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归从屋内出来, 十分沉默。他们踏出屋门的刹那,小院像幻影一般消散,面前只有一个十字路口, 哪有任何院落。
牧云归站在路口, 一时觉得茫然:“何必呢。”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求仁得仁罢了。”江少辞前后看了看, 啧声道, “大意了,在她祭剑之前,我们应该先进空间阵法的。”
现在快捷通道消失了, 他们被扔到桓家祖宅外,绕了一圈竟然又回到原点。
两人正在说话, 旁边巷子传来呼呼的喘气声。一个人高马大的黑影哼哧哼哧往前跑, 都不敢回头。他看到路口的江少辞、牧云归, 紧急刹车,险险停在两人身前。
裘虎看到这两人, 诧异又惊喜:“江师兄,牧师姐?”
江少辞看到他,挑眉咦了一声,这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你还在?”
“我当然还在。”裘虎不敢放松,一边站着说话, 一边原地跑步, 时刻预备着冲刺, “江师兄, 牧师姐, 那个女鬼去追赵绪林了,恐怕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先跑吧。”
江少辞眉梢微动, 似笑非笑。牧云归无奈,对裘虎说:“那位……女鬼不会出现了。”
“啊?”裘虎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这时候另一条巷道传来跑步声,赵绪林冲过来,看到他们三人站在路口,也颇为惊诧:“你们都在?”
裘虎看到赵绪林,同样很吃惊:“女鬼呢?”
“不知道啊。”赵绪林说,“我以为她去追你了。”
江少辞说:“这段时间,外面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你们竟然一直在跑?”
裘虎眨眨眼睛,天真无辜地问:“不然呢?”
这个地方被重叠了空间阵法,裘虎他们大概陷入了迷宫,翻来覆去怎么都跑不出去。牧云归看着裘虎无知的眼睛,实在不忍告诉他真相,便说:“女鬼不会再出现了,你们可以安心了。”
赵绪林也发现堵在路口的墙壁不见了,他拿出地图看了看,说:“没错,现在就和领路师兄给出的地图一致了。再往前走,就是桓家大宅。”
赵绪林没有问这段时间牧云归和江少辞在做什么,他们两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几人十分默契,转身往桓家大宅的方向走去。
唯有裘虎落在最后,百思不得其解地挠头:“不对啊,这里怎么通了?那么大一只女鬼哪里去了?”
牧云归四人无意闯入鬼打墙,在路上耽误了两个时辰,这段时间,无极派其他弟子早已抵达桓家大门。
他们刚刚靠近,就听到前方激烈的打斗声。四人不约而同按住剑,牧云归转过拐角,看见前方法术横飞,剑气与黑雾交错,城墙一般的门楼上布满剑痕。
这其中有新鲜的痕迹,也有早些年留下来的。这些年掌门为了宝物,不断派弟子来殷城,不乏有弟子走到桓家大门口。然而能回去的寥寥无几,能找到东西的更是绝无仅有。
牧云归看到前方战局,根本不需要招呼,自动拔剑上前。殷城滞留了许多怨气,黑雾漩涡已经算轻松的了,真正可怕的是修士在不甘中死去,多年经历怨气滋养,变成怨鬼甚至尸魃。他们身体比一般凡人强悍,又在水下异化了六千年,战斗力颇为可怕,一爪子下去能撕掉修士半条胳膊。
而在场的弟子中绝大多数都是一星,和这种六千年道行的怨鬼对打,实在勉强极了。一个弟子不慎被尸魃扑倒,对方大张着嘴,眼看尖牙就要戳到弟子喉咙,忽然有一柄剑从后方穿过,捅穿了尸魃脑袋,剑尖一转,尸魃就彻底不动了。
尸魃重重落到弟子身上,弟子用力把他推到一边,抚着胸口大口呼吸。这时候,上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师兄,你没事吧?”
