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贡军队到达西西里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那不勒斯,当听说贡萨洛带来了一支9000人的大军时,夏尔仑决定派人和箬莎好好谈谈。
法军在那不勒斯有大约8000人,而那不勒斯方面则可以调动的军队将近4000,虽然双方这时候应该是相互敌对的,但是夏尔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而且通过诺尔梅齐留在比利谢利的人,他已经知道教皇的特使已经到了比利谢利。
对于诺梅洛没有来见他这个那不勒斯占领者而是直接去见那位流亡宫廷的王后,夏尔仑没有感到不满,相反他觉得这才应该更正常些。
那不勒斯对西西里宣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影响颇深的,梵蒂冈肯定会十分关注这件事,更何况对于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来说,与这件事更有着异乎寻常的关系。
亚历山大六世出身瓦伦西亚贵族,这就让他与阿拉贡有着非同一般的连续,而他又不可能不知道便宜女婿在那不勒斯做的那些事,这就让教皇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至于说这其中还牵扯到法国人,想来教皇一定正在为那不勒斯发生的种种变故头疼。
夏尔仑很清楚诺梅洛在亚历山大六世身边的分量,所以当听说他到来后,夏尔仑知道或许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
果然在拜访比利谢利后的第三天,诺梅洛出现在了如今已经被法国人占据的那不勒斯王宫里。
而诺梅洛给夏尔仑带来的是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的一句话:“请准时准备好那些船。”
“那么说他们还是要去攻打西西里了?”夏尔仑没有感到很大的意外,虽然在任何人看来这个时候进攻西西里都已经不是不智而是发疯,不过夏尔仑却不想那么快就轻易下断语“不知道您是否能告诉我,是什么让那不勒斯人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我知道如今在比利谢利是由那位女王说了算,可我们也都明白做出这样的决定会遭到多大的反对,难道就没有人试图阻止那位王后这么做,或者说,”夏尔仑看着诺梅洛面含深意的问“他们对自己的决定有把握?”
看着夏尔仑满是探究的神色,诺梅洛想了想该怎么回答然后似乎放弃了选择措辞:“那位王后说,她的把握来自奥斯曼人。”
听着这话,夏尔仑神态间先是显出一丝诧异,随后他好像若有所悟张开了嘴。
“奥斯曼人的舰队要来了吗?”
夏尔仑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应。
再次拜访加缪里的时候,奥斯本发现这个西西里老贵族似乎显得比以前更加苍老了。
他原本就被皱纹堆得如同贫瘠缺水纵横沟壑般的脸上,一块块灰黑的老年斑因为没有脸上没有擦拭化妆显得更清楚,当他用那双已经看不清多少东西的灰蒙蒙的眼睛望着别人时,因为空洞而没有神采显得颇为古怪的样子会让对方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奥斯本现在就很别扭,他觉得在这么个人面前很不自在,因为完全无法从那眼神与神态间看不出一旦端倪,这就让他觉得心里很是没底。
加缪里经历的的确太多了,他年轻时候经历过西西里合二为一,而后又被一分为二的分分合合,也参加过英法之间累计数代的漫长战争,正因为这样加缪里比大多数人都更知道该怎么样在这种战火纷飞的乱世生存,更知道该如何明哲保身。
“你又来见我了,”加缪里让人推着自己在花园开慢慢走着,他太老了腿脚完全不听使唤,又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奇怪怎么能活了那么久,毕竟和他同时代的那些人,几乎全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告诉我这次你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奥斯本看看推着轮椅的仆人,看到加缪里似乎对他完全放心的样子,奥斯本说:“是宫相夫人,我是说戈麦斯夫人,她希望能和您见面。”
加缪里似乎想了下才记起这位戈麦斯夫人是谁,他有点费力的拍拍轮椅扶手,仆人就停下脚步然后看看他的手势,鞠躬离开。
“那位夫人回西西里了吗,是来看她丈夫的墓地的?”加缪里问,不过没等裁缝回答他就又继续说“当然不是这样了,那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那她来干什么?”
