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云今天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只带着红袖,华侬就在雍景别苑把被褥拿出去晒,顺道把李沐云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今天照例也是个艳阳天,用过早点之后,长孙情硬是拉着李沐云到外面去逛逛。她好像是看上了哪个铺子里珠钗,那个铺子专门做这些有钱小姐的生意,出的都是高档的货。所以,排场也大了:若是有人要买,即使是再有钱有势的也要亲自上门,决不送货。
想来那珠钗也不便宜,李沐云身上本来就没银两,在加上人生地不熟,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去的。不过终是抵不过长孙情的劝说,万般无奈的跟了出去。
两个人坐在轿子里面,一前一后的出了长孙家。
李沐云待在轿子里晃悠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昨天晚上本就没有睡好,这里再颠儿颠儿,倦意马上涌了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突然猛地颠了一下,把睡梦中的李沐云惊的马上醒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头就已经清清脆脆的撞上轿门了。她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的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怎么回事?”
李沐云还没回过神,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好狗不挡道,快让开!”
“嘿,你们知不知道这轿子里面坐的是谁啊?叫我们让开?”
……
李沐云拧着眉头,揉着脑门前的大包,总算想起来了:自己不是跟着长孙情出来看珠钗的嘛?这轿子突然停下来又是个什么事情?她轻轻叩了叩轿门,一把推开了。
迈出轿子,再往四周瞧了瞧。原来自己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上,轿子对面也横着一抬轿子。两边的轿夫涨红了脸,有的已经撸起了袖子,正骂骂咧咧的。
“这是……”李沐云指了指对面趾高气昂的轿夫,“怎么回事?”
“二少奶奶,”正吵的欢的轿夫瞧见了李沐云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连忙转身朝她弓了身子。
李沐云轻轻点头,又问道,“五小姐呢?”
轿夫满脸愤懑的起身,回头指着对面的轿子,“五小姐的轿子已经过去了,对面的轿子硬是不肯退让,我们就僵在了这里。”
看到这里,在听着他们吵架的话,李沐云总算是明白了。想来自己的轿子跟对面的杠上了,两边都不愿意退让,就这么卡在了路中央。李沐云踮起脚尖,越过对面的轿子:这条巷子不算宽,两台轿子一齐肯定是过不去的。不过,自己的轿子再走几步就能出了巷口,要对面的轿子后退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轿夫转身上前两步,伸出手来差点就要指到对面小厮的脸上去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位是谁?居然敢挡长孙家二少奶奶的道?是不是不想活了?”
小厮愣了一下,扭头打量起李沐云来。
李沐云被望的浑身不舒服,扭过头往后面退了几步。
一边的轿夫见状,怒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撸起袖子,一把把那个小厮推的摔到了地上,“你这狗奴才,居然敢那么瞧我们二少奶奶,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哟,长孙家下人还真是狗仗人势啊,连个轿夫也如此的嚣张跋扈!啧啧啧……”
两边的人本来已经剑拔弩张,马上就要扭打成一团了。这个时候,突然从对面的轿子里走出来一个青年男子,身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袍,手里捏着一把骨扇,满脸尽是嘲笑的意味。
跌倒在地上的小厮连忙爬了起来,跑到了男子的身边,“少爷……”
男子手里的骨扇一扬,示意小厮不要再说话。小厮张了张嘴,满腔的委屈顿时化作了一脸的愤懑。
轿夫见那男子衣着举止不凡,气焰头当即减下来不少。“这位少爷,我们再走几步就能出了这巷子,理当是你后退。”
男子嗤笑,“这是什么规矩,大路朝四方,谁不能走?就凭你是长孙家的人,我就要让?”
一旁的小厮也在边上搭腔,“就是就是,你是长孙家的又如何?我们少爷还是上官家的呢,你们是不是也该让让?”
