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雅尔丹,红娘子等人踏进玉门关的时候,已经时至五月了,出关时还是四月,回来却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一进入关内,便可以看到无数的百姓,军人都在忙活着,征北都督府关于兴修水利的命令早已经到了,各地正在组织百姓和军人忙着开挖河渠.
玉门关的韩啸最为起劲,他率军在玉门关外开垦了大批荒田,四月里一场春雨让他喜上眉梢,但接下来,就让他有些吃不住劲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居然没有一场雨下来,眼下正是庄稼破土而出的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雨水,可就糟糕之极了.
“今年北地很有可能要遭大旱,你心中要有数!”站在工地之上,云昭对着韩啸道:”之水利工程亦非一日之功,今年是肯定指望不上的,即便是明年,也不见得便能便能将运河修到玉门关外,所以,你要早作打算.”
韩啸苦了脸,”王爷,这可咋办呢?既然如此,我便先将挖运河的事情放一放,先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再说.”
云昭摇了摇头,”运河一事,关乎千秋万代,你这里可以慢一点,但绝不能停,应付今年的大旱,你亦只能多挖一些深井以备不时之需,不绝收就好了.过了今年,日子便会好起来.”
正与韩啸两人商议着取水的问题,万世昌凑了过来,看着云昭,一脸的腆然,躇踌半晌,看着万世昌的模样,云昭笑道:”你不必说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今年无战事,你便先在玉门关安心协助着韩啸渡过这一次难关,等到了用兵的那一天,没有道理会将你这样的悍将弃之不用的,放心吧,我会记着将你调回去的.”
万世昌大喜,”多谢王爷!”
“接下来虽然主要任务是抗旱,但是也不能将练兵忽略了下来,大漠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属地,玉门关再也没有原来那样重要的战略意义,在这里大规模驻兵已经没有必要,等到了用兵的时候,肯定会抽调这里的士兵奔赴战场,到时候,我可不想你们这里的士兵都变成了农夫!”
“王爷放心!”韩啸与万世昌赶紧道.
在玉门关休息了一天,云昭一行人接着启程,继续行向关内,过了玉门关,便踏入了潭州的地面,人口便渐渐的稠密起来,比起荒凉的关外,的确是两个世界,更为重要的是,沿路迁移的蒙民络驿不绝,云昭粗粗估摸了一下,这一路上,他们碰到的蒙族部落不下数十个.
看着一边的雅尔丹,云昭笑道:”雅尔丹,你们进入关内之后,我还一直以为你们蒙族都跟着来了,怎么在大漠之中还有这么多人?”
雅尔丹摊摊手,她的马车让给了养胎的红娘子,还有她那个受了伤的侍女两人坐,自己就只得骑马了,好在她本是马上民族,骑马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王爷有所不知,蒙人长居大漠,而大漠广袤无垠,事实上,我们蒙族到底有多少子民,王庭也只能统计个大概,很多散布在大漠深处的小部,王庭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这一次能有迁居内陆的机会,这些人才会出来,这是我们蒙人千百年来所梦想的啊,谁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啊!”看了一眼身边的哈里钵,雅尔丹道:”像哈里钵他们,居住在大漠深处,平素王庭也不管他们,他们亦不向王庭进贡.像这样的部落,雅尔丹也实在不知有多少.”
云昭叹了一口气,”这可就难了,也不知到底会有多少人进来,也许今年的粮食要告急了.每多一个部落,就多了几百张几千张嘴啊!”云昭心里却实有些着急,这些后来的蒙人基本上两个肩膀扛张嘴,穷得叮当响,除了一些牛羊之外,根本就身无长物.
“给王爷添麻烦了!”雅尔丹歉然道.
