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海宸阁内突然传出一声异常凄厉的叫喊,透过重重包裹的画舫,将寂静的夜空彻底划破,直冲云霄。
包括极其绝望的花老五在内,心情极度失落的老狼等人均是身子一震,那嘶叫声虽然有些变音,但在他们听来还是非常熟悉的,那是肩骨被削掉一块送入画舫内养伤休息的阿龙所发出的。
海宸阁一个装饰极度奢侈豪华的房间内,整个身体都瘫在地上的阿龙正吃力的挪动着四肢向前匍匐而行,眼中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房门,强忍着另一处肩骨被挑飞的疼痛,怀着那仅存的执念,拖着身下的血水,缓缓前行。
丁力手中拎着一把屠宰刀,如同被蒙上一层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连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也不见任何感情波动,看着抬臂就能抓在门槛上的阿龙,丁力缓缓的动了。
重重的一脚踏在了阿龙的脚踝处,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手中屠宰刀猛然翻动,那条被自己狠狠踩着的脚血光乍现,脚踝处突出的骨头被丁力一刀剜飞。可丁力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留,在对方发出一声短气的叫声同时,丁力又朝着对方的另一只脚动刀了。
地上的阿龙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完整的叫喊,四肢断骨的疼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那双原本还含着些许希望的双眼登时翻了白,侧头无力的砸在了地面,口中的血沫已经缓缓涌出。
“阿龙!”
房门外一声急切的喊声,老狼带着几个还能行动的兄弟急忙赶了进来,可推开房门之后,入眼的不仅是趴在血泊之中的阿龙,还有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屠宰刀,以及丁力那张布满寒霜的面孔。
丁力手中的屠宰刀是受伤的阿古达留下的,眼前的老狼正是砍伤阿古达的凶手,而在老狼眼中,丁力又是接连伤害自己兄弟阿龙的仇人,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仓促的老狼当即从腰后一摸,再次抬臂便多出了那把半月弯刀,两人便在房门内外展开了拼死的搏斗。
由于房门的宽度有限,丁力根本无法全力施展手中的屠宰刀,而老狼却占有了这方面的优势,将丁力死死的堵在了房门内,两人更是一个不肯退,一个进不去,就连互相之间的招式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僵持着。
“啊!!”
突然又是一声凄惨的叫声,只是这一次是从画舫外的花老五口中发出的,与丁力僵持的老狼顿时一个激灵,脑中也清醒了许多,伴随着猩红双眼的清澈,整个人的动作也是随之一滞。
跟丁力这样身手的人对战,哪怕是一丁点的疏忽也足以致命了,老狼自然也无法例外,仅仅是那瞬间的一顿,手中的半月弯刀竟然被丁力的一击重击劈的脱手而飞,紧接着丁力就猛然蹿步欺身而上,由于房门宽度的限制,丁力直接放弃了手中的屠宰刀,抡起拳头就给了对方一击重拳。
这突然的变故,让房外老狼的帮手们也有些不知所措,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老狼已经挨了两拳,紧接着就看到丁力一脚踹在老狼胸前,整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向另一个房间的木质墙壁。
“咔嚓!哗哗。。”
顿时,老狼的身体破墙而入,在那面还算结实的木墙上留下一个半人多高的缺口,丁力没有丝毫停顿,双臂交叉与面前,挺身而上,再次一声乱响,伴随着那半人高的缺口被扩展到一人高还多,丁力紧随而入。
碎裂木板之中的老狼才刚从地上坐起,刚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眼前再次一黑,丁力那只大脚准确无误的印在了老狼脸上,伴随着火辣辣却又夹杂着点冷冰冰的感觉,老狼口中一甜,禁不住在倒地的同时突出了一口鲜血,甚至在恍惚之间,清晰的感到自己的脸正在迅速的肿起。
再次跨步上前,丁力一把便揪住了对方的头发,拎着对方的脑袋,抬起膝盖便是几次重击,甚至听到了对方面骨的裂开声,随即丁力顺手将对方甩向一旁,走向对方的同时顺势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朝着其实已经只会出气的老狼胡乱的抡了几下,然后才逐渐的停了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尽量的平复着自己的内心。
其实就连丁力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如此,杀人不过头点地的道理丁力也十分清楚,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变成这样,而且还是在自己的任务即将完成的时候。
要说是为了阿古达报仇,丁力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可丁力却又十分明白,胸口处那团邪火依旧憋着,即便刚才已经接连对阿龙和老狼实施了报复,可那团邪火却依旧挥之不散。
老狼的死,那些跟他一起进入画舫的手下都是亲眼目睹的,虽然此刻的丁力在那破损不堪的房间内愣神发呆,可他们依旧没有胆子贸然上前,特别是听到画舫外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话声之后,几人更是互视一眼,带着满心的恐慌,迅速朝着船尾逃走了。
“力哥,力哥!”张武急切的喊声响了起来,将丁力从不知道何处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微微苦笑一声,转身从刚才自己打开的那扇‘门’出去了,迎面正好撞上匆忙赶到的张武。
“力哥,你没事吧?”张武看着丁力身上那件被木茬子挂的如同一件破袈裟的衣服,赶忙上前一步拉着丁力仔细查看。
“我没事!”丁力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推开对方拒绝了张武的好意,微微一笑,转口询问:“花老五呢?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扔海里了!”张武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看向丁力的目光之中依旧保留着关切,眉头随即皱了皱,沉声提议:“力哥,先回去吧,你这伤虽然不重,但看起来却不少!”
