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一 被耍了
(我擦,我觉得我也被耍了,辛辛苦苦写了半天,感觉很多了,我擦,原来就这么点儿!)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是图哈却也知道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此行心中更是存了异样的心思,很恭敬的笑道:“您放心。”
说罢便是回身命令那些随从甲士们都扔下了武器,由骑兵们看管,然后自己把佩剑给扔到一边,随同那骑士进了大营。
通过的无数关卡,都是有重兵镇守,一路上便是看到了好大的一番壮观场景。
在外面那还是只闻其人,不见其面,而现在这会儿,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无数的营帐,中间的空地宽敞无比,每个营帐前面,都有士卒在操练,有的专门开辟了巨大的跑马场,战马奔腾,地面颤抖。
在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过了整整一十七道关卡之后,完颜兀术终于是望到了连子宁的大帐。
营帐前面,数百背着燧发枪,手持精钢长矛,腰间还挂着锋锐马刀,人马都披着大红色的三层泡钉棉甲的龙枪骑兵,正分成了十几队,来回的巡逻着。
大帐极为广阔,外面纯白色,十余米高的顶子是黄金铸就的,从顶子上面垂下来无数长长的彩色绸缎,显得五彩缤纷,上面还绣着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华丽。
“请吧!”那骑士一路过来,和巡逻的那些龙枪骑兵不断的点头示意。显然是熟识的。走到帐门口,周围年强的有点儿过分的骑士冷冷道。
图哈整理了一下衣着,大步走了进去。这骑士正是陈桐,他随着图哈进去,大声道:“大人。女真来使,觉罗贝勒图哈带到。”
图哈只看到了连子宁穿着一身家居燕服的背影,他正站在一副大地图前面,凝神观看。
他不敢怠慢,俯身深深的一鞠躬,道:“大金国来使图哈,见过明国武毅伯,有礼了!”
连子宁还没转身。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图哈依言起身,陈桐便退了出去。
连子宁却是依旧在全神贯注的看图,图哈也不干造次,只是低着头心中暗自思忖待会儿营该如何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逐渐过去,图哈也觉得越来越不得劲,浑身上下都难受,脑袋上的冷汗涔涔的冒了下来。心理压力急剧变大。
不消说,这自然是连子宁屡试不爽的‘晾’字一决儿了。能在这等环境下保持镇定平和的,不能说没有,但是出现在这里的情况绝对乃是极少,只要是心一乱。那就好办了。
连子宁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轻咳一声,转过身来,图哈猛地就是一精神,赶紧抬起头来,一瞬间竟然有一种名为如蒙大赦的解脱感。
他打量了连子宁一眼之后,便是如同所有第一次见到连子宁的人一样,心中暗自惊诧这位武毅伯爷之年轻,之英姿勃发!
年少得志,权势煊赫,英挺俊朗,才华横溢,其人温润如玉!
当真就像是三国里面的周瑜周公瑾一般啊!
那首念奴娇赤壁似乎就是为他而专门写就的一般啊!
为其气势所慑,他又是深深的一躬身:“见过武毅伯爷!”
连子宁打量了他两眼,淡淡道:“你是觉罗贝勒?这么说的话,阿哈觉罗部乃是你的部族了?”
女真人之中的贝勒,便是类似于汉人的王爵,而汉人在王爵前面多冠以地域,女真人则是部族和出身。
图哈应道:“大人学识渊博,说的一点儿没错。”
当图哈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连子宁心中忽然是产生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这图哈这态度,似乎不像是一国使节该有的样子啊?怎么看怎么也是四个字儿——奴颜婢膝!
难不成现在的金国已经没骨头的就像是末世时候的满清了?一见大军兵临城下就软了?怕了?
连子宁心中暗道,若真是这般,当真是好办了。
他微微一笑:“金国让你这个堂堂贝勒过来,当真是有些诚意的。”
“大人,我这次来,是……”图哈刚想张嘴说出来意,就已经被连子宁打断了,连子宁摆摆手,一指挂在木墙上那巨大地图,道:“你且先别急着说话,来,看看这地图。”
图哈往前走两步,仔细打量了起来。
图哈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他乃是身居高位之人,女真兵部也有类似的地图——当然精细程度是没法儿比的——自然是能看出来,这幅足足有三丈长宽,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大地图上面,赫然画着的乃是整个东北奴儿干都司的地形、势力分布等等,从北山一直到山海关,从朵颜三卫到苦夷大岛,都是无有遗漏,极为的全面精细。上面当然也少不了女真金国的份儿,只是按照正常情况,金国在上面占据的范围非常之大,几乎达到了十有三分之多,而现在,地图上面的女真赫然已经是被分成了三份儿!