“麻烦亦是我自找的!”云昭突地笑了起来,”蒙人既与我北地越人合为一体,那便都是我云昭的子民,自当一视同仁,有问题,我们便想办法来解决,粮不够,便想法子去找粮,了不起我们勒紧皮带,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总不至于还饿死了人,这两年,无论是益州还是卢州,或者卢宁,都是大丰收,北地其它各州虽然战战频频,但也没有绝收,只要今年不爆发大的战事,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蒙人比先前预计的数量多了三分之一,这让兴灵的征北军都督府都有些措手不及,今年的粮食危机肯定是避免不了了,在益州和卢州,已经开始收购百姓手中余粮,这一举措一出,又立即引起了两地的粮价飞涨,让在兴灵主持政务的姚长坤与韩仲两人都有些发愁.
小皇帝已经到了兴庆,马上就要渡河,亦只能将这个问题放一放,先迎了小皇帝过河之后再说了,好在王爷那边终于还是顺利地解决了后院起火的问题,正一路赶回兴灵,一切都只有等到王爷回来再商讨对策了.
相对于征北军都督府的大人物们焦头乱额的时候,北地的百姓们可都是兴高采烈,这些年来,一直打仗不休,在益州,几乎家家都有战士,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与亲人们团聚一小段时间了,这倒是让益州的肉食又涨了一成价格,酒是没有的,北地缺粮,酒是被严格限制的玩意,除了官办的酒坊之外,私人酿酒,一旦被抓住,那就是砍脑袋的下场.而且官办酒坊也只酿制高度烈酒,主要是用于军中为士兵消毒,饮用酒是极度缺乏的.
但这倒也不妨碍百姓的欢庆,酒没有,便用醪糟替代,也有点酒味不是?
益州是云昭起家的老巢,整个益州是北地最为富庶的地方,家家有田地,户户有余产,百姓安居乐业,虽说还达不到路不拾遗的地步,但晚上睡觉不用关门倒还真是做到了.
而在益州,最为富庶的莫过于广昌.
广昌是征北军的军事重镇,这里集中了征北军几乎大部分的兵工作坊以及治铁炼钢的作坊,可以说,广昌便是征北军战无不胜的重要保障.征北军犀利的武器,几乎绝大部分都是由这里生产的.
周卫峰眼下正在广昌巡视.
当年的周卫锋是广昌最大的兵器作坊的老板,云昭入主益州之后,周卫峰极有眼光地搭上了这条船,与征北军联营,办起了锋锐兵工作坊,使锋锐兵工作坊的发展一日千里,后来因为锋锐兵要作坊涉及到了太多的征北军秘密武器的开发,便将成品车间搬到了兴灵,而周卫锋也去工部任职,主管的便是兵器生产这一行当.
广昌一家私人作坊研制的皮带传输车在北地开始兴盛起来的时候,作为兵工行业的行家,周卫锋立即便发现了这玩意儿在军事的极大用途,这一次专程前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东西的潜力.
这半年来,程耀祖每天睡在梦中都会笑醒,他没有想到,心血来潮做出的一个玩意居然让他发了大财.程家原来是专门生产羽箭的作坊,羽箭的生产涉及到多个环节,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研制出了这样一个玩意,在制作羽箭的时候,这种传输器在长长的车间内缓缓运行,工人们坐在皮带两侧,完成自己的工序,可以极大地提高工作的速度.后来北地开始兴修水利,广昌自然也不例外,看了农民们挖土之后,再辛辛苦苦地将土挑出来,随着河道越挖越深,这项工作的难度便越来越大,他灵机一动,便制作了这样一台机器,放到工地之上,原本的意思只是为本地的老百姓出份力,博个好名声,但没有想到,一经推出之后,当地官府就找上了门,要他多多生产这种玩意,随着在广昌的推广开来,各路订单便纷至沓来,程式作坊即便日夜赶工,也无法应付.他干脆停下了所有的羽箭生产,专门来做这个东西.反正这一段时间,军队里采购羽箭的速度骤然放缓,库房里堆集如山,不如先做这个来赚进大把的钱.
