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光初现,海水翻涌,一艘小船乘风破浪,去势极快,不过几个呼吸便摆脱了岛上众人的追击围袭,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上。
看着夺船远去的李暮蝉和丁灵琳,宝船上走下来的三老哑声道:“够了,不用追了。即便追上,你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宝船上的火势已被扑灭,一具具尸体被抬了出来。
“甲字号房的药人死了,试药三十六种,乃天竺上师。”
“丙字号房的药人也死了,试药二十八种,魔教护法天王之一。”
“申字号房的药人死了,试药三十九种,波斯高手。”
……
足足十九具尸体。
这些人多是自杀的,适才李暮蝉震破囚笼的时候,也将这些人的枷锁尽数破去,方才给了他们解脱的机会。
“死了便死了,长生药也都试的差不多了。”三老面无表情地道。
三人气息一致,步调一致,立足岛岸边,蜡黄脸皮被那透破云霞的晨曦染作金黄。
此刻他们也都恢复了真容,不但身形体魄相似,就连容貌都一模一样,皓首苍颜,分明是三个花甲之数的老者。
三人一个穿着庄重华丽的衣冠,一个身穿锦衣华服,一个则是身披鹤氅,仙风道骨,气态超然。
他们居高临下,背手而立,直直望着李暮蝉消失的方向。
“好!”
当中一人意味莫名的吐出个字来。
另一人接着道:“不差。”
第三人亦是点点头,眼神诡异到了极点,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人能将无相神功、明玉功、四照神功以及嫁衣神功融于一身,着实厉害。”
“中原的绝顶高手,这下算是到齐了。”
“呵呵,天下第一名侠、飞剑客、小李飞刀,再加上这位幽灵公子,看来这一劫比当年还要凶险百倍啊。”
“世上再无第二个朱四替吾等应劫了。”
“然也。”
“时间不多了。”
“劫机已至。”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声声道劫,神情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甲子之前沈天君一指出,九州伏,如今又冒出这般惊世骇俗的无双强人,对他们而言,这便是劫数,妄图逆死夺生的劫数。
“成与不成,都要一试。”
“传令下去,令七十二岛所有人,连同七艘宝船上的人,还有召回所有外出寻药的门徒弟子,封锁整片海域……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这些江湖绝顶,天下第一,究竟是否真就天命所归,无人能敌。”
“既如此,先去见父亲吧,药……快成了。”
……
另一头。
眼见身后追敌不曾跟上来,李暮蝉反而喃喃道:“事情变得棘手了。”
他稳固着脚下小船,抓紧时间往回赶。
“怎么?”丁灵琳缓了几口气,心有余悸地疑惑道,“他们好像没有追上来。”
李暮蝉蹙眉道:“现在没追上来,不代表他们就会善罢甘休。我也没想到这些人在海外的势力竟如此庞大,想必接下来肯定有大动作。”
除了这些人,他可没忘了那些所谓的波斯高手以及基度山的高手。再加上尚未露面的朱大,看来此番又是难免一场恶战。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李探花他们。”李暮蝉神情凝重,看了眼茫茫大海,“不然一旦这些人合力于一处,到时候咱们可就进退无路了。”
听李暮蝉这么一说,丁灵琳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毕竟那可是数万人马啊,还汇聚了各路高手,岂是等闲。
若是在中原,他们或能进退自如,但在这无边大海之上,又能退到哪里?
丁灵琳忧心忡忡,轻声道:“也不知道师父、师娘连同叶开他们怎么样了?”
闻言,李暮蝉不禁想起了那具死而不腐的奇尸。既然这些人被冲散了,便说明那柄飞刀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叶开,而且说不定还因祸得福遇到了飞剑客。
“叶开的处境应该还算安全。”
他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听到心上人有可能和阿飞在一起,丁灵琳当即放心不少,但很快又忧心起来,“这东海之上岛屿众多,听海寇说就是他们那些漂浮在海上的人终其一生也只见过十之一二,如今大海茫茫,也不知道师父师娘和李姑娘怎么样了。”
李暮蝉却未搭话,但心里也有些担心李药师的安危。
“对了,”沉吟片刻,他忽然似想起什么,疑惑道,“救你之前,我在那宝船上曾遇到一位魔教中人,还是魔教的护法天王,这等人物如今可是魔教的中流砥柱,怎会在此?”
丁灵琳听的疑惑,既是被囚禁在此,肯定就是被抓来的,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但她本就聪慧过人,见李暮蝉意有所指,很快便明白过来,“李大哥你的意思是那些魔教余孽也都逃到了海上?”
“不错,”李暮蝉若有所思,“如今魔教名存实亡,若依常理来说,他们剩下的肯定是逃回西方,该重整旗鼓、收拢旧部才对,怎会逃到这海外啊,肯定事出有因。”
可惜思来想去,二人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只说一路无话,待到李暮蝉他们赶回那座海岛的时候,已快日上三竿了。
瞧见李暮蝉安然无恙的回来,一直守在岸边的上官小仙终是心头一松,可看到与之同行的丁灵琳后,便又眨眨眼睛,故作不识地打趣了一句,“咦,这是哪家的小丫头?”
丁灵琳瞧见上官,脸上本是露着欣喜,但一听这话,当即哼了一声,“你才是小丫头,忘了当初谁一直姐姐姐姐的叫我。”
几句话一出口,二女立马旁若无人的斗起了嘴。
一个精灵古怪,一个聪慧异常,话说不停,你来我去,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行了,说正事。”李暮蝉牵着冶儿,揉了揉眉心,将此行所遇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有两条路。对敌之法无非进退攻守,一个便是驾船远避锋芒,再想办法,一个就是迎难而上,继续深入。”
“想要长生不老的妄人?啧啧啧,好生稀奇。想不到这海外一行竟能遇到败亡过魔教初祖的绝顶高手,”上官小仙嗤笑一声,凤眸微张,“我这一生何时退过,自然要迎难而上,会一会此人。”
丁灵琳深思熟虑地道:“我也觉得继续深入更好一些。深处海岛众多,即便对方人多势众,也不可能尽数占据,但咱们需得突破外围的封锁围困,才有闯进去的机会。”
李暮蝉点点头,又看向岛上的一众海寇。
只他离开这会儿功夫,那妇人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遂见李暮蝉笑问:“你们呢?是进还是退啊?”
闻听此言,已有胆小之人抽身而退,神情惊惧的逃向另一头。
“吴家妹子,咱们弟兄还想多活几年,这趟浑水就不陪你闯了。”
原来这妇人也姓吴。
话起话落,四五十号人转眼散的就剩三个。
“哼,蠢货,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剩下的三人除了吴明母子,还有个少年。
说话的正是少年。
这少年瞧着身形单薄,肤色黝黑,但绝不显瘦,反而透着股精悍干练,一双眼睛精光灿亮,明明年岁数不大,但却有种不符合年纪的精明老辣。
少年突然扭头看向李暮蝉,仰着脸,很认真也很自信地道:“我要和伱们一起走。”
李暮蝉看的一怔,但很快又因对方的话而感到意外,饶有兴致地凑近了道:“有意思,给我个理由?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带上你,但我还是想要听听你如此自信的理由。”
少年鼓足了勇气,道:“因为你需要我。茫茫东海,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片海域,我可以替你引路。”
李暮蝉多看了对方几眼,无论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就已经注定了不一般。
“你叫什么?”
“司空,我复姓司空,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