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春平对陈思敏很满意, 从见到她起就笑得合不拢嘴。齐宇知道他爸的喜好,料定陈思敏从各方面都符合他的要求。
徐世杰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匆忙回到京市时, 在宾馆里没见到齐宇, 便知道他是在医院, 于是连休息都顾不上又去医院找齐宇。
他刚到医院门口, 就看到陈思敏推着齐宇从医院大门走出来。他想起前几天晚上齐宇打的电话, 再看到陈思敏,觉得不太高兴。但他还是强颜欢笑,快步跑到齐宇面前。
陈思敏看到徐世杰, 怔愣了一下,又低下头看看齐宇, 明知道是假的, 她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却又不敢表现什么。因为她答应了齐宇这是朋友层面的帮助。
齐宇看着徐世杰眯了眯眼,徐世杰什么也没说, 径直走到轮椅后面对陈思敏说道,“我来吧,辛苦你了,谢谢。”
陈思敏僵了一下,手慢慢松开轮椅扶手, 让徐世杰接了过去。齐宇转过头对她说, “今天谢谢你了, 请你吃饭……”
结果看到她的脸色一片难看, 不由得住了口, 他表情也凝固了,看着陈思敏由衷地说了句, “对不起。”
陈思敏回过神,顿时难为情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逼着自己笑道,“不用谢,我们是朋友。”
说完却再也忍不住情绪,扭头跑了。齐宇看着她的背影,发现他恶心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十分厌恶自己。
两个月后,齐春平的病情加剧,医无可医,在病床上阖上了眼睛。其实他的病情不该恶化地这么快,齐妈妈的死对他的打击尽管他从来不在面上表现出来,却直接影响了他的寿命。
齐宇带着齐春平的骨灰回到新城,把他爸和他妈的骨灰放在一个墓地里。
他刚一回来,就得到了夏颖琳正在办理移民手续的消息,齐宇打听刘息力是不是也会移民,却得知两人已经离了婚。
刘息力从齐春平被抓到病重再到去世,一直未露面,齐宇其实有点怪他,他爸到死前都没有见到这一生的挚友一面,虽然嘴上没说,但有多遗憾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到他回到其米尔酒店上班的第一天,刘息力秘书告诉他刘息力在家等他。
齐宇犹豫了片刻,还是在晚上去了刘息力的住处。他没让徐世杰跟着,徐世杰现在身份多有不便,齐宇不想他常暴露在人前,徒添危险。
齐宇让白薛陪他去,顺便可以当做给白薛散心的机会。两人到达刘家时,发现刘家跟白薛住的环境除了大没什么差别,空荡荡的,死气沉沉,像多年没住过人一样。
“刘叔?”齐宇发现楼下没人,仰头朝楼上大声地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齐宇心里有些疑惑,对白薛说,“背我上去。”
白薛点点头,背起齐宇往二楼走,两人才到楼梯口处,就愣住了。
二楼的大厅里放着许许多多地花圈,花圈上白纸黑字写着诸如悼念亡友等大字,正中央摆着一个排位,排位上那个身着军装、一脸威严、只有嘴角露出一丝丝笑容的男人不是齐春平又是谁!而从现场看,这根本是个灵堂!这时,大厅里不知哪里突然吹了一阵风,花圈上的花瓣哗啦作响。
齐宇打了个寒颤。得多亏了那是他爸,否则在这么阴冷空荡的屋子里突然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就算是男人也难免不会心颤。
两个人正发愣时,二楼书房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又把两人吓了一跳。
只见刘息力慢慢从书房里走出来,他看上去精神萎靡,但着装得体,西装革履,打着领带,面目休整光洁,朝齐宇露出一丝微笑。
这微笑太过诡异,齐宇一时居然忘了注意刘息力为什么在自己家里也打扮地如此正式。
刘息力看了看齐宇的腿,眼里有一丝错愕一闪而过。白薛往大厅里四处看了看,找到沙发把齐宇放上去,自己看了看周围环境,低着头下楼了。
刘息力在齐宇旁边坐下,仔细打量了齐宇一会儿,突然感叹道,“你们长大了,我们都老了。真是转眼间的事。”
齐宇一头雾水地盯着刘息力尽管有些许皱纹但丝毫不影响其俊朗的侧脸。
“我对不起你爸,”刘息力忽然换了口气,一开始的故作无事到这时终于败下阵来,满脸的颓败,望着齐春平的遗照淡淡地说,“是我疏忽了,让别人钻了空子。我跟你爸相识四十年,年轻一起训练时,苦不堪言,我忍不下去,你爸对我说现在忍了,以后就有好日子了,等老了退休后就既有钱又有闲,可以一起去钓鱼。”
齐宇讶异,想象不出他爸是说出这些话的人。
“年轻时我就容易做错事,还在部队时,就因为偷溜出去被记大过。不像你爸,小心谨慎,我从没见过他犯错,他以前就经常帮我收拾烂摊子,还说我这个性子以后办事容易出事。我一直不以为然,谁知道真的出大事了,却害了他。”刘息力说这些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很平常的聊天口吻,可齐宇听在耳里却觉得非常不舒服。
他说不话来安慰刘息力,因为他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瞧我,”刘息力忽然抬头一笑,“怎么在后辈面前说这些话!”