这种运输工具的出现,顺带着带救活了广昌另外一家生产皮甲的作坊,这家作坊本来已经快要破产了,在征北军中,铁甲已经是最基本的军队装备,更好的钢制铠甲也已经开始批量生产,皮甲已经落伍,就在老板准备关门歇业的时候,生意上门了,就是专门为程式作坊生产这种运输皮带.
这不是什么技术难题,这家老板喜出望外,库房里堆集如山的皮甲原材料终于有了去处,一块块宽约一米,长数十米的皮带很快便被生产出来,程式作坊需要多长,他们便为其生长多长.
现在蒙人大举入关,皮毛价格已经大幅下跌,收集起来也容易.这家皮甲作坊死里逃生,反而作得兴旺无比起来.
木制的滚轴极易损坏,这是这件运输工具的最大弱点,现在程式作坊已经研究出了替代物,这件最新的产品就摆在大厅里,周卫锋弯着腰,细细地打量着,他这一次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冲着这个.
整台机器只剩下了支柱和两边的外框是木制,内里的滚轴全部变成了铁制,而最关键的部位,全部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铁制轮齿盘,这些轮齿板一个个紧密咬合在一起,相比起原来需要两头牛才能让他运转起来,现在只需要一个壮汉在一头摇动曲臂,便能让他带着重物运转起来.
“这是个好东西!”周卫锋拍着机器,连声赞道.”不过价格也不菲吧?”
“是,周兄,他的价格是原来的三倍左右,不过他的使用寿命可不是原来的能比啊!”程耀祖笑道,他与周卫锋原本就是老相识,便也没有那么拘束.”这样一台,可以顶原来十台的寿命,更重要的是,他节省劳力啊!”
“还是太贵了一些!”周卫锋道:”程兄,不瞒你说啊,这些东西的采购最终还是要着落在都督府的公库里,而现在公家府库因为要安置那些蒙人,已经几乎空空如也了.你这个价格,太高了.”
“周兄的意思是?”程耀祖迟疑地道.
“程兄,现在兴灵好事将尽,皇帝陛下要过来了,咱们的王爷也要成亲了,你也该为王爷贺贺喜不是.你拿这个东西出来,只怕比其它人送任何东西都要让王爷高兴,你这种铁制轴承可不仅仅只能用在这运输器上,在其它的地方用途也多着呢?”
程耀祖犹豫半晌,”周兄的意思不仅仅是让我降价吧?”
“不,如果程兄答应将个齿轮盘的生产技术以及铁制滚轴的技术转让给锋锐兵工厂,这玩意儿按现在的价格买也无妨!”周卫锋亮出了他的底牌.
程耀祖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对方,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专利法,但却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能仿制别人家的东西,这是要被人唾骂道.”锋锐也要生产这玩意儿?”
“别那么看着我?”周卫锋大笑道:”我早就将我的股份全卖给都督府了,我现在就是一工部官员,程兄,你多虑了,我们要你这个技术,可不是为了生产这运输器,你也知道,锋锐主要是干什么的.”
程耀祖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你答应了.”
“当然,为王爷贺喜,我是义不容辞,周兄,说起为王爷献礼,我后院里还有一样新研制的玩意儿,也是用来搬运东西的,您看看成不成?”程耀祖笑道.
“走,去瞧瞧!”周卫锋亦是兴至勃勃.
走进后院,周卫锋不由有些呆了,后院之中,高高的木架之上,粗壮的横木长约五米,倒是类似一个大门.
“这是什么东西?”周卫锋问道.
程耀祖笑而不语,挥挥手,两边的伙计走过来,将十数块板锭搬到了柱子之上铁索吊着的一个铁制筐子里.两边伙计拉动柱子之旁的几根铁链,在周卫锋目瞪口呆之中,那起码上千斤重的铁锭被轻而易举地升到了半空,然后晃晃悠悠地从一头移到了另一头.
“这玩意儿还要得吧?”程耀祖笑眯眯地道,自从发明了运输皮带车之后,他弄这个是上瘾了.
“太有用了,太有用了!”周卫锋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