“你……”轿夫以前是跟着长孙情,捡了她的嚣张脾气,现在居然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会来,吃不得一点亏。这回吃了个瘪,脸都气红了。
李沐云回头,望了望自己身后,虽然退回去有一段距离,但是总比僵在这里跟人家吵闹要好。她在轿夫的身后招呼着,“罢了罢了,我们就退了吧,在这里吵闹不成体统。”
轿夫讶异的回头,怔怔的望着李沐云,“二少奶奶?”
对面的男子捏起手里的骨扇,在掌心轻轻拍打着,“这位就是长孙家的二少奶奶?看起来也算知书达理,又怎会做出成亲几日就让小妾进门的蠢事来?”
此话一出,除了那位上官公子身后的小厮在笑以外,李沐云和那些轿夫的脸马上就变了色。
李沐云心里一沉,这个男人是谁?按理来说,长孙家绝对不可能把这事到处宣扬啊。她冷着眸子望着对面的男子,“公子何故说出这些话来羞辱于我?”
“啊呀呀……”男子夸张的用骨扇敲了敲脑门,“我怎么忘了我答应二少不乱说的啊!”
长孙昱!李沐云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找不到出口,呼吸也越发的急促起来,“你认识长孙昱?”
男子戏谑的瞧了李沐云一眼,“何止认识,我们还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呢!”他说道生死与共的时候,眼里笑意甚浓。李沐云在心底冷哼一声,该是乌合之众才是!
“你们把轿子退到后面去,”李沐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朝身后的轿夫说道,“让这位上官公子先过去。”
轿夫满脸愕然,呆了一阵,最终是满脸不情愿的抬着轿子往后面退了去。
李沐云紧要着牙关,挤出一丝笑容,“上官公子可满意了?”
上官公子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笑道:“你不想知道我去哪里嘛?”
李沐云冷哼一声,“你既非长孙家的下人,又非我的轿夫,我为何要知道?”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子!”上官公子浅笑一声,转身就要坐回轿子里去,“我可是约好了你相公去喝花酒的!”李沐云听了这话面无表情,眸子半眯,像是被太阳照的睁不开眼睛。
上官公子身子顿了顿,有些奇怪的望了李沐云一眼:这女人不是因为长孙昱要纳妾寻死觅活嘛?怎么如今听了他要去喝花酒却无动于衷?
轿子已经起来,慢慢前行。李沐云望着轿子边上的红色流苏怔怔的发呆,“今天这个状况算不算被人羞辱了?”
应该不算吧?只不过是被人嘲笑自己进门没多久相公就纳妾而已,只不过是被人告知自己的相公喜欢寻花问柳而已,这个怎么能算羞辱?可是……为什么胸口憋闷,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正慢慢跟上来的轿子,抬腿往前挪。
对面正急急忙忙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好的面熟啊,那眼,那鼻,那嘴,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沐云轻蹙眉头,一个人的脸飞速的划过脑海,长孙昱!那个确实有三分长孙昱的影子!她顿住步子,定睛打量起对面疾步走来的男子,若是长孙昱便好了。今天不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就不用回长孙家了!
在李沐云怔忡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快让开,让开!”她还来不及扭头,就听到一阵马鸣声。
一人高的黑马赫然出现在自己的右侧,前蹄上扬,李沐云抬头,却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黑马被人紧紧地勒住,前蹄在空中顿了一下,重重的踩了下来。
登时,李沐云的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双腿的也不听使唤的发软。虽然她满脑子都是要跑开的念头,可是腿上却使不出一分力气,“难不成自己今天就这么被马踩成肉饼?”
在马蹄离自己还有一拳远的距离的时候,李沐云突然感觉到迎面而来的一股力量。那股力量伴着一个人扑到自己身上,在马蹄落地的一瞬间把自己带着滚到了地上。
李沐云整个人都吓呆了,在她倒在地上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了一阵才停下来。她喘着粗气,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半响回不过神,只是全身不停的颤抖。
“二嫂,你没事吧?”
焦急的声线撞击着李沐云的耳膜,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貌:虽然有三分相似,但是他不是长孙昱,还好救了自己的不是长孙昱!
