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毕竟是征北军,既然找了军中大夫,自然便无法瞒过朴德猛与耿冲两人,万锦基还没有苏醒过来,他们两人已是联袂而来。看到万锦基的模样,两人都是眉头深锁,朴德猛还好一些,对于在征北军在江南对白莲军折刀阔斧的改编虽然知道一个影儿,但知之不深,但耿冲就不一样了,在职方司中深居高位的他对这些事情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看到万锦基突然出现在这里,心里大叫不妙,心中只是奇怪,怎么会让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他还好吧?”耿冲看着军医,问道,心中却恨不得躺在这里的家伙就此长眠不醒,那该有多好啊?
“病得很严重。主要是长途跋涉,风寒入体,又强自撑着没有休息,到了这里,精神上突然放松,一下子便倒了下来,能不能撑得过去,就看他的运气了!”军医连连摇头。“好在此人体格甚是健壮,也许能挺来亦尚未可知,一切都看运数了吧!”
“他是?”朴德猛一直在益州镇守益州城,并不认识万锦基。
“他叫万锦基,白莲军大将!”耿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朴德猛,介绍道。
朴德猛立时便闭上了嘴巴。
“好了好了,你们去休息吧,野鸡命硬得很,不会就这么死的,我和三眼虎在这里守着他就够了!”红娘子挥挥手,心烦意乱地道。万锦基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这个模样。只能是白莲军出了大问题,但白莲军能出什么问题,红娘子却想不出来。一切只能等万锦基醒来之后再说了。
“燕将军,看样子万将军一时之间也不会醒来,您和虎爷也不妨先去休息,让大夫辛苦一下,在这里照顾便好了,等他一醒来,便再去叫您!”耿冲提议道。
“自家兄弟病成这个样子,谁还心思去休息!”三眼虎怒道:“你们去吧。我要守着我兄弟!”
朴德猛与耿冲两人对视一眼,向红娘子抱拳一揖,双双退出了大帐。
两人走在大营之中,军靴踩着积雪,发出嘎嘎的响声。
“有没有办法让万锦基住口?”耿冲突然停了下来,侧脸看着朴德猛。
“不要犯浑!”朴德猛看着耿冲,“三眼虎守在那里,此人功夫不俗,暗杀行刺是绝对行不通的。除非你发动军队,但这样还瞒得住燕将军么。再说都督也不见得愿意万锦基死,不然此人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能赶到这里来?我可不信此人有本领一路从赣州能平安无事地走到这里来?”
“此人如果醒来……”
“整编白莲军一事,终究是瞒不了多久的。万锦基到此,就说明现在已经木已成舟,白莲军已经改变为白莲营,全数落入我们掌控之中,即便暴光,又怕什么?燕将军纵然脾气不好,但对于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难道还能掀了桌子么?”
“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朴德猛点点头,“都督已经到了卢城,万元老先生不是也赶到了卢城了么?有他们两人在,料想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前日卢城来信,都督去了云家村!”
“这样吧,耿冲,你马上派人去卢城。将万元老先生迎来,这样当燕将军天雷大作的时候,也好作为清凉剂,免得我们两个顶雷。”朴德猛笑道。
“说得是!”耿冲笑道。“我马上去办。这里离卢城不远,快马来去,最多一天时间万老先生便赶来了。”
除了担心红娘子大发雷霆之外,两人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担心,必竟这军营之中,尽数是征北军士兵,有着严格的上下体系。除了吩咐军中上下各级军官遇事要及时汇报之外,两人云淡风轻地闲扯了几句,但各自回去了。在两人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燕将军将来是要成为征北军主母的,相对于那样的美好前景,一个区区的白莲营算得了什么。说句老实话,对于现在的白莲营的战斗力,两人都还没怎么看在眼里。
大帐之内,又点燃了一盆炭火,显得温暖如春,随军大夫替万锦基针炙完以后,便抱着药箱坐在火盆边闭目养神,万锦基不完全脱离危险,三眼虎是不会放他走的。
红娘子与三眼虎则坐在床远,焦虑地盯着万锦基,万锦基是鹰嘴岩老兄弟,跟着红娘子从大漠便开始一刀一枪的拼杀,不仅仅是兄弟,更是亲人,眼见着万锦基在阎王殿前门前打转,红娘子忧心如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军营之中更鼓已敲过了四通,更鼓之声惊醒了火盆边打着瞌睡的大夫,猛地抬头看见红娘子与三眼虎两人双眼布满血丝,一脸忧心的样子,大夫赶紧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替万锦基把脉。
红娘子与三眼虎紧张地盯着他,生怕此人一张嘴,便判了万锦基的死刑。
大夫的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将万锦基的手塞回厚厚的棉褥之中,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燕将军,他脱离生命危险了。此人的生命力当真顽强,这个样子都能挺过来,了不起,是条汉子!”
