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修仙人若在,即此是名山。
御剑巡游罢,归来适意难。
辽东听鹤唱,溪畔送杯还。
惆怅桥头立,喑呜逝水寒。
——拟作小诗《乌家山》。
当时阿霞说出一番道理,据经认定那姓周的全家死光,是史家人干的灭门惨案,因为他得罪过史桢祥,就此表达自己的担心。
张阿生听了这个话,不由得就愤怒起来了:“你说什么话?报复史桢祥?我为什么要报复他?”
阿霞不由得低了头,轻声道:“阿生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那个刮风下雨的夜里,我噩梦醒来,发现你没在床上,我以为你去了茅房,可是等了半天,你才回来,身上明显有冰冷的杀气。”
“闭嘴!这个话,是乱说得起的么?这要是被别人听见,会怎么着?史家那么大的势力,我们惹得起么?”
“阿生哥,我不乱说,绝对不乱说!”阿霞低声,发誓似地说道。
张阿生哼了一声,阿霞也闭了嘴——这个早上的交谈,就此结束了。
时光依旧在流逝,才过去了半个月,那个矿奴周家全家死光的灭门惨事儿好像已经被人们忘记了。
乌家山新矿主史子星继续做史桢祥做过的事儿。
乌家山的副矿管们则继续做着为史家卖力,挣得仙国功名官升正矿管的梦。
乌家山的矿奴们继续麻木地挖矿掏灵石。
乌家山的自由矿奴们也一样继续着在自家的私人二亩地小矿上掏挖灵石——低级残石。
然而半个月后的某个早晨,这平静,又一次被打破了!
张阿生得到的消息依然是阿霞传递给他的——有个叫做牛大壮的,全家被人杀死!
张阿生皱起了眉头:据阿霞说,牛大壮,比起那姓周的来,可真的是从来就没干过坏事!
据阿霞所言,唯一的可能,还是史家人干的!牛大壮他也曾经得罪过史桢祥,听说牛大壮,平生也就只是得罪过那老畜牲一次!
张阿生心头琢磨着,嘴上却是不声不响,沉默。
一看张阿生是沉默不语,阿霞自也是闭了嘴,转身忙活去了。
张阿生不需要饮食之物,但是需要一定的灵石,阿霞则是需要的,他们也只有给自由矿奴人家帮点零工。日子就这么有滋无味地往下过着。
不知不觉地,又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回,又有一户姓肖的,被那不知道长得什么样的人杀了全家!
听得消息,张阿生更沉默了。但是张阿生终于默默地作出了个决定。
自那肖家被灭门之后,有那么一夜,具体说来,也就是前后隔了十天吧,这天夜里,张阿生再次黑巾蒙面,悄悄地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之后,张阿生漫无目的,御剑升空,只在乌家山一带,是四下里御剑乱飞!
张阿生心底暗思:
那姓周的是个淫徒,又贪污腐败过,他全家被杀光,也算是罪之所应得;可是牛大壮一家和姓肖的一家,却真的没有什么罪过——
这究竟是什么人,敢冒犯真道仙国的严酷律令,不惧巡察灵官的巡查,出手这般血腥?莫非真的是史家人干的?史家人要杀人满门,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地吗?
再说,从时间上看吧,自姓周的被灭门,到牛大壮全家被杀,中间隔了半个月;从牛大壮全家被杀到姓肖的被灭门也是半个月;而从姓肖的一家被灭门算起,看看到今夜,又将近半个月过去了!
想到这里,张阿生心中的疑思,虽然受阿霞的影响,先入为主地指向了海蜃城史家,但他却也不认为史家真的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毕竟史家是海蜃城城主,治下的矿奴,别管是普通矿奴还是自由矿奴,说好听点,都是真道仙国的子民,说不好听点,都是那史家的奴隶——
若是史家想整治哪个矿奴,就算是要杀他满门,只须直接抓去海蜃城城主府大牢中也就是了!那也是堂而皇之,光明正大,何必作此宵小无耻之行?
张阿生想到这里,不由得冷哼一声:
“好在乌家山一带,毕竟还有我张阿生一个真道修仙人在!乌家山这么一座小山,方圆百儿八十里的,我张阿生御剑飞上十圈八圈的,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罢了!
今夜我倒也查看查看,究竟是哪里来的宵小之徒,如此丧心病狂!但叫我张阿生一口气儿在,不管你是什么人,从今以后,你别想妄杀无辜!”
张阿生御剑而起,很快就绕着乌家山又飞了一圈儿。
乌家山灵石矿,进山入山只有一条正儿八经的大路!
张阿生御剑飞绕数圈,心里也才想得明白,既然只有这一条正儿八经的大路,那么杀人的家伙,最有可能就是顺着这条路过来!
