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面铁盾竖了起来,这种铁盾是特制的,在它的背后,用一根木制的撑杆,牢牢地支在地上,厚实的铁板能够有效的抵挡床弩的射击,高达两米的这种铁盾边缘有搭扣,两面靠在一起,便能相互扣住,能将床弩的冲击力有效分散,上百面这样的铁盾立起来,便犹如一堵铁制的城墙。这种铁盾极耗铁,也只有征北军这种不惜工本地加强士兵防护的军队才会舍得打造这种其实用处并不太大的玩意儿。
霍震霆缓缓策马走近铁盾,远处,林牙的身影也显现了处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在一起。
“霍震霆,来吧,让我们像一个男人一样,打一场吧!”林牙大声喊道。“有种与我单挑一场么?”
霍震霆哈哈大笑,看着林牙,目光之中充满了怜悯,“林牙,这就是作为蒙元亲王,所谓蒙族名将的风彩么?可惜了,上兵伐谋,你一败于苍江之畔,损兵折将,二来于卢宁城下,两次大败,近十万将士都折损在你的手中,你居然还叫嚣着与我单挑,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林牙眼中刚刚鼓声的神彩慢慢变得黯淡,手微微颤抖起来。
霍震霆大笑着,肆无忌惮地踩踏着对手的自尊,“在我征北军中有一员大将叫蒋旭,单打独斗,罕逢对手,可惜,他是一个傻子,虽然历次大战斩将无数,但仍然只能在我征北军中作为一名亲卫,我看你也比他强不了多少。哈哈哈,林牙。如果你投降,我想我家都督会给你一个哨的人马,以你的统兵才能,亦只能带这么多人了!”
林牙身子摇晃了几下,逆血攻心,险些便喷出一口血来。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霍震霆,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霍震霆冷笑道:“林牙。时至今日,你还在梦想着有反盘的一刻吗?我不妨告诉你吧,此时,你派出去的海因克只怕正在为是继续前进去攻打会宁呢,还是返身回来营救你而为难吧?不过我估计,他肯定是要去打会宁了,在会宁。我们早已布下铜墙铁壁,就让他去撞个头破血流吧!至于你,你觉得你撑得过今天吗?”
霍震霆的身后,一架架的霹雳炮立了起来,发现林牙竟然是在营内建垒准备固守之时,霍震霆当即下令将城内的霹雳炮尽数拆了下来。此时,无数的士兵正在忙碌着将霹雳炮立起来,更多的伏魔弩亦在铁盾之后安装完毕。
“受死吧,林牙!”霍震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猛地下压。“攻击!”
霹雳炮发出巨大的声响,无数石弹腾空而起。飞向远处林牙简易的垒墙,壕沟边,一面面铁盾翻转过来,平倒在壕沟之上,构成了一架架跃过壕沟的桥面。几乎在铁盾倒下的同时,伏磨弩发出了愤怒的啸叫之声。比床弩略小的强弩箭如雨一般的射了过去。
步卒们发出震天的呐喊之声,踏在铁盾之上,冲向了远处的胸墙。
林牙营垒之中,霹雳炮亦开始反击,为了攻打卢宁城,这玩竟儿林牙也准备了不少,石弹在空中飞舞,有时在空中,相向而飞的石弹竟然会对撞在一起,碰撞得粉碎,变成无数碎石掉下来,碎石纷分,石弹伤人不多,倒是这种碎石对攻守两方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些碎石只要不是击在要害处并不致命,但是击伤士兵却是轻而易举。
但在床弩方面,林牙可就差多了,床弩威力大,但射速太慢,相比起对面的伏魔弩,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对方如泼雨一般射将过来,而且明显是分了轮次,从开始掩护士兵进攻到现在,竟然一直没有停歇,但林牙这里,却是一轮发射过后,便要等上好一会儿,等他们再次发射的时候,对方士卒已经逼近了许多。
“箭!”
