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邻立刻摆着双手说:“是她自己寻了无常。”苗山幽说:“平白无故怎么会寻了无常呢?”卢照邻说:“是啊!之前她一直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自从跟你凑在一起之后她就变得十分乖张,现如今做出这档事,你不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应有的责任吗?”苗山幽说:“你说的没有错,我是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是做事有道之人。”孙思邈说:“如果你识相的话就自行了断,如果你执迷不悟,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苗山幽说:“我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但是到了这种要命的场合,我还是不得不说一些我的情况,家父曾经是陛下的亲随,我的兄长苗山风如今也在朝中为官。我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一定会严查到底要是查到你孙师父的头上,你作为名医恐怕就要遗臭万年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你给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你的名声不因为我的缘故受损。”
孙思邈说:“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说:“这个问题问的好,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呢?”孙思邈拿出一粒毒药说:“这是我精心研制的一种毒药,人要是服下它,如果没有拿到解药,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暴毙。解药是这样的一共有六十剂,每年服用一剂,等到六十年后,你就可以彻底解脱了。”我说:“六十年后是不是体内就没有毒了?”孙思邈说:“六十年后你就死了。”我说:“万一那个时候要是没死呢?”孙思邈冷笑着说:“服用了这一粒毒药一定会死。”我说:“你觉得我会服用它吗?”孙思邈说:“你觉得你现在有的选吗?”我说:“也许我没得选,但我不打算接受你给我提供的选项,你可以大大方方的杀了我,然后你再去找你的关系,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情平息掉。也许你会觉得你给皇后治过病,皇上多少会给你几分薄面。你要是这么想就彻底错了,当今万岁是不世出的明君圣主,他绝对不可能纵容邪恶。”
孙思邈背过脸去,表情非常的痛苦,说:“我劝你还是自行了断吧!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我会有特殊的方法让你的尸身不腐,会把你保存在一个陶罐之内,历经千万年仍然散发着香味,后来人仍旧可以看到你栩栩如生的样子。”我说:“你给出的建议的确非常的吸引人,但我没办法接受,你动手吧!”孙思邈犹豫了,卢照邻说:“苗山幽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我们会让你的死相非常的难看,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如果死的太难看,阎王都不会愿意收你,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要成为孤魂野鬼了,历经千万年不能去投胎,你难道就不害怕吗?”我说:“一个人一种命,这世上每天都有多少人横死惨死,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我的头上,也是因为命,不必再说了,你们动手吧!”卢照邻一看这个情况就走了过来,把宝剑从剑鞘里面抽了出来,指着我的喉咙说:“苗山幽,是你自己找死不要去恨我,你记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一瞬间,我突然把喉咙从剑尖的位置移开,绕到卢照邻的身后,扑向了孙思邈。这孙思邈虽然年纪不小,身手却非常的敏捷。很快就躲过了我的连环攻击,只见他跳到一块石头上指着我说:“不孝的东西,一口一个孙师父,居然还敢袭击我。”我说:“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因为我曾经上过战场,所以面对一打二的情况,并不怯场。相反越战越勇,就在打到最激烈的时候,我突然掉转头一下子窜进了树林。两个人愣了一会儿,寻着足迹来找我。他们在明处,我在暗处,突然卢照邻出现在我的面前,幸亏我下手非常的快,在他出生之前早已经一脚踹到了他的命门。
因为情况紧急,我那一脚并没有很用力,对方应声倒地。我极力的奔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从险境之中逃脱出来。来到一处山坡之上,越想越觉得后怕。终南山很大很深,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我找了一个特别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那是一个非常大的山洞,山洞里长着各种各样的果树,树底下还有泉水。在这个地方生活着很多猴子,于是我就跟这些猴子生活在了一起。当我盘腿静坐的时候,有的猴子跳到我的肩上,有的猴子跳到我的头上,也有的,猴子骑到了我的脖子上。一开始这些非常困扰到我,但是时间一长我也就克服了。时间再一长,猴子在摘果子的时候会丢一颗给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的时候,我莫名的被感动了。当你在跟这些野兽打交道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对它好的时候,它也会对你好。而人就不同了,即使你对他很好,他也有可能对你非常不好。
