会掉下去。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没事。”
“纪尧……”
他吻了吻她,“听话。”
满月和淼淼拼尽全力将夏如秋拉上去,崖边的断木也达到承受临界点,骤然断裂。
“纪尧!”
陆纪尧顽强得攀住断木边缘,身子却已然悬空。夏如秋能悬在上头,依赖于麻绳捆绑悬挂,她分量又轻。可陆纪尧却全然不同,掌心能真切感受到木头上的湿滑青苔,令他几次都拽不紧。
他使了很大力,额角青筋都凸显出来。
手下等人驱车赶来,满月在那尖声呼救。等那帮人将绳索带着跑来,陆纪尧最终手劲扛不住湿滑,掉下去。一身白色的礼服,径直坠落,像只洁白的孤鸿。
这一刻,他发现人原来这么轻。
夏如秋趴在崖边尖叫,撕心裂肺的呼唤他的名字。
“快!快去山下找!我哥不会游泳!快点!!”陆满月的尖声命令里夹杂哭腔,一时崖山乱作一团。崖底是水,陆纪尧被找到时已经呛水,身上有多处骨折。
脑袋被激流抛砸在石块上,都是血,蜿蜒自颈部、白衫。他完全处于休克状态,瞳孔时有放大。紧急被送入医院抢救,整个医院长廊全被人堵住。
大家颇为焦急地等待最终结果。
夏如秋整个人颓然跌坐在地上,破损的纱裙沾满血迹,她感觉心口嘭嘭乱跳,下一刻就会骤然间停止。满心的期望都寄托在那扇紧闭的手术门内。
她想,只要陆纪尧活着,好好活着让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小秋,陆先生会没事。”于淼淼蹲下身安慰,握起她手,才发现夏如秋的手抖得厉害。陆老爷等人全在那等候,手术花费近数小时,灯灭最先出来的便是苏以维。
陆满月即刻冲上去,“我哥怎么样了?”
苏以维摘下口罩,面色格外凝重,“纪尧外力撞击颅脑外伤,脑干出血,可能会持续处于昏迷状态中。”
“你这话什么意思?”陆满月红着眼眶喝他。
苏以维同样难过,任由她的拳击打在身上。陆老爷喝了句:“够了满月!”
她这才停下动作,垂着脑袋落眼泪。
“苏医生,纪尧会醒过来吗?”夏如秋搀着墙壁站起身,问。
苏以维不想骗她,“很难说,有些人几个月就会醒过来,有些很多年都没醒,甚至还有彻底脑死亡的例子,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抿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还是对他说了句谢谢。
陆老爷的情绪相当低落,捂着胸口几次差点心脏病发。夏如秋像具没有灵魂的躯体,站在那很久,脑袋突来眩晕直接倒地。耳边是大家的惊呼声,她
视线模糊,只依稀看到手术室门打开。
车床的轮子逐渐推移出来。
等她醒来,正躺在病房内。于淼淼始终陪在一旁,看她转醒连忙去搀扶:“小秋,你可算醒了,突然昏倒吓死大家了!”
“纪尧呢?”
她觉得嗓子眼里非常干涩,目光澄亮地望着淼淼。似乎在期盼着什么,比如这些都是她做的一场梦,陆纪尧还好好的,她只不过是贫血或者什么在婚礼上晕倒了。
淼淼低下脑袋,令她所有的虚妄都顷刻碾碎成齑粉。鼻尖发酸发瑟,她深吸口气稳住心神,“我想去看看他。”
专属贵宾房内。
陆纪尧安静躺在病床上,床边摆满了各种仪器,经过脑部手术他的头发已经被剔短。身上、头部、面部都是仪器管,来维持他此刻薄弱的生命。
她想坚强、想不哭,可一见到他还是崩溃。
“你相信我,我会没事的。”断崖边,他这么承诺过。夏如秋捧起他的手,尚且还有熟悉的体温,只是指尖微微浸着凉意。她怕他冻着,小小的手包裹着他的大掌不住的挼搓。眼泪却一个劲往他手背上掉,她擦了又擦,还是一直掉下来。最后终于哽咽不止:“你答应过,会回来的。”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醒过来。或许你能在我临产前醒过来了,或许明天后天你就醒了。”
她这么说,惹得门口的陆老爷有些眼眶发红。陆满月搀着他进去,不过一夜,陆老爷看上去苍老很多年岁。他的背脊似乎有些躬了,鬓角更显霜白。
“小夏。”他沉韵叫她。
夏如秋起身过去,被陆老爷拉着手一并坐进一旁的沙发里。陆老爷应该哭过,眼睛一圈非常红,尽管这样,视线还是锐利的发亮:“小夏,纪尧现在这个状况……你还很年轻,等孩子生下来,你想去哪里我们都会支持你。”
“我哪里都不去,虽然婚礼没进行,可我已经是她的妻子。我爱纪尧,我会一直照顾他,直到他醒来。我愿意等,也应该要等。”
陆老爷愧疚且欣慰得看着她。
隐在病院长廊处的萧立嵘目睹这一切,转身折返另一处VIP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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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海坐在病床上翻阅报纸,听到开门声,镜片下眸子抬起,“情况怎么样?”
“陆二少爷可能会处于长期昏迷状态,能不能醒来都要看造化了。”
萧正海笑了声,将报纸折叠起来,“陆颖川这次打击肯定很大,说不定会比我先去。对了,美国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好,今天傍晚的飞机,会在顶楼接你直接前往,安心接受治疗。”萧立嵘将事情都处理的滴水不漏,萧正海轻嗯了声,却并没赞许。
在他心里,萧立嵘同样是头吃人的狼仔。他摘下眼镜,略有疲惫得揉摁着鼻梁,深叹口气:“我让你查的事,你继续跟进。我怕自己所剩时日不多,能在临死前见一见她才算死而无憾。”
萧立嵘的神色略有沉痛,“好的,爸爸,我一定会找到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