“刘叔……”齐宇皱了皱眉。
刘息力摆了摆手打断他,站起身走到窗户前,看了看外面天色道,“天色不早了。”
这是委婉地赶人,齐宇觉得今天的刘息力很怪,除了跟他爸的往事什么正事都没说。但齐宇也没问,把白薛喊上来背自己下去。
白薛蹬蹬蹬跑上来,看到刘息力下意识放慢了步子,背起齐宇,往楼下走。刘息力看着他们的动作,直到他们下到楼梯再转个弯儿就看不见人时,忽然喊道,“小宇!”
齐宇捏了一下白薛示意他停下,转头朝刘息力看去。
刘息力表情凝重,问,“你怪不怪我?”
齐宇摇头。刘息力这才似是松出一大口气,解脱一样笑了出来,朝齐宇挥了挥手。
齐宇在白薛耳边道,“走吧。”
两人从刘家出来,刚出大门,忽然听到一声闷响,很闷很闷,很沉很沉。齐宇心头一跳,对白薛急道,“快推我回去!”
再回到二楼时,刘息力倒在齐春平的遗像前,他的身下是一滩暗红的血液,雪白的墙上溅了血花,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银色小型自卫□□。
眼前的场景让齐宇有些恍惚,空气中飘散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叫救护车!”回神时齐宇大叫,“快叫救护车!”
他虽这么吼着,但实际情况如何他其实比任何人清楚。白薛背着他到刘息力身边,齐宇检查了刘息力的伤口,子弹从刘息力的太阳穴横着穿过,已然没了呼吸。
齐宇抱起他刘叔,呆呆坐在地上,看着遗像上似有若无地带着笑的他爸。
刘息力的葬礼举行地很声势浩大,在商场界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齐宇对外宣称是身患重病而亡,他在家闭关那么多天对媒体也终于有了解释——早就病得不能下地。
刘浩正在外面执行特殊任务,不能来参加葬礼,确切地说,作为齐鎏辉,他没有任何理由请丧假出席葬礼。
葬礼结束后不久,刘息力的律师拿着一份遗嘱以及转让合同给齐宇,说刘息力生前立了遗嘱,把他在其米尔酒店所持有的股份全部转让到齐宇个人名下,以及他所有财产全部由齐宇继承。
齐宇拿到这份遗嘱愣了半晌,只为刘息力全无保留,没给刘浩一针一线。但同时他也明白,这可能是刘息力对他做出的补偿。其实刘息力没做错什么,就算真的因为他的疏忽导致了他爸的悲剧,但他用死已经做出了最大的惩罚,完全没必要把所以遗产都留给他。齐宇忽然猜测,他这么做,还有其他原因,而原因就是他知道是谁害了他爸,却为那个人承担了一切。
齐宇想到了那个要移民去国外的女人。这几个月他一直在调查这个女人,发现她除了美容逛街,和几个同性朋友约个会,根本不跟值得怀疑的人来往。这让齐宇陷入了苦恼,还想着是不是自己怀疑错了。百般无奈之下,齐宇把这份遗嘱公之于世,知道这个女人爱财,他还高调地接受了刘息力所有的馈赠。
果不其然,没几天这个一直不怎么关心时事的女人突然站在媒体面前,说自己才是刘息力唯一的合法继承人,齐宇跟他们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根本是他捏造了一份遗嘱。
齐宇对着这个在众多媒体前哭哭啼啼做可怜相的女人露出一个冷笑。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很喜欢用直接的手段逼一个人承认自己的罪状,以前他还会为了证明自己怀疑的对象是有罪的而千辛万苦找一些证据来证明自己是对的,可现在,他发觉任何证据都没有直接逼问效果来的明显和迅速。
他觉得这是跟徐世杰在一起呆久了的缘故,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