“不碍事,小伤而已!”丁力依旧淡淡的摇了摇头,但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涩,随即看了一眼在旁边好像欲言又止的鲁达赤,冲着对方咧嘴一笑,赞扬对方刚才的表现:“鲁达赤老兄!刚才你和你的兄弟可是够猛的,我看对上花老五那群手下,一个打俩都不是问题吧!”
“哈哈哈,力哥过奖了!”闻言,鲁达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直爽的他随即还是带着一股自豪接过话笑了起来:“不是跟力哥和武兄吹牛,今晚的兄弟,那可都是我鲁达赤这些年的家底儿,都是我一个个点名挑出来的!一个打俩,还真别说,绝对没问题!”
对此,张武和丁力可不认为对方是在吹嘘,毕竟刚才的厮杀中那是有证明的,两人不禁点头笑了笑,随后张武就有些心急的对两人提议:“好了,事情已经办完了,剩下的自然不用我们管了!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府吧,二哥可是在府上准备了庆功宴招待我们呢!”
说着,张武似乎想起了什么,特意转头对丁力笑着嘱咐:“力哥,特别是你,二哥说了,这次的事情,你可是首功,必须好好庆祝一下,怎么说,都是把咱们南海帮的威名,在扶胥镇打出来了!”
“没有那个必要,这都是我丁力应该为二哥做的!”对此,丁力却只是淡然的摇了摇头,轻笑着开口解释:“毕竟,对于二哥救我一条命来说,这些功啊,名啊,都算不的什么!只要二哥一声吩咐,刀山火海,我丁力都不皱一下眉头,自当尽力而为!”
闻言张武就是一愣,丁力话中的疏远显而易见,虽然表情看起来没有多少异常,可张武与丁力相处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完全知道丁力并不是这种性子,内心关于丁力突然不辞而别的猜想也更加确定了一些。
但很快,张武脸上僵硬的笑容就重新绽放了,伸手揽着丁力的肩膀笑着缓解气氛:“力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昨晚二哥都说了,救命的事情早已相抵!以后还是不提这些,先回府吧,庆功宴上,我一定要跟你喝个痛快!”
“对对!力哥,咱们可还没喝过酒呢!”鲁达赤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只是一听有好酒好肉的庆功宴,立马就兴奋了,经过厮杀浑身的疲惫也登时一扫而光,拉起丁力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刚才我还听武兄说,力哥那可是海量啊!今天兄弟倒是见识了力哥的身手,不过这酒量嘛,我鲁达赤还真没服过谁!必须比一下!”
“我看还是下次吧!”丁力却是不知怎的,突然变了性子一样,铁了心肠是不回张府了,轻轻抽回手臂,面带歉意的冲着鲁达赤笑着解释:“对不住了,今天恐怕是不行了,来日有机会,我一定与鲁达赤老兄痛饮三千杯!”
话音未落,张武内心就是咯噔一下,暗自嘀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完全不理解的样子,满脸疑惑的歪头看着丁力追问:“怎么?力哥?你这是?”
“没什么,我想回广州城了!”丁力微微摇了摇头,突然有一种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感觉,当即便笑着冲张武和鲁达赤抱了抱拳,满含歉意的笑着告辞:“武兄,鲁兄,先告辞了,日后痛饮!”
说罢,丁力也不等满脸震惊的两人有所反应,径自转身向着画舫外走去,内心却突然涌起了一阵失落感,甚至有一种空荡荡的错觉,觉得自己完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哎!其实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走了几步,丁力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内心轻叹一声,却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突然生出这些感叹。
“力哥!你就这么走了,回去二哥问我,我可怎么说啊!”在丁力即将出了画舫时,张武才突然反应过来,人走他是拦不住的,但起码得要一句解释回去向主子交代啊。
“扶胥这边暂时没事了,小南海也安定了,我得回去看看南海帮,广州府的复杂,可不比这里差!这边发生这么多的大事,我担心广州府那边,赛义兄弟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代我向二哥告个罪!另外,一切平定之后,我再亲自敬二哥一杯!”
丁力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番推辞的话根本不是他提前准备的,完全是临时找的借口,说罢之后,丁力缓缓抬头看向了画舫外的漆黑夜空,皎洁的月光斜挂在广州府的方向,犹如一盏指明灯般,正向丁力指引着他该去的方向。
刚要迈步离开,丁力又突然收回了脚步,稍稍一顿,嘴角洋溢起一种极其复杂的笑意,有苦涩,有幸福,还有一些让他自己都品不出的味道,随即丁力重新抬起了脚步,头也不回的朗声开口补充:“告诉二哥,所有的事情,一切安心!还有,我想家里的柳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