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的沉默,宁璞玉低头盯着自己裙摆上的荷花。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挑的这身衣裳,荷花竟然是镂空的,补上了一层纱。
“如何?”徐飞像是没有了耐心,问的有点急促。
“难道我有得选么?”宁璞玉勾唇道:“换句话说,我不答应你能放我走?”
“璞玉。”徐飞长叹了一声,才幽幽的说:“也许我的方式并不是最好的,但我都是为你好。你要学易容术也好,学功夫也好,但凡是我能教你的,都教给你。而你,最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就安慰了。”
宁璞玉笑得很冷:“我现在没有母家,夫家又只有仇人。那是一本还是一张纸的兵法,我完全不知所云,没什么能报答你。”
“呵呵。”徐妃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凌厉的景致:“这些年,我诊症开方的诊金,还是你给我的那些银子,都用来建造这一处绝佳之地了。所以,你也受益。”
“开来,你早就筹谋着这样一天了。”宁璞玉不免心颤。
“是。”徐飞不加隐瞒:“很早之前,我就想有这么个地方。能随心所欲,和我心爱的人。可惜……现在是有这么个地方了。偏偏我的爱的人……再也回不去了。”
他停顿了两次,每一次停顿,都叫听着的人难受。
想来若不是用情至深,也不会再缘分尽了之后,还这样惋惜感叹。
“所以……”宁璞玉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所以什么?”徐飞奇怪的看着她。
所以即便是你得到了全世界,你也换不回你爱的那个人。那又何必挣扎呢对不对?
当然,宁不语可不敢说,万一一个不小心激怒了徐妃,那后果不堪设想。他自己不要活了,保不齐拉上她垫背。
“所以什么?”徐飞似是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所以,你这么所做,也是用情至深。”宁璞玉想了想,还是换了一句恭维的话。
果然,徐飞寡淡一笑。“是啊。用情至深,可惜,天不从人愿。”
胸口隐隐作痛,他皱了皱眉:“你好好在这里歇着,我会让子媚仔细照顾你。等我的伤好一些了,就开始教你易容术。璞玉,你我虽为师徒,可何尝不是知己。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替你做到。”
他指的应该是报仇吧!
宁璞玉沉重的点了点头:“那你去歇着吧。”
目送徐飞离开,脸上的轻松才慢慢的卸下来。宁璞玉满脸担忧。
宁家,忽然就这么垮了。
她之前有多恨那个爹,现在只是替他惋惜。
终究,他没巴结上哪位皇子,成为堂堂的国之宰相。终究,他也没指望上哪个女儿,嫁的好,能让他跟着荣华后半生。
连唯一的儿子,他的老来子,最终也没能保住。
泪水顺着脸颊,一串一串的往下落。
宁璞玉心里难受的不行,却不知道怎么放声大哭。
冷衍,真的是你么?为什么,我不信是你?
她并没有亲眼看见冷衍行凶,这世上不该发生的事情,有太多种可能。但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唯一一种是他的狠戾无情。
她在惦记那个人的时候,焉知对方没有惦记她。
沧浪园里,冷衍暴躁的像是一个炮仗。隔着十米远,一点就能着。
女眷们,没有一个敢上前去宽慰的。就连宁璞珍也只敢躲在庑廊下,哀伤垂泪,毫无声音。
“还是没有?”冷衍看着冯铖一脸懊丧的进来,瞬间就竖起了眉头。
“爷,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也指派了人手分别出城寻找。可就是……没有宁侧妃的踪迹。”冯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一方面他的确担心宁侧妃的安全,另一方面,他真的很害怕二殿下忽然扑上来,活活把他掐死。
“一群没用的东西。”冷衍起身就往外走。
门外站着的靳佩瑶最先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迎上去:“爷,宁府忽然出来这样的事情,只怕是有人存心针对您。这件事,切莫轻举妄动。妾身以为,是不是先入宫,和姑母商量一下对策,再决定?”
冷衍果然没有给她好脸色:“宫里的事情,轮不着你来嚼舌。”
靳佩瑶动了动唇,难过的垂下头去:“妾身也知道不该多嘴,可妾身也是为了爷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冷衍已经扬长而去。
这下子可是把靳佩瑶气坏了。泪水瞬间就夺眶而出。
“我也知道这时候不该多嘴,可我多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您么爷?您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要嫌弃妾身?”
