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璞玉看似没有看茵茹。
但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茵茹身上。
“璞玉,太后宫里的茶早就凉了,茶面上飘着一层油花,想来是隔夜了不能喝。你等着,我这就去端一盏热茶过来。”茵茹冲她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不,你别走。”宁璞玉一脸惶恐的站起来:“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等会儿晚秋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向她交代。”
“你放心,晚秋不会过来的。”茵茹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让她在宫门守着,有什么事情也好能知会咱们一声。”
“可是你别走,我怕……”
“璞玉,别怕,这件事情并非说不清楚,您放心,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茵茹拍了拍她的手背:“等着我,我去倒水。”
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坚定与乐观,宁璞玉差一点就信了。可惜,当她知道面前站着的女子,堪比蛇蝎的时候,心里最后的一分不舍都沉淀下去了。
“好,你快点回来。”宁璞玉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的说。
“嗯。”茵茹转身端起了茶壶,冲她微微一笑,才快步走了出去。
宁璞玉屏着呼吸,看着她的背影,当真是陌生的厉害。
出了房门,茵茹赶紧穿过庑廊找到一个僻静之处。
用最快的速度从腰间摸出那一个纸包。
先茶壶碍事,她赶紧蹲下放好。双手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带着颤抖的去打开那个纸包。
只要把这包粉末杨出去,随风飘散,那宁璞玉就是满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到时,她可以在苍穹殿上作证,是璞玉的针有所偏差,害死了皇太后。甚至可以说,璞玉根本就是故意杀人,因为太后知道了她的秘密……
洁白的粉末看上去那么的纯净,却能勾出人心里的魔鬼。
“见鬼去吧……”
手扬起的那个动作才刚刚开始,腕子上就是一痛。
茵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从她手里把东西抢走了,一个结实的巴掌就劈了过来。
“谁?”她捂着脸仰起头,愤怒的站了起来。
宁璞玉沉眉看着她,笑容温和明媚:“我就知道你会迫不及待的把这东西扔掉。可是你好像忘了,我除了会医术,还会轻功。不然,怎么走了这么几步,就耐不住性子里。”
左手握着那包打开的粉末,右手指尖发麻,宁璞玉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不知道是你的时候,心里各种的难受。然而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杰作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忐忑了。我面前现在站着的你,才是真正的你。你真的,很叫我刮目相看。”
“璞玉,你胡说什么呢?”茵茹捂着脸,十分委屈的看着她。“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这一包不是毒药。你一定是误会我了。”
“这一包不是毒药,是解药。”宁璞玉没有闻过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寿凰宫吗?你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你怕我治好太后,查出是你下的毒。所以你才会拿着解药过来,你想让太后好转,再设法让我误杀太后,去皇上面前揭发我。就像你怂恿妙音一样。”
“璞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茵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我几时怂恿妙音去揭发你了,她可是你的近婢啊。”
“起初我也没想到这一点。”宁璞玉叹了口气:“我以为是她为了留在二皇子府,自行服毒,逼着我们同情她。直到她在关押我的天牢里出现了,那个瞬间,我终于明白过来。她只是又恨我又蠢。蠢的被人利用。可即便如此,她走的每一步棋都恰到好处的勾起我的同情。试问除了你,还有谁这么了解我?你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亲人之间的背叛,至亲之间的倒戈。你想让我在那个时候方寸大乱,于是苍穹殿上,妙音说什么我也难以分辨。”
宁璞玉笑着看着她:“茵茹,我觉得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真的是喂了狗了。你这么做,我竟然无话可说。”
“不是的。璞玉,你怎的误会我了。”茵茹连忙道:“其实那天……那天在宁家的废墟,我就觉得不对劲。好像周围有人暗中监视。于是我司机躲在太后身侧,想要在危机关头帮你一把,有太后坐镇,不管来的人是谁,总是能设法周全你。可我没想到,冯铖会忽然因为青柠的事情怨恨你。他会忽然握着刀抵在你的咽喉。而这时候,宫里的人也到了。于是我来不及向太后说明情由,只能急中生智,出此下策。以为只要太后病倒了,场面就会混乱。趁乱,也许你就能逃脱危险。”