“当真?”红娘子与三眼虎都是大喜,连声追问道。
“没错,脉象已渐渐平稳下来了,比先前强健有力多了,显然他已经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刻,应当没问题了,我再开一个方子,让人把药熬好了送过来,等他醒来之后喝,以后就是慢慢将养的问题了,虽然捡了一条命回来,毕竟是大伤元气。”
“多谢多谢,大夫当真身手不凡!”三眼虎大力拍着大夫的肩膀,眉花眼笑。
大夫苦笑:“虎爷,你快拍塌我的肩膀了,倒也不敢当虎爷的赞,这还是他自己够壮,看来他也不忍看着我被虎爷拧掉脑袋。”大夫此时心情也轻松下来,开着玩笑道。
三眼虎大笑不已。
大夫自去开方抓药,红娘子与三眼虎此时也都轻松下来。
“二当家的,他的眼珠子在转!”一直盯着万锦基的三眼虎忽地大叫起来。
红娘子一个箭步窜到床前,“野鸡,野鸡,我是二当家的,你能听见么?”
万锦基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一条缝,眼前模糊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红娘子与三眼虎两个又喜又急的面容。
万锦基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两只眼中却流下了泪水。
“野鸡,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三眼虎心急,一看万锦基醒来,便连声问道。
万锦基眼中的泪水流得更急,张着嘴,半晌,才看着红娘子,声音嘶哑地道:“二当家的,白莲军没有了,没有了!”
“没有了?”红娘子和三眼虎都是大吃一惊,怎么会没有了呢?白莲军在相州虽然遭受重创,精锐损失泰半,但加上后备军队,也还有二万余人,怎么就没有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没有了?”三眼虎急道。
“三眼虎,没看到野鸡现在这个样子吗?去,给野鸡倒一杯热水来。不要急,即便出了什么事,我们远在千里之外,亦是远水救不得近火,光急有什么用?”红娘子喝道。
三眼虎被红娘子一喝,心中虽然着急上火,却也不敢发出来,去火盆边倒了一杯热水,扶着万锦基坐了起来,把他靠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地喂着他,连着喝了半杯热水,万锦基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看着红娘子,流着泪道:“二当家的,白莲军没有了,白莲军被云昭吞了,被他整编了,现在整个白莲军的基层军官全部都是由征北军第五营调过去的,他们将两万人的白莲军整编成了一个战营,连主将都是从第五营调过去。”
三眼虎手一抖,半杯热水全洒在了棉褥上。
“你说什么?”红娘子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云昭整编了白莲军?黄瑞呢,索文海呢,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二当家的,黄瑞和索文海都投靠了征北军了!”万锦基道:“黄瑞被调到征北军第五营成了第五营的副将,索文海成了整编后的白莲营的参军。我不肯就范,他们便把我关了起来,我瞅准机会逃了出来,一路逃到了这里!”
“万老先生呢?”三眼虎厉声道。
“万老先生不说话,默许了这次整编,正因为万老先生这个态度,军里的鹰嘴岩老兄弟们才没有闹将起来。万老先生也被云昭收买了。”
三眼虎转脸看着红娘子,这一次他没有跳起来,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红娘子。
红娘子慢慢地站起来,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走到火盆边,缓缓地坐下,伸手拿起火钳,伸到火盆里,拨弄着火炭。哗拉一声,整个火盆却给戳翻了。
“二当家的!”三眼虎与万锦基都担心地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扔掉火钳,红娘子看着地上四溅的火炭,低声问道。
“从二当家与虎爷你们两人离开江南,渡江北去之后就开始了。”万锦基低低地道。
“原来云昭一力要我过江到益州来看一看,真正的意思却是在这儿!”红娘子惨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