林牙厉声喝道。
无数蒙人从躲避处探出头来,勇敢地将上半身暴露在胸墙之外,拉开强弓,向着蜂涌而上的征北军射击。他们的准头极佳,如此距离之上,几乎每一箭都会射倒一名征北军士兵,但在他们探出半个身子,毫无遮挡的时候,伏魔弩立时就对他们造成了重大伤害,这几乎是一比一的比例。而这对于防守一方来说,几乎就等于完败了。
林牙知道,霍震霆说得不错,自己撑不过一天去,然而更让他担心的是海因克,如果霍震霆所说是真,那么,先前打算的由海因克半道而击征北军的计划便完全破产了,对手早已算尽了一切,必然会让蒙军在城墙之下耗尽最后一份力气。而海因克却不得不攻,攻,还有一线希望,不攻,就会活活地被对手耗死,等粮草耗尽,战马吃光,没有了粮草的蒙军甚至都没有挣扎的本钱了。
结束了,对于自己而言,一切都将结束于今天。他抽出了马刀,插在自己身前,取下负在身上的强弓,拈起了一支箭,站了起来。
霍震霆也不满意,他不满意的是,在最后关头,自己竟然还被对手算计了一把,林牙修建的营垒不大,四五千蒙军的防守阵容很厚实,武器搭配也很合理,这让霍震霆很吃惊,看来蒙军这些年来在防守方面也有了很多的心得,在以往,如此有梯次有纵深的防守在蒙军将领身上是很难看到的。自己自己付出的代价必然要比自己想象的大。歼灭林牙所部不是自己唯一的任力,击败林牙之后,自己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如果损伤太大,会影响到后续的战事。
他皱着眉头,看来还是需要让陌刀手上去拼一下了。在他身左,千余陌刀兵此时已经重振队形,肃然而立,远处壕沟边,正有士兵将跌下去的陌刀兵吃力地从沟中拖起来,死得并不多,但身着如此沉重的盔甲掉下去,又被后面的同伴压上去,断腿断臂的人极多,已是失去了战斗力了。
孟柱晕晕乎乎地感到有人在拉扯自己,他是第一个坠下去的,当时感到自己下坠,孟柱便拼尽全力向前一跳,想要跃过这个陷阱,但他忘了,现在不是他当年只穿着一件破烂的褂子在山间纵跳的时候,沉重的盔甲让他根本没有跳出多远,依然坠了下去,不过这下意识地一跳,却让他躲过了后面跌下来的人直接砸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紧贴着壕沟壁两手在沟壁之上刨出了十条印痕,手指甲尽数翻了起来,左脚踏在一根矛尖之上,已被刺了一个对穿,稍一动弹,便是一阵剧痛。右脚运气好,恰好落在两根矛尖之间,毫无无损。
转动了一下脑袋,孟柱发现,在自己的两侧,有很多同伴跌在坑底,一动不动,而坑底,有沽沽的鲜血在流动,他知道,这是尖矛刺穿了他们的盔甲,从数米高的地方跌下来,再加上身上沉重的盔甲,这些尖矛已足够刺穿他们厚实的盔甲了。
不停地有陌刀手的遗体被拉扯上去,越往下,生还的机率越小,看着那些在沟底蜿蜒流动的血液,一阵阵热血冲到脑顶,孟柱发出一声闷吼,左脚用力,哧的一声响,从矛尖之上生生地拔出了自己的左脚,弯腰拾起两柄跌在坑底的陌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锋利的陌刀插进了沟壁之中,右脚踩在陌刀刀杆之上,一只手抠住沟壁,努力使自己站稳,挥手又将另一柄陌刀插进沟壁,踩上第二根陌刀刀杆之时,孟柱的双手已经攀上了沟壁。
“快,孟将军还活着,快拉他上来!”沟边,有人发出惊喜的叫声,几双手伸手来,用力扯住他的双臂,将他拉了出来。
脚一着地,阵阵剧痛传来,身子一歪,险些跌倒,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前后左右躺地上的兄弟,孟柱发出阵阵嘶吼之声,伸手抓住了一柄陌刀。
这柄陌刀仍然握在一名陌刀手的十指之中,而这名士兵,胸前有数个大洞,盔甲被鲜血染红,早已死去多时了,但仍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武器,孟柱伸出手,慢慢地轻轻地一个个地扳开他的指头。
“兄弟,哥哥替你复仇!”握着这柄陌刀,他站了起来,拖着一只仍在不停留血的左脚,一瘸一拐却又坚定无比地走向远处的战场。
“孟将军还活着!”霍震霆身边的陌刀手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孟柱的生还,立即让他们的士气高涨,特别是看到孟柱瘸着腿仍然坚定地在向前突击,所有人都是感到阵阵热血上涌。
“你们的长官正在向前,你们,还在等什么?”霍震霆手指前方,厉声喝道:“前进吧!为你们的战友打开一条胜利的通道!”
“征北军,前进!陌刀手,前进!”陌刀手们发出怒吼之声,挺起陌刀,大步向前。
孟柱高举着那柄取自同伴手中的陌刀,越走越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在前进,对于身着重盔,左脚负伤的他来说,这几乎可以看作是人类的极限了。
“杀!”他发狂地吼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