南边儿那最大,足足占据了金国十之五分面积的区域,已经是被红色的线条给包裹起来了,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不知道多少个。而女真的北部,大约有十之三分的面积,则是被绿色的线条包围了。
而最中间靠近女真汗廷那一丁点儿,只有十分之二的狭小区域,才是白色。
红色的乃是武毅军,绿色的乃是俄罗斯人,最小的,却是此地本来的主人现在控制的区域。
女真人,金国,竟然已经可怜到了这等程度!
之前图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金国已经是举步维艰,然则现如今看了这再明白不过的地图。才是猛然发现,原来已经至此!这是用一种最为赤裸裸,最为直接的方式。把血淋淋的现实呈现在人前!
图哈一时间便是心神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是定下神来。看着连子宁脸上笑吟吟的,不由得一阵心寒,别说是自己了,就算是换了一个对大金国忠心耿耿,性情也是刚毅坚定的人来,
这会儿只怕也是心神震荡,难以坚持,很容易的就被人击败。
图哈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道:“大人,我奉我大金国大汗之命,前来劝您,退兵!”
“退兵?”连子宁诡谲的看了图哈一眼,笑道:“想让我退兵,倒是也容易!”
“啊?什么?”图哈顿时便傻眼了,辛辛苦苦打到这儿容易么?这就退兵?
他盯着连子宁。脸上神色变幻,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咬咬牙,似乎决定了什么,忽然是扑倒在地上。以一种哀嚎儿一般的语调大喊道:“大人,不能退兵啊!不能退兵啊!”
“嗯?”连子宁深深的盯着他,眼中若有所思。
尽管他事先已经猜到了一点,却还没有想到这般。
不等连子宁说话,图哈便是继续道:“大人,现如今城中兵力空虚,不过是数千人而已,您若是举大军而强攻,则一举而定!到时候整个女真,岂不是掩有其中?怎么能退兵?”
连子宁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图哈这等行为,已经是叛国!赤裸裸的背叛!身为女真人,而且是位高权重的觉罗贝勒,为何要如此行事?实在是不得不防!
图哈挫了挫牙,狠声道:“我女真阿哈觉罗部两万大军尽墨于白鹰峡北,大人武毅军到来的消息一来,我便失势了,户部尚书也当不得了,儿子孙子们的封号立刻给剥夺了去,大汗还派我来执行这个人物!你当他是好心么?他绝对没想到大人心怀如此宽广,当我来这儿便是回不去了。”
看着那这才恍然,默默点点头,却是没说话。他心中绝对是不会尽信的,还存在着极大的怀疑,这图哈若是当真这般想的那自然好,但是万一他乃是完颜陈和尚指使的呢?
他瞧了图哈一眼,淡淡道:“白鹰峡北的女真大军,都死在本官手中,你,不恨我么?”
“战场交锋,生死有命,胜王败寇,有什么好埋怨的?反倒是汗廷中那帮人,狗眼看人低,不但不激赏我族中勇士,反而对我群起而攻之,实在是让人心寒。”图哈眼中露出一抹狰狞。
“那本官若是攻破了城,你能有什么好处?”连子宁问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现如今女真的形势,已经是绝对不能逆转,汉人和女真,百年之夙仇,当初女真是如何屠戮汉人的,我是亲身经历过的,那惨痛,简直是不忍目见,汉人只怕今次就会如何还回来!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坐以待毙?”图哈倒是说的很坦白:“现如今我投靠了大人您,肯定对您是很有好处的,我不求别的,只求大人入城之时,能饶过小老儿一家的性命!”
说完,便又是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果真是大局如此,人心背离啊!能够像是史可法那般逆天而行,迎难直上的人,当真是少数!”连子宁心中已经是信了七分。
当前金国的这个局势,和自己那个时空,崇祯十七年的大明王朝是何等的相似?