弟子抬头,发现是一位清冷美丽的女子,她穿着白衣,手上握着长剑,避水珠在她腰带上轻轻浮动,映衬着后方浩瀚昏暗的海底,她干净的仿佛在发光。
弟子认出来了,这是外门非常有名的冰美人,之前赶路时她不知怎么被相繇缠上,弟子还以为他们死定了。没想到,她竟然活着回来了。
弟子有些恍然,一时生出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念头。而这时,她后方走过来一个少年,同样穿着无极派外门弟子的服饰,脚踩在尸魃背上,轻轻一碾,尸魃骨头碎了。
弟子:“……”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意思,但他瞬间再无任何风月心思。他撑着地面,狼狈爬起来,举手行道礼:“多谢师妹搭救。”
“同门弟子,互帮互助乃应尽之义。”牧云归往前看了一眼,说,“前方还有怨鬼,师兄小心。”
牧云归和赵绪林几人汇入大部队中,无极派弟子结成剑阵,集众人之力,终于在怨鬼群中清出一条道,狼狈跑入城墙内部。桓家毕竟是修仙家族,里面比街道上安生的多。众多弟子们瘫倒在地,毫无仪态地大喘气。
牧云归低头整理剑穗,她依然握着普通凡剑,但是她衣领下的项链里,却正躺着一柄银白古剑。桓曼荼以祭剑为条件,请求他们为她报仇。
江少辞最终默认了,桓曼荼也如释重负,带着笑意进入古剑,彻底成为器物的魂灵。剑灵可遇不可求,一柄剑若是有了剑灵,无论材料和年份,都会被人抢破头,何况这还是柄造价不菲、深藏六千年的宝剑。
但剑灵很难遇到,形成剑灵一般有两种途径,一是等器物吸收日月精华,自己凝聚灵智。但这往往需要极大机缘和漫长的时间,等待上万年都未必能成功。二是活人祭剑,自愿留在剑内,成为剑的魂魄。
这一项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成功率比前一项还低。剑灵不能强迫,必须是祭剑本人心甘情愿;而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必须是实力强大的修士。
这是一个相互矛盾的条件,人是万物灵长,强大的修士更是各个心高气傲,他们投胎转世依然有机会修行,谁甘愿堕为器物的附庸?所以修仙界现存的器灵大部分都是自然形成,像桓曼荼这样祭剑的少之又少。
多少剑修大能,穷极一生都找不到与自己相伴的剑灵,若是被他们知道牧云归区区一星就有一柄生出剑灵的古剑,恐怕会引来不少觊觎。幸好之前牧云归和江少辞都是单独行动,无人知道桓家藏宝阁里少了一柄剑,只要牧云归不说,没人清楚银剑的底细。
牧云归明面上只是个普通弟子,她不想引起麻烦,便将银剑放入储物空间,自己依然佩戴原本的剑。
牧云归站定后没多久,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牧师姐?”
又是她。牧云归回头,看到东方漓一脸惊喜地站在不远处,还装模作样擦了擦泪:“牧师姐,原来你没事。先前我看到你被海怪缠住,自责了许久。我只恨自己不够强,没法救师姐出来,只能谋定后动。”
难为她能把临阵脱逃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牧云归静静道:“之前我身边的那张发光符,不就是你扔的吗。”
东方漓怔了下,大概没料到牧云归竟然发现了。她眼睛眨了眨,有些发慌,又飞快稳住:“是吗?我没有用符箓啊,兴许是有人慌不择路,不慎飞到师姐那边,师姐看错了吧。”
“那大概是我看错了。”牧云归眸光沉静地注视着她,说,“兴许是哪个狗东西干的。这种人学艺不精,心术不正,日后必自食恶果,修为尽毁。我差点被人害死,骂的有些狠,东方师妹不会在意吧?”