茵茹走过来,双手去握住宁璞玉的右手:“璞玉,你相信我,当时我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这么做。我自己都快要吓死了。我真的很担心太后会出事。可……他们不许我入寿凰宫,实在没有办法,我才留在馨妃宫里侍奉。趁机为馨妃解毒。也是不想有人怀疑馨妃的身子好的那么快,我才慢慢的替她解毒,留了好几日。也是因为,二殿下一直在寿凰宫为太后侍疾才得以平安,所以我以为我晚些过来,二殿下就能以此为借口,得以平安。璞玉,我真的是一心为你和二殿下着想。我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是你们收留了我,我怎么会恩将仇报?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么做。”
她哭的梨花带雨,样子伤心的不行。宁璞玉都差点要忍不住相信她了。
“原来你竟然这么会为我和二殿下打算。我还真是错怪你了。”
茵茹抹了一把眼泪,连连摇头:“因为薛鹏的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璞玉,我知错了。都是我不好。一时的偏激差点就害了你。我纵蛇也是一时糊涂,我保证不会再做这样的错事。可是这一回,我真的是为你好,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
宁璞玉握着那把粉末,眉头拧的相当紧,紧的自己都有些疼了。
“你这么说话,你自己能相信吗?”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茵茹,你用的药当真很奇特。是通过味道让人吸进了鼻腔里,药力上脑,致使人不能动弹。全身瘫痪一样的绵软无力。本来,我没发现这会是这样的一种毒,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可今天,当我看见太后的症状和你当年一模一样,我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倒吸了一口凉气,宁璞玉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娘才走,你就得了重病。我一直以为,是爹和温紫粹做了什么手脚,你把害成这个样子。我以为是他们想要控制我,才会胁迫你当人质。但其实不是。你早就得到了娘遗留下来的那本所谓的’兵书’,实际上,里面描写的却是如何制毒,将各种罕见的毒运用到各种战术之中。娘之所以没有交给我,而是给了你,就是因为知道你根本不擅长大兵打仗的方法,你学不会其中的精妙,有了这本书,你就有价值,有返回鲁家找回身份的可能。我没说错吧?”
茵茹动了动唇,连连摇头:“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兵书,你胡说,我没见过。你别想冤枉我。”
“你怕宁家迫害你,你怕我丢下你不管,于是你偷偷研制了这种药,自己成了第一个尝试的人。也不得不说,你的胆子真的很大,或者说,你太过于自信,你没想到你的解药竟然研制的不那么好。用了毒,竟然不能解开。于是一躺就是三年。我也真的很佩服你,这三年你竟然就这么熬过来了。也幸亏徐飞有德,还真的就想办法治好了你。不然……你这一辈子都要被你自己毁掉。”
这话说完,宁璞玉有点后悔:“不对。我应该这么说。实际上,你这一辈子,已经被你自己毁掉了。”
“不是的,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我哪里有这么做过?”茵茹连连摇头:“我怎么可能会自己害自己。三年啊,一个女子的一生。有几个绝好的三年。如果解药我没有把握,我怎么敢在自己的身上乱用。璞玉,这药是机缘巧合,我在宁府找到的。随后,我就藏了起来。可是生病和这药没有关系,更没有自己服用过。还有,娘真的没有……”
“够了!”宁璞玉冲她吼道:“你说这样的假话,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我从前如何待你,你心知肚明。可事到如今,你若还有点担待。我心里起码好受些。不要再耍无赖了。”
茵茹怔怔的看着她,半晌都没有做声。
宁璞玉也同样目光不错盯着她,好半天,才凛眉道:“危机太后,乃是重罪。我先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根本救不了你。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去苍穹殿向皇上认罪吧。不要牵累到无辜的薛家。当日你落难,薛家是怎么保护你的,你心知肚明。”
“可是我为什么会落难?”茵茹扬起下颌,阴冷的语调听起来很吓人。“你倒是说说看啊璞玉,我为何会落难?难道不是拜你所赐,拜二殿下所赐吗?现在出了事情,你倒是跳出来装好人了。薛家是否无辜,用的着你来告诉我吗?你想要我死,何必在我身上乱安置罪名,总归我没有做过,即便我做了,也是为了帮你。你要我去苍穹殿忏悔,那很好,你陪我一起去。咱们不是好姐妹吗?我死,你岂能独自快活?”
“从你在心里开始妒忌、怨恨我的那天开始,我们的姐妹之情就已经断了。之后,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宁璞玉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想哭了,也没有什么好哭的。“你是死是活,只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而我是要帮你,还是要害你,上天有眼,看得一清二楚。不用你在这里红口白牙的乱说话。也别以为我还会惯着你。真抱歉,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