当时的大明王朝,天崩地裂,四海崩塌,李自成大军向大明朝步步紧逼,而城中的王公大臣,不但不想着如何抵挡,反而是纷纷私通李自成。
岂不正是当前这一幕?
连子宁恍然意识到,原来,我已经将这么一个偌大的大金国,逼到了山穷水尽,天翻地覆的绝境!
这种感觉,嘶,当真是很爽啊!
连子宁瞧了苦大仇深的图哈一眼:“你将城中的布防都画下来,本官便信你!”
无论在哪个年代,军事布防都是极大的机密,而且这玩意儿,几乎是很难做假的。
图哈毫不犹豫道:“请纸笔!”
连子宁吩咐人上了纸笔,图哈乃是地头蛇。对城中的一切都是极为的熟稔,没什么犹豫,坐在小几后面。刷刷刷几笔便是画的完备了出来。
连子宁拿来一看,以他的军事素养,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真假。如果说女真人拿这个来骗自己的话。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现在便是确认无误了,果真是图哈要投效,毫无疑问,对于连子宁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利好消息。
图哈既然已经是拿出来了自己的诚意,那么连子宁现在要做的,自然就是要好好地,安安图哈的心了。
“图哈。本官信了!”连子宁脸上露出那等极温和的笑容,深深的看了图哈一眼:“你放心,本官绝对不是那等刻薄之人,既然你愿意投效本官,本官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本官在此许诺,本官入城之日,绝不犯你之家人分毫。非但如此,更实惠酌情封赏!”
图哈一听,顿时是安了心,心知以连子宁的身份地位,对自己撒谎。着实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么!在此之前,你还要我为我做件事。”连子宁似有深意的笑道。
“大人请讲!”图哈赶紧道。
连子宁压低了声音,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图哈眼露精光,连连点头。
少顷,图哈便是告辞,满脸喜色的走出了营帐。
他面带春光的走出了武毅军大营的辕门,显是心情极为之舒畅,跟他来的那些随从,一见之后,都是大为呐喊,心道难不成是谈妥了?
无人敢说话,图哈摆摆手,一行人上马而去。
待走出了数十步,图哈哈哈长笑一声,打马狂奔,极为畅快,
一行人过了河,回了城,图哈立刻便是进宫复命。
女真王宫,朝堂之上。
看着站在正中间的图哈,大伙儿的眼神儿都有些怪异,却没想到,这厮竟然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那位武毅军统帅的条件。
那位武毅伯爷,竟然同意退兵?
当真是不可思议!
现如今的局势,谁都看得出来,眼下汗廷之中兵力空虚,完颜野萍大军孤悬在外,虽然信使已经派了出去,但是完颜野萍想要回援的话,只怕得一个多月!一个月的时间,汗廷只怕已经被砸的连渣滓都不剩了。
如此大好局势,为何要退兵?
若不是已经是着有司审问过那几个跟他去的随从和士卒,说什么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只以为图哈出去转了一圈儿便是回来说瞎话!
大殿之中一片肃穆,只有或粗或细的呼吸之声。
完颜陈和尚拧着眉头看着图哈,心里有些膈应,本来以为这老头子是去送死的,结果没想到不但回来了,而且神采飞扬,显然是颇有成果。
不过他心中也是很期待,现如今的局势,要说他不担心那是谎话,心里也是对这次谈判的结果很是期待。
图哈眉飞色舞道:“大汗,下官已经跟那位武毅伯爷谈妥了,经过下官的劝说,晓以利害,那位武毅伯,终于同意退兵!”
“退兵?”完颜陈和尚并未高兴,他知道连子宁定然是会提出相当苛刻的条件——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的——沉着脸道:“他可说了什么条件?”
图哈脸上有些尴尬,接着便是隐去,道:“自然是有那么几条条件的。”
“讲!”
图哈轻咳一声,道:“条件有二。第一条,连子宁要二十万两白银,以资此次之军费。”
大伙儿本来都在凝神静听,听了这话,都是不由得松了口气,心情放的轻松起来,还以为连子宁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呢!二十万两白银,对于在东北横征暴敛了这么多年的女真来说,着实是一个很小的数目。别说是二十万了,再多十倍也拿得出来。
“第二个条件?”