东方漓僵笑着摇头:“不在意,牧师姐是性情中人。”
牧云归淡淡扫了她一眼,不想再搭理她。她们两人都是无极派的名人,说话时引来不少视线。师兄见休息的差不多了,不想耽误士气,就说:“所有弟子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众人听到集合号令,叹了一声,各自站好。牧云归专心整理自己的剑,看都不看东方漓一眼,东方漓自己没趣,就灰溜溜回去了。
等东方漓走后,江少辞走过来,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能有什么。”牧云归不冷不淡道,“无非装傻充愣、标榜无辜罢了。”
江少辞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他看向被人群簇拥的东方漓,轻轻眯眼。
无极派先辈用鲜血试探出一张地图,领头人低头看图纸,指着最可能的一个藏宝之地,说:“地图上说禁地守卫最森严,里面有剑气留下来的痕迹,剑诀极可能放在那里。先去禁地。”
这张地图是根据桓致远的认知画的,他四千年未曾归家,不知道家族禁地已经成为后世的剑冢。牧云归已经对桓家的分布了如指掌,但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还是跟在人群里,由领头师兄带路走。
一行剑修背靠着背,相互支援,慢慢挪到剑冢外。领头人最后比对了一眼地图,笃定道:“就是这里。地图说里面有很多怨鬼,大家小心。”
无需领头人提醒,他们已经感觉到阴森森的杀气了。众人紧紧握着剑,小心翼翼打量四周,谁都不肯第一个行动。南宫玄悄悄走到牧云归身边,说:“里面危险,你不要进去。”
牧云归正在看路,听到声音回头,见南宫玄握着剑站在她旁边,眼睛盯着前方,嘴唇微微启动:“我以心魔发誓,绝不会害你。一会我给你创造机会,你不要进去,借机留在外面。”
牧云归明白了,看来剑冢就是她的死亡之地。南宫玄心里也很憋闷,他最开始提醒牧云归不要参加大比,但她还是进入名单;他走关系让贺川将牧云归从名单上拿下,结果又在出发云舟上看到牧云归;在殷城外的时候,南宫玄看到牧云归被海怪困住,以为能让她借此躲过一劫,结果牧云归还是追上来了。南宫玄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违背自己闷声发大财的原则,创造混乱,让牧云归离开。
无极派弟子你推我我推你,最终还是走到了禁地门口。领头人清嗓,正打算提醒众人不要发出光线和声音,身后就嗖的窜出一道亮光,炸在旁边石头上,引发轰隆一声巨响。石头慢慢坠落,水底顿时被卷起一阵乱流,领头人暗暗骂了一声,试图稳住队伍:“不要慌,稳住阵脚……”
他话没说完,里面伸出来一阵黑色液体,像章鱼触手一样将几个弟子卷起,飞快消失。弟子们的尖叫声在海底一层层回荡,仅听着就凄惨。
人心霎间大乱,南宫玄趁机对牧云归说:“快走!”
南宫玄的动作全落入东方漓眼底。现在看到门口生乱,东方漓哪能不明白,南宫玄想趁机将白月光换走。东方漓冷笑一声,装作杀怪物的样子,朝后方捏碎一道剑气符。剑气卷起巨大的水流,门口所有弟子都被这股乱流推得踉跄几步,随即身后一阵闷响,结界闭合,谁都出不去了。
剑冢外的石头都含着特殊禁制,只进不出,要么通过试炼,要么死,任何外力都无法左右大门。现在大家都被推进来了,哪怕距外面仅有一步之遥,也只能看不能摸。
南宫玄气得想骂人,是谁引发了乱流?众弟子在毫无防备间落入魔窟,刚才那些黑液触手又出来了,肆无忌惮地抓人。众人仓皇躲避,这时候才发现所谓触手并非魔兽,而是一个人。
她被浓浓黑液包围着,液体如有生命一般在她身周流动,只能靠身形猜测是一个女子。刚才被抓走的弟子转瞬被她吸干了灵气,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晃悠悠逼近。
海下光线暗,直到触手逼近牧云归才看清她的脸。牧云归用剑挡开黑液,心中狠狠吃了一惊。
桓雪堇?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之前牧云归和江少辞在桓家大宅里走动,确实疑惑过桓雪堇在哪儿。按照桓曼荼的梦境,桓雪堇最后入主桓家,成为最终胜利者。她就算不在家主府,也该在藏宝阁、藏书阁之类的地方,为何会滞留剑冢,成为一个不知道仙还是魔的怪物?
桓雪堇看起来完全失去作为一个人的神志,桓曼荼变成怨气那么重的厉鬼,至少还能说话思考,桓雪堇却完全魔化,眼中只有杀戮以及进食。这样的她,与动物何异?
桓雪堇漂浮在半空,身下黑液分裂成无数触手,像一个女王巡视自己的领地,猖狂大笑。她身周的黑液触手砍不断杀不死,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一旦被缠住必死无疑,无极派弟子应对的非常狼狈。
领头人试图唤醒她的神志:“前辈冷静,我等乃无极派掌门桓致远派来营救桓家的弟子,前辈若是桓家人,大可坐下来谈一谈。”
牧云归一听到领头弟子的话就知道要糟了,果然,桓雪堇听到那个名字,怔了怔,低声喃喃:“桓致远……伯父,你终于来了,你让我们等得好苦啊。”
领头弟子一看心中大喜,他本以为有戏,结果下一秒桓雪堇就暴怒,无数触手冲向这群弟子。她头发朝后飘散,脸颊上的黑纹飞快盘旋,双目癫狂嗜杀,宛如鬼魅:“杀了你们,我就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就能离开殷城。我才是桓家之主!”