孙思邈和卢照邻并没有放弃寻找我,他们终究还是找到了那个山洞,不过那些猴子的警觉性非常好。当我发现猴子有异常的时候,赶紧找个地方躲了起来。果然很快孙思邈和卢照邻就出现了。这个时候,孙思邈一边掐指算着,一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两只眼睛放射出闪亮的贼光,他说:“苗山幽太低估我了,这世上还有我算计不到的人吗?凭他的一己之力也想逃出我的掌心,真是贻笑大方。”卢照邻说:“师傅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右眼皮跳的非常厉害,我总觉得这次行动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孙思邈说:“你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世面,苗山幽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弄死他个碾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卢照邻说:“师父,我们是修道之人,做这种事是非常损阴德的,师父难道就不害怕吗?”卦音未落,孙思邈抬手就给了一记耳光说:“没用的东西还没有跟人家交,手就先灭自己的威风。”
房乔这个人能掐会算,他感觉到孙思邈已经动了杀机,甚至已经推算到有人已经死到了他的手上。越想越觉得不安,于是派白肥尔带着人深入山中,务必找到孙思邈。在出发之前,房乔给了他三个锦囊,让他在三个不同的时间打开。当第三个锦囊被打开的时候,孙思邈就站在他的面前。白肥儿说:“房先生最后一个锦囊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作为郎中,只要想着好好去治病就行了,把功夫用在这种地方,还怎么能好好的救死扶伤呢?”孙思邈说:“虽然有这些事,但我的救死扶伤的过程当中没有出过任何纰漏。”白肥儿说:“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孙思邈说:“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可如果你不相信,我也理解。”
苗山风虽然每一天都在处理公务,可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莫名的感到思绪不宁。听说白肥儿已经奉命进山寻找孙思邈了,他就托人给带了一封信,表示如果见到苗山幽,就麻烦他有空常回家里看看。白肥儿却打定主意,不提这件事。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不方便,其实是一块遮羞布。当彼此不方便的时候,大家相互隔绝,每一个人都有正当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忽视。当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方便的时候,就好比一幅画在纸上画的非常的满。这样的画是不美的,所有擅长书画的人都知道留白的重要性。密度过高的画,会让人产生一种压迫感。向孙思邈传达了房乔的意思之后,他说:“孙师父,有些事情你还是应该放下,虽然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孙思邈说:“这话说的非常的轻巧,听起来却非常的别扭。”白肥儿说:“如果你不放下,我会让你知道大唐是有王法的,就算是在这深山之中,也不是法外之地。”
孙思邈说:“无量天尊,你说的这话我听不懂,但我告诉你,我一直都是一个守法之人,虽然我是方外的道士,如果是在修行方面就要遵守天道,如果是过世俗生活,当然要遵守人道,所谓人道大概就是王法。”白肥儿说:“其实我非常的佩服你,在这样纷乱的尘世,你能够保持如此的专注和定力,最终在医术方面精益求精,成为当事之名医。”一听这话孙孙淼觉得非常的沮丧,低着头说:“要是能够把皇后的病医好,该有多好。”没过多久之后,孙思邈来到了房乔的府上,房乔说:“很多事本来并不大,因为要掩盖,它就越闹越大。你一定听说过买椟还珠的故事,为了掩盖什么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就好比装着珠子的盒子,那个珠子成色很普通,可盒子无论是雕工还是原料,都显得非同寻常。”
孙思邈说:“房先生所言,字字珠玑,有话请讲,当面不必如此。”房乔说:“既然如此,我就直言相告了。孙师父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法不外乎人情,如果自己不小心踩到了雷,所以说不至于为了保护别人而把自己给引爆了,但也不至于为了自己保命,请别人来替自己趟雷。”孙思淼见房乔话说的如此难听,皱着眉头说:“房先生素来和善,为何今日言语如此的充满恶意?”房乔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觉得,但是没有关系,我说的这些话你可以回去慢慢琢磨,如果觉得我说的对,我可以保你安全,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来保证自己的安全。我说的保你安全,不光保你的性命,还能保你的荣誉。”孙思邈说:“你说这个是何意?”
房乔说:“言尽于此,孙师傅请回吧!如果想通了,我的这座相府门随时为你打开,就算是大内,你也可以出入,当然为了在医术上更加精进,你可以在民间游走。”孙思邈回到馆驿仔细的想了一夜,对卢照邻说:“我觉得房先生这么说,还得给他几分薄面,这个人长期执掌机要,他要是找我的麻烦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卢照邻说:“房先生是出了名的贤相,绝对不会找师父的麻烦。”于是在太阳升起的同时,那么急匆匆的赶到了房乔的府邸。见面之后房乔说:“许多时候心里揣着一件事,整个人就会变形。只有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空了,才能够保持寂静,保持专注。”不久之后,孙思邈获得了皇上的召见。双方对面而坐,皇上说:“在治疗气疾方面,不知道你有什么进展?”孙思邈说:“皇后虽然得了气疾,但最后并是不单是因为这个病,她遇到的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这就如同背着一块大石头在水里游泳,不管她游的多么卖力到最后一定会沉入水底。当时皇后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放下这些烦恼。”
皇上听到这里说:“这就是皇家的麻烦。”孙思邈说:“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皇室可能为了一把御座而进行争斗,百姓家是因为一点蝇头小利而争斗。百姓理解不了皇室成员大家都已经那么富有了有什么可争的?而皇室成员也理解不了百姓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值得去争吗?”皇上说:“所以说治国犹如治家。”孙思邈说:“陛下觉得治国难还是致家更难呢?”皇上说:“治国不易,治家也难。”孙思邈说:“其实治一国犹如治一家,治一家犹如治一身。人的肉身有五脏六腑,可以这么说,宇宙有什么,肉身就有什么,如果能够保持一口气是顺畅的,内心是寂静的,这个人自然可以活得长久。如果气息倒流,内心如同煮沸的水一样,又像是小虾在锅里被反复的翻炒,又像是庖丁手