于是御剑飞过两圈之后,张阿生决定,自己就在入山的路口蹲点,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然而,撞树的兔子,有一只撞一回以就作谈资就不错了,哪里会有许多只许多回?张阿生蹲了一个晚上的点,没有什么收获。
张阿生不由得再动心思:那杀人灭门者,就算不是后天真道修士,至少也得是后天武者高手,如此看来,这种人或可高来高去,或可御剑飞行,蹲点的方法可能得修改一下。
第二天夜里,张阿生再次来巡山蹲点,时而绕乌家山方圆一带御剑飞行,或者御剑起落,直上直下。大约这就是他改良了之后的蹲点之方法。
夜,宁静。山中,偶有夜鸮发声长笑,笑得瘮人。
微风吹过树林,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响,这声响,却影响不了一个真道修仙人的耳朵听察一切夜行的动静。
张阿生分明是听到了一只夜鸮飞过的声音,一只地鼠吱吱的惨叫,还有一大群蚂蚁爬树的声息!
沙沙的轻微响声里,张阿生御剑来去,上下盘旋,整整忙活了一夜,看看东方欲晓,一夜过去了,仍然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张阿生再次转回自家去了。
到家时天色犹暗,借住的村子里还没有任何早起的人出现。张阿生径直降落在院子里,无声无息,不曾惊动任何人。
张阿生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院子里已经满是那欲晓的天光了,这才转身进屋。。
阿霞早已坐起身来,呆呆在,等着丈夫了,见到张阿生回来了,阿霞就问道: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不知不觉就醒了,醒来没有见你,以为你上茅房去了呢。”
“你瞎说,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去茅房的啦!”
阿霞突然整个人扑进张阿生的怀里,幽幽地道:“阿生哥,我对不起你,可是再也不能挽回;你别老是记恨,好不好?我们惹不起人家的,何况……”
“有恩不报真小人,有仇不报非君子!”
“可是那老狗已经死了……”
“啪”的一声。妇人啜泣了。
张阿生起身,走了出去。去哪里?
张阿生记得,那一天,自己大清早儿的要去买醉。哪有大清早儿买醉的?乌家山一带,唯一的小酒家还没开门儿!
张阿生无奈地转了一圈儿就回来了。
阿霞已经做好了饭菜,放在桌子上,她自己没吃。
张阿生回到家门口,正好看见阿霞提着矿锄,背着竹筐,分明是要去乌家山矿边儿上拣拾掏挖,弄点儿低级残石去。
“你要做什么去?”张阿生愤怒地叫住了她。
“我去拣点儿灵石。”
“谁要你去的?我不许你去!那个破矿,带给你的耻辱还不够吗?带给我的耻辱还不够吗?!今后你是沾都不许沾那个地方的边儿的!”
阿霞无力地坐到了地上,低低地道:“阿生哥,我,我想给你弄点儿灵石,虽然那里产出的都是级残石,但是有点儿给你修炼用,总比没有强。
我知道,你其实已经踏上了真道长生之路,没有灵石给你修炼,那怎么能行的?何况,何况我自己也需要一点儿灵石。”
“我修炼不修炼,不用你管!你又不修炼,要灵石做什么?哼!你攀高枝儿,背叛了我,跟老畜牲学了点儿修炼的本事,是不?”
“阿生哥——!你别说了!你这是拿刀子扎我的心哪!”
“哼!”张阿生怒哼一声,再次摔门而去,茫然地走,不知走到了哪里,直到夜色降临,才回到家来。
阿霞在等待着张阿生。
张阿生默默地与阿霞吃过了饭,兴味索然地上床睡觉——趺坐静修去了。
夜渐深,阿霞那头,似乎响起了鼾声。
张阿生披衣而起,动作轻盈得竟是毫无声息。
张阿生再次黑衣蒙面,御剑而起,再次绕着乌家山一带飞行。
今夜距离上次肖家被人灭门恰好是整整半个月了,今夜必须仔细,张阿生心中提醒自己,同时,以那入山路口为中心,在附近一带小心地隐蔽地御剑缓飞。
大地上,一片宁静。乌家山一片宁静。
有虫声唧唧,有树声沙沙。
突然间,唧唧声和沙沙声里,有一丝异常的声响:“唰”,“唰”连着两声,一声极轻,一声略重。
这绝对不是风吹树叶的声间,也不是小动物窜过发出的声音,这是夜行之人蹿过,或是修仙高手,御剑逆风而过时才有可能发出的轻微声响!
张阿生当时心头一紧:来了!果然来了!
应当就是那连接着做下杀人满门之事,丧心病狂的坏蛋来了吧!今夜,他要对谁家下手?
张阿生御剑急起,向发声处悄悄地扑去,果然有了发现,于是张阿生跟在所发现的二人身后,一路悄悄地缀行。
前面二人是一老头儿和一个年轻人,这两个,居然没换夜行衣,大大咧咧地,害得张阿生几乎要怀疑自己是跟错了目标了。
——前面二人根本就没料到会有人胆敢跟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