冯青柠倒吸了一口凉气,鄙夷道:“这话,刚才爷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人走远了,说了谁有能听见。左右不都是自讨没趣。”
“你……你管得着么你?”靳佩瑶没给她好脸色。
当然,冯青柠识趣,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转头,她就和荣燕雯一起去宽慰皇子妃了。
“娘娘,生死有命,您就别难受了。”冯青柠也拭了拭眼角。 ωωω¸ tt kan¸ ¢Ο
“怎么能不难受?”宁璞珍泪落如雨:“璞玉失踪了。一夜之间,宁府成了废墟。爹娘尸骨无存,连璞锋也难逃厄运。那么多条人命,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充满了那个血淋淋惨绝人寰的场面。还不知道,璞玉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人将她带走……”
这些事,说的宁璞珍心痛的不行。
也就是爷不在,她才敢说说。爷若是在,她连哭只怕都得小心翼翼。
“到底是谁干的!”荣燕雯红着眼眶愤怒的说:“做得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别胡说。”宁璞珍连忙瞪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把荣燕雯吓坏了。隐约觉得皇子妃一定是知道什么。不让她说这么狠的话,难道……难道这事情和爷有关?难道是爷……
这个念头一起,荣燕雯瞬间脸色苍白,她大口大口的吸气,却总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你这是怎么了?”宁璞珍不由得心惊。“青柠,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青柠知会解毒,对医术方面并不在行。“荣侧妃……这……这是不是哮症发作了?”
荣燕雯用力的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宁璞珍赶紧把她的香囊解了下来,递到她手里。
闻着香囊的气温,荣燕雯又喘了半天才算是好一些。
靳佩瑶鄙夷的冲这三个女人翻了个白眼。心想,都什么时候了,经不起一点事情。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就因为你们在,爷才生气的走了,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当然,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一下子得罪三个,也唯有忍下这口气,稍后再说。
“别担心,没事的。回头找太医瞧瞧。”宁璞珍宽慰道。
“都这个时候了,妾身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要皇子妃劳心,当真是没用。”荣燕雯喘着气,脸色发青。
低下头,宁璞珍看着腕子上的手镯,又扑簌簌的掉下泪来。“这还是璞玉给我挑的镯子,也不知道我们姐妹何时才能相见。但愿天佑璞玉,逢凶化吉。”
“璞玉心善,老天一定会垂怜她。”冯青柠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胸前:“但愿璞玉能早点回来。”
“放心吧。”靳佩瑶不冷不热的说:“爷吩咐了那么多人去找,别说是个大活人了,就是一根绣花针也一定能找到。你们不用这么担心的。”
“但愿吧。”宁璞珍起身:“我先回去了。燕雯,你也回去歇着。有消息了,爷自然会知会大家的。”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冯铖急匆匆的返回来。
“哥,你不是跟着爷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冯青柠奇怪的不行。
“给爷拿令牌。”冯铖道:“宫里来人,接爷入宫一趟。”
“想必是为了皇子妃母家的事情。”荣燕雯吃力的说出这句话。
宁璞珍难受的不得了:“人都没了,再说再问又有什么意思。即便是真的查明了真相,回不了的,也只能回不来了。”
这话,更加确定了荣燕雯的猜疑。
如果真的是爷所为,那宁侧妃也一定知道吧?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凑巧,连夜就失踪了呢!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一夜之间,除掉了两个隐患。
皇子妃太聪明,爷一定不喜欢。也绝对不会留下这个活口。
而宁侧妃,想必一定会为了这件事情,怨恨爷一辈子。即便今后见面了,那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只要再斗垮了靳佩瑶,这二皇子府,就又是她的天下了。
理清楚了这些事,荣燕雯脸上的悲伤之色更弄了不少。“妾身当真是太没有用了,这样的时候,既不能为爷分忧,又不能开解皇子妃节哀。还给您添乱……”
“罢了。”宁璞珍心里堵得慌:“说这些做什么呢?活着,就是最好了。”
她转身走了,轻飘飘的像是一片羽毛。
而这样的悲凉和无奈,倒成了靳佩瑶骄傲的资本。
往后,这府里,论身份,再也没有谁能比她贵重了。“唉,这可真是天不垂怜啊!好好的,竟然出这样的事。唉,真是的!”
只差笑出声来了。
冯青柠和荣燕雯对视一眼,心里都嫌恶的不行。
只是谁都没有张嘴点名,由着靳氏得意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