“那位夫人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弗洛门萨正在找她家人的麻烦。”
“他正在找所以人的麻烦,可这不是我必须帮忙的理由,”加缪里不为所动得,他费力的抬起头看向奥斯本“不过我倒是想听听想要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她在卡斯蒂利亚的家族遇到了些麻烦,您知道国王正在国内到处捕捉异端和阴谋份子,似乎夫人的娘家牵扯进了这里面。”
奥斯本尽量简明扼要的说着自己的来意,看到加缪里脸上一直略显呆滞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样子,他低下头压低声音说:“您知道有些人同样希望得到您的帮助,我这次来也是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之前的决定。”
加缪里发出“哦”的一声含糊回应,然后好像从睡梦中惊醒似的动了动,然后费尽的抬起头看着离得很近的奥斯本:“让那位夫人来见我吧,一个人。”
奥斯本点点头,他会来找加缪里当然不是只因为宫相夫人的请求,他是来再次试探这个老头的反应,因为按照密信上的消息,他知道亚历山大就要开始为救援莫迪洛伯爵行动了。
现在看来,加缪里显然并非只是想简单的当个旁观者,这倒也能理解,毕竟对这老头来说,再次有机会重新发挥影响才能证明在西西里依旧举足轻重,否则或许一些原本跟随他的人会因为他的老迈无力离他而去。
奥斯本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加缪里的宅子,虽然这似乎只是为宫相夫人捎个话,可他已经知道那个老头显然并不完全甘心就这么任由弗洛门萨继续肆无忌惮的在西西里胡闹下去。
“伯爵什么时候动手,不过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啊。”奥斯本看着街上时而经过的阿拉贡士兵,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不安,他听说了亚历山大的军队很厉害,可现在巴勒莫却到处都是看上去就很彪悍阿拉贡军队,至于那些加泰罗尼亚佣兵就更不用说,完全就如同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这让奥斯本不能不怀疑亚历山大这种情况下怎么救出伯爵。
克立安耐心的盯着来来往往的每个人,可又不会让人察觉他是在监视着他们。
自从跟丢了亚历山大的手下之后,克立安迅速把监视的目标重新放在了奥斯本身上,他知道这个裁缝和亚历山大关系很不一般,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初在圣罗莎莉亚纪念日的染血之夜,这个裁缝就曾经参与过亚历山大跟踪袭击他们的行动
所以他不会认为奥斯本只是个简单通风报信的,而且对于奥斯本这个巴勒莫的名人他在之前也多少有些耳闻,所以他更不会认为亚历山大会放着这个在巴勒莫上上下下都关系很广的人不用。
果然,从上次拜访加缪里之后就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动静的奥斯本终于又有了新的动作,只是让克立安稍感意外的,是他没想到这次与裁缝碰面的居然是前任宫相的夫人,而奥斯本在宫相夫人离开后就又再次拜访了加缪里的举动,让克立安一时间倒有些迷惑了。
难道宫相夫人也参与了那个贡布雷的计划?
克立安认为这实在有些荒唐,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当他再想到据说那位夫人如今是弗洛门萨的丈母娘之后,克立安甚至不得不把这些人的名字都写在一张纸上,然后看着这份古怪的“名单”反复琢磨,却又一时间看不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
的确,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甚至可以虽然每个人似乎都与别人有着种种联系,可如果要把他们放在一起却又不太可能。
阿拉贡国王的宠臣总督,西西里当地贵族的翘首,前任西西里宫相的寡妇,显然试图对西西里不利的那不勒斯王后的哥哥,如果再把那位贡萨洛算进来,只是在一个巴勒莫就云集了这么多有着种种来历背景的人物,而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却是一个裁缝?
克立安觉得他实在想不出这背后都有些什么样的关系,虽然他这次来西西里其实是有着更重要的任务,但是却又因为牵扯到了莫迪洛,他一时间实在无法放弃看到的一切。
等等,莫迪洛!
克立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莫迪洛的名字也写进这份“名单”,然后他的双眼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亚历山大来西西里应该是为了莫迪洛,虽然克立安认为他肯定还有其他目的,可至少现在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目前的当务之急,而对克立安来说,他的目标也是莫迪洛。
那么只要盯住这个奥斯本,应该就可以找到贡布雷,或者说盯着王宫方向,一旦有人想要救援莫迪洛,就意味着贡布雷已经开始动手了。
克立安把盯着王宫的任务交给了布希达特老头和他那些手下,他有把握老头不敢欺骗他,而他那些当地手下正好可以到处打听到如今他不容易得到的消息。
克立安自己则选择了盯着奥斯本。
或许出于本能,他一直觉得奥斯本才是这一切的关键,并非这个人如何重要,而是他恰恰是联系所有人的一个枢纽。
克立安的耐心很好,这是以往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兄弟坤托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也就注定做不成什么大事。
克立安不同,他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观察力和耐心,正因为这样之前当他在市场上才只看到奥斯本的身影,就敏锐的发觉到这个裁缝身上可能带着什么秘密。