这种状况就算是江少辞都不敢硬碰硬,他拽住牧云归,短促道:“跑。”
牧云归早就准备好了,触手一铺陈过来,她就朝后跃起,轻巧从密密麻麻的黑液中穿过,几个落身就脱离触手的攻击范围。其他人却没有牧云归的好运,他们被天罗地网罩住,徒劳砍着仿佛无穷无尽的触手,一旦被触手接触到身体,灵力就会飞快从体内消失,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领头弟子看着惊心,听这个女子的话音,她应当是掌门的侄女。掌门乃出自名门大族,身家清贵,桓家里也全是修仙之人。可看这个女子的杀戮方式,分明和魔兽无异!
眨眼间,又有好几个弟子被触手勒住,惨叫着变成干尸。死去的弟子越多,桓雪堇就越强大,攻击越发猛烈,慢慢这就变成一个死循环。东方漓腿上曾受过伤,后面学摘星步时总觉得力不从心,平时可能不显,现在这种亡命关头一下子变得致命。她看到牧云归像仙女下凡一样轻飘飘飞到攻击外,真是恨得牙痒。而这时候,东方漓身后不知道怎么涌来一股气浪,她被推得踉跄,一道黑色触手趁机朝她袭来。
东方漓弯腰,匆忙躲避,触手划过她的衣领,将她里面的牵绳勾了出来。东方漓明明记得自己用最坚韧的灵蚕丝穿绳,即便是刀砍斧劈都没法将丝线破坏分毫,但是现在,仅是被黑液轻轻一勾,灵蚕丝便齐齐断裂,里面的东西借着力道甩到外面。
东方漓心里咯噔,脸色瞬间变了。然而为时已晚,南宫玄就在不远处,清楚看到了从东方漓身上掉落的玉佩。
玉璧里浮着红絮,清透纯正,灵光内敛,正是前世带给南宫玄无尽机缘的玉佩。他前世无数次摩挲这块玉,绝无可能认错!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瞬,下一秒密密麻麻的黑液触手涌过来,拦住了南宫玄和东方漓。东方漓和南宫玄同时心道一声不好,两人不敢留力,赶紧砍断触手。然而等他们突出重围,发现中间已空无一物。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谁都没说话,但心中已浮现出杀意。最后,东方漓先笑了笑,关切问:“南宫师兄,你没事吧?”
南宫玄平静摇头:“我没事。”
说完,两人一齐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南宫玄心道还装,刚才只有他们两人看到玉佩,他没有拿到,还不是落入东方漓手中?难怪他在天绝岛突然遇到塌方,原来,是东方漓搞的鬼。
东方漓同样在心中疯狂呼叫系统:“系统,男主发现我藏了他的玉佩,并且把玉佩夺走了。怎么办?”
系统对这个结果目瞪口呆,明明是满分开局,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它顿了半晌,破罐子破摔说:“先从殷城出去,后面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东方漓咬牙,专注砍面前杀之不尽的黑液触手。就算得罪了男主那也是出去后的事情,若是出不去,她马上就要死在这里,还谈什么男主女主?
牧云归停在外面,焦灼地往里看,偶尔砍断几只漏网之鱼。她等了好一会,终于见江少辞出来了。牧云归长松一口气,立刻迎上去:“你怎么才出来?”
江少辞将手心的玉佩收好,轻轻一笑:“没事,找点乐子。我们走吧。”
牧云归和江少辞从桓曼荼那里拿到了密道口诀,无需和桓雪堇纠缠。他们两人转身离开,东方漓在重重困阵中看到牧云归欲走,心中咬牙,孤注一掷问:“系统,有什么办法能将这只怪物引到他们那边?”
系统想了片刻,说:“有。但是需要心头血。”
心头血是全身血液的精华,人体内这么多血,也不过能凝成两三滴,损耗了就再也养不回来。修士都非常看中心头血,不到必要情况,没人肯舍弃。
生死关头,东方漓实在没心思顾忌危害大不大,她咬牙道:“能用就行,快给我。”
系统沉默,很快将东西兑换。东方漓手心里无声无息出现一条蛊虫,她咬破嘴唇,祭出自己的心头血,然后扔到牧云归那个方向,飞快斥了声“去”。
蛊虫落到地面,顿时活了过来,像一条发光的蝌蚪般快速游向牧云归。桓雪堇嗅到这股气息,眼睛霎间瞪圆了,不管不顾朝这股气味追去。
笼罩着无极派弟子的黑液一瞬收回,他们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感觉到大地在震动。裘虎看到那个怪物朝牧云归、江少辞冲去,瞪大眼睛,喊道:“江师兄、牧师姐小心!”