李沐云微微抬起头,脑袋里面虽然
已经清明了,但是方才的惊吓依然让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救下自己的不是被人,竟是长孙斐。自己的小叔,长孙斐。
长孙斐起身,环着浑身颤抖的李沐云,“你还好吧?”
李沐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抬眼望着面前的男子,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今日细细看来,竟然发现他有着跟长孙昱一样的俊俏脸庞……不对,是比长孙昱更不凡的脸庞。因为他的目光真的很温柔,光是那眸子,就把那张脸衬的更加柔和温暖了。
“二嫂?”长孙斐轻声的唤着李沐云,一脸的担心。
“嘶---”
长孙斐身后传来了一声马鸣,成功的让李沐云回神。她抬头,越过面前的长孙斐,望着他身后的那匹黑马,还有……黑马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人。阳光刺眼,李沐云微眯着眼睛,伸手遮在额前。
“这样抱着很舒服吧?你们还打算那样多久?”
熟悉的声线,戏谑的声音,李沐云身子一颤,胸口的怒火马上涌了上来。
原本环抱着李沐云的长孙斐顿了顿,马上松开了手。李沐云一手搭在男子的手臂上,借力站了起来。她铁青着脸,望着黑马边上的人,“长孙昱,你这个混蛋!”
“哟,我没说你不守妇道,你到骂起你的相公来了?”长孙昱手里牵着马缰,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安抚着焦躁不安的黑马,“瞧你,吓到我的马了。”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李沐云气的红了眼,“你刚才差点就要了我的命,你知道吗?”她一把拉过身边的长孙斐,继续愤怒,“若不是小叔救了我,你就准备好替我收尸吧!”
长孙昱望了一眼李沐云身边的长孙斐,眸光一暗,故意别开眼睛,“你不是一直就想寻死吗?刚才他要是没救你,岂不是如了你的愿?”
李沐云只觉得脑门一热,她上前两步,想也没想就狠狠地甩了长孙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长孙昱和一边的长孙斐愕然,李沐云红着眼眶瞪着长孙昱,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相公嘛?为什么一点人性都没有?
一边的长孙斐回过神,连忙走到长孙昱的身边,“二……”
“没你的事,走开!”
没等男子开口,长孙昱就黑着脸吼了一声。长孙斐伸到半空的手顿了顿,无力地垂了下去。
长孙昱低头靠到了李沐云的身边,脸上的阴郁浓的散不开,声音冰冷,“夫人,这一巴掌我受了……这次我们就扯平了。”
李沐云气极,愤然的把头扭到了一边,“哼,我们之间永远也扯不平。”你长孙昱欠我和李沐云的如何能还清?
长孙昱紧了紧拳头,终是闷哼一声退了几步,准备上马。
“多急啊,不就是为了跟上官公子去喝花酒吗?”李沐云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起争执的时候,长孙昱伏在自己耳旁说的那句“想激怒我,让我休了你”的话。她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休了我,扶正了花想容,再喝花酒如何?”
“李沐云!”长孙昱准备上马的动作停了下来,花想容 是他心头的刺,李沐云在那天晚上的饭桌上就看出来了。否则她又怎会说出这番话来?
长孙昱怒喝一声,回头瞪了一眼李沐云,而后嗤笑:“你可知道你这个样子像极了弃妇?”
“弃妇?”李沐云冷哼一声,“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现在可以写下休书的是我!”
长孙昱理也不理,径直上了马背。临走之前,还挂着一脸的似笑非笑,“忘了知会你一声,我可不是去喝花酒。听说老太太晕厥了,你的陪嫁丫环正在康泰苑挨板子呢!”话音未落,他便夹了马肚子,疾驰而去。
“什么?”李沐云猛地一惊,迈开了步子招呼着身边的轿夫带路,自己必须马上回长孙家。
李沐云转身,这才注意到救了自己的长孙斐还站在身边。他伸手拦住李沐云,张嘴想说些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李沐云哪里还听得进去?她满脑子里除了华侬,还是华侬。
“多谢小叔救命之恩,不过我家现在有急事,我必须去马上处理。”李沐云朝男子福了福身子,急急的钻进轿子里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