而结果也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克立安没有想到会在西西里再次遇到亚历山大。
克立安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
一个看上去和其他客人没什么区别的男人走进了裁缝店,看到这个人,正在把一把木头梳子递到眼前一个女人手里的克立安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当地人,即便是克立安单单从他的外貌上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但是克立安知道这个人不对劲,因为在小半天前,这个人曾经从裁缝店的门口经过,只是当时他连看都没有往店里看上一眼。
一个之前还若无其事经过的人却在不久后再次走进一家裁缝店,克立安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因为知道裁缝店没有后门,除非那个人不怕引起注意的从后面的窗子跳到另一条并不僻静的街上去,否则就只能再从店门走出来,所以克立安并不担心那个人会再次被跟丢。
等待虽然令人焦急,可总会有收获。
当看到那人再次出现后,克立安立刻推起收拾好的杂货车子,远远跟在后面。
街上这个时候很热闹,阿拉贡军队的到来让巴勒莫的大街小巷都变得乱哄哄的,这倒是为克立安提供了很好的隐蔽条件。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个人似乎是要出城,这让克立安意识到他不能再继续推着这个显眼的杂货车了。
他立刻在街边找了个地方放下车子,然后依旧跟在那人后面,看到他消失在城门外的身影,克立安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他知道这次应该是真的跟对了。
自从当初西西里主教和他的**一起被人从床上拽下来,用床单裹着抬出卧室,随后又在那个混乱的染血之夜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西西里大主教一职曾经悬空了一段时间。
而随后继任主教的阿方索则在罗马落得了个挫骨扬灰的下场,这就让西西里大主教这个职务多少变得有点不吉利起来,以至新任大主教干脆决定一旦修缮完毕,就把主教宫搬到距离王宫不太远的新教堂去。
而大主教本人干脆从上任之后就从没住在这个看起来不那么讨喜的主教宫里。
因为这个,山下一些原本因为依靠主教宫还算兴旺的村子多少变得荒废了些,这对当地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哪怕是阿拉贡军队的到来,也似乎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太大的好处。
和巴勒莫城的那趣闻相比,这些村子里最近发生的大事是一批据说是来自地中海东部,为了躲避战火而到西西里避难的难民来到了村子里,开始这些看上去都很健壮的家伙引起了村民的疑惑,当从他们领头的人那里知道这些人其实是一批躲避战祸的佣兵后,村民们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自从奥斯曼人灭亡了东罗马后,多年来总是会有人从东方亡命逃亡,这些人大多是东罗马的遗民后裔,或是不愿意被强迫改宗不得不流亡欧洲大陆的基督徒,至于在战争中逃跑的军队或是佣兵也并不少见。
这些人大多会取道西西里,然后辗转逃亡欧洲内陆,对他们来说奥斯曼人太可怕了,只有远远逃到异教徒找不到他们的地方才会感到安全。
因为这样,没有人太过在意这些暂时留在村子里修整佣兵,甚至还有村里人向他们建议,让他们参加西西里城防军,虽说如今城防军不如当初贵族议团的时候那么吃香了,可毕竟也算是一个不错饭碗。
而且巴勒莫的城防指挥官波鸿大人是有名的讲义气,“跟着波鸿队长有肉吃”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这个建议显然引起了那些佣兵的兴趣,他们决定试试运气,所以很快就有几个人进城准备报名参加巴勒莫的城防军。
对于有一群似乎有点来历的佣兵准备加入城防军这件事,巴勒莫队长波鸿还是很重视的。
染血之夜最大的变化就是一群之前无权无势的贵族一下子成了西西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而其中原本既不是贵族也不是西西里人的波鸿最走运,他因为顺利平息了叛乱而成为了巴勒莫的城防队长,而即便是后来因为弗洛门萨的到来他也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因为原本并不是西西里人,他躲过了弗洛门萨对当地贵族的清洗,而且由于当时初来乍到需要有人帮着维持巴勒莫的秩序,弗洛门萨甚至还允许波鸿继续担任队长的职务。
如今的波鸿依旧在民以上指挥着巴勒莫的城防军,只是他的权力明显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原本那些由他的老伙计们把持的权力已经被收得差不多了,所以当听说有一群佣兵可以加入城防军时,波鸿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亲自见了那几个士兵,在看他们展现了在使用武器方面的娴熟之后,波鸿觉得这是自己重新在巴勒莫城防军中培养势力的好机会。
让他更高兴的是,这些十分彪悍可多少有点笨头笨脑的佣兵似乎并不是很懂得讨价还价,这对于老牌佣兵出身的波鸿来说更是个好消息,不过他也不是个只会吝啬而不懂收买人心的人,特别是听这些人说他们还有一批同伴在城外的村子里等着消息时,波鸿觉得这是上帝重新给他的一次机会。
他决定答应这几个人的建议亲自去看看那些佣兵,如果那些人个个都像这几个人这样让他满意,波鸿捉摸着他不介意主动这这些当兵的每个人多发两个拉迪亚的饷钱。
就这样,巴勒莫队长波鸿跟着这几个人来到了城外主教宫山下的村子里,只是当他走进一栋房子看到坐在里面的一个年轻人后,波鸿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
而在这栋房子外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克立安不但看到了走进去的波鸿,而且也恰好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