现在高兴还有点儿早。
图哈迟疑了一下,才道:“他要三千铁浮屠的铠甲和武器!”
“什么?要三千铁浮屠的铠甲?”
大殿里顿时炸了锅。
对于女真来说,铁浮屠和拐子马两个兵种。乃是女真的镇国之宝,绝不许人的,连子宁提出来要这三千铠甲。可当真是戳中了女真的命根子了。
殿中众王公大臣们议论纷纷,有的激愤,有的则是委婉的表示接受也未尝不可。反正那些铠甲放在府库里也是生锈,乱成了一锅粥,又是嚷嚷着吵了起来。
完颜陈和尚却是拧着眉头沉思起来。
他却是知道,连子宁这两个条件,其实并非很过分——而是刚好掐住了自己的底线,给这些,也是可以的。这也从另外一方面反映出来,连子宁是有退兵的诚意的。若不然的话,就是漫天要价了。
他死死的盯着图哈:“连子宁怎么知道咱们还有三千套铁浮屠的重甲?”
图哈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下官告诉他的!”
“你卖国!”
“谋逆!”
“十恶不赦!”
“罪当诛族!”
……
殿上群臣闻言,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顿时都把矛头指向了图哈,纷纷骂了过去,恨不能化身成一把把锋锐的笑道,把他千刀万剐。
完颜陈和尚盯着他。面目森然。
图哈却是怡然不惧,他向完颜陈和尚拱拱手:“大汗,可还记得当年咱们的老祖宗一路杀到汴梁城外的时候,向宋廷索要了多少金银?整整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绸缎一千万匹!宋廷搜刮全城。最后还不是把这银钱给乖乖送上了?大汗,臣以为,现如今咱们要正面自己的处境,咱们女真,北地为俄罗斯人所占,南地为汉人所占,剩下的还有什么?不过就是这一座孤城而已!只有区区几千军守城,臣说句实话,城中的军心士气,诸位也都看在眼里,就这样儿能打仗么?大汗,别硬撑了,人家要攻城,咱们只怕连半日都撑不住!等野萍公主回来,这汗廷就成了一片废墟了,我等,也是阶下之囚!或者已经是干脆化为了一片白骨!”
这番话,说的很难听,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实话!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其实心底都知道再难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了,只不过都是不敢承认而已,以至于都在自己麻痹自己,现在却是被狠狠的撕开。
毫不留情!
完颜陈和尚也是脸色铁青。
“是故,臣以为!”图哈脸色一正:“现如今,无论连子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怎么都只能应着,只能照办!”
“诸位,须要明白一个道理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图哈瞧了众人一眼,冷冷一笑。
“那,若是他背信弃义,并不退兵呢?”一个大臣问出了众人都想问的话。
“那有什么法子?”图哈冷笑道:“那万一他退兵了呢?咱们花二十万两银子和三千副铠甲来买这一个机会?值不值?”
值不值?
对于这些看重自己性命胜过一切的贵族们来说,当然值!
图哈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了,若是咱们一味的强硬,到时候打下来,武毅军入城,若是迁怒屠城,那又该当如何?”
面对这等血淋淋赤*裸*裸但又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刀锋悬于头顶,一众平日煊赫的大臣,噤若寒蝉。
完颜陈和尚唯有一声长叹,曾几何时,那个煊赫东北的大金国,竟然是落到了这般境地。
他心里满溢的都是悲凉和不甘,向下面的群臣们放眼看去,众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都是低头,显然是都接收了。
图哈这一席话,使得众人的一丝抵抗之心,都是化为了乌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之奈何?
认了吧!
第二日一大早,从女真汗廷之中,出来一支长长的车队,由已经官复原职的户部尚书图哈押送,恭恭敬敬的把二十万两白银和三千套每套重达一百二十斤的铁浮屠的巨斧和铠甲送到了武毅军大营。
而让站在城墙上观看的一干女真权贵又惊又喜的是,连子宁竟然还是信人,当日便是拔营起寨,果然是退兵了。
不过,随即的来的消息便是让他们傻了眼。
武毅军是退兵了不错,但是大军却是往北地方向去了,看起来,其目的,竟赫然是和俄罗斯人夹击完颜野萍大军。
女真上上下下心里冰冰凉。
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被耍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