牧云归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她回头,先是看到一条发光的蛊虫,然后看到钓在后面的桓雪堇。这时候身后的通道打开,一条裂缝宛如狭长的眼睛,静默望着众生百态,桓雪堇在同时捉住蛊虫,冲势停下。
东方漓趁机在后面大喊:“前面有裂缝,快将这个怪物推到裂缝里!”
裘虎听到,霍地回头:“你说什么?”
命悬一线,实在没有什么同门情谊可讲。虽然那里还站着两个人,但显然大多人的性命更重要。领头弟子默不作声蓄力,打向桓雪堇后背,其他人有的沉默,有的冷眼旁观,有的暗暗加了把力。
唯独南宫玄看到那条裂缝,瞳孔紧紧缩了一下。
前世,也是类似的场景,只不过是他无意触动机关,落到了裂缝里。周围弟子为了自保,亦选择将他和怪物一同关在缝隙。唯独牧云归冲过来救他,不慎被怪物击中,两人一起落入裂缝。后来他们艰难甩脱怪物,又误入更诡异的峡谷,她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最终殒命于谷底。
南宫玄至今记得那道剑气袭来的时候,天地变色,海潮翻涌,气势之强是他平生仅见。要不是牧云归替他挡了一击,他也会丧生剑下。
牧云归用性命给他换来片刻的喘息,南宫玄得以逃命。后来他不知怎么走到一个迷宫里,被玉佩牵引,发现了凌虚剑诀和剑骨。
如今,时间、缘由、人物都变了,唯独牧云归,还是一样落入裂缝。要是她此刻推旁边人一把,借着反冲力,还有机会脱离裂缝。但是她没有,南宫玄眼睁睁看着裂缝闭合,牧云归、江少辞还有那个怪物,一起消失在海浪深处。
南宫玄心中狠狠一落,仿佛有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南宫玄不知道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是什么回事,他安慰自己,他已经尽力挽救牧云归了,命数如此,他也无能为力。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寻找剑骨。
他前世从峡谷中出来时,知道一条密道,并不需要横闯裂缝。牧云归已经死了,他应该去干自己的事情。
明明他什么都清楚,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受?
裂缝闭合的刹那,江少辞轻轻啧声:“瞧瞧,不久前你还救过他们。那些人站在人群里,没一个说话。”
牧云归倒很看得开:“救人是我的选择,和他们无关;他们在生死关头选择自保,亦是人性。我救人又不是为了回报,为什么可怨的。”
江少辞笑了一声,可真是个傻子。无极派的弟子看不见了,江少辞再不用藏拙,拔剑重重刺向桓雪堇身体。刚才无极派那么多弟子都砍不断的黑液触手,在江少辞剑下像是秋风中的落叶,簌簌调零。
江少辞咬牙切齿道:“忍你很久了。我这辈子最讨厌没腿的东西和有很多腿的东西,你还敢跑来恶心我。”
江少辞三下五除二把触手削秃,最后一剑了结了桓雪堇,还是觉得身上膈应的不行。牧云归只是一错神,怪物就死了,她愕然地眨眨眼,说:“你都不留下来问话吗?”
江少辞用力摇头:“不,挑个好看的问。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它了。”
牧云归默默看着江少辞不断擦拭手指的样子,道:“要不,你先找个地方洗洗手?”
江少辞摇头,坚持认为自己没事。牧云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她看向下方黑黝黝的峡谷,叹道:“原来,她将东西藏在了一线天。”
难怪桓雪堇感觉到剑诀就在附近,却始终找不到。因为,凌虚剑诀和剑骨被桓曼荼用空间阵法,重叠到一线天里面了。
一线天原本就险峻,现在被海水淹没,那一道细细的裂缝像地狱的眼睛,静待来人。牧云归朝下游去,她见江少辞还在跟自己的手过不去,忍无可忍地拽住他的手,用力拉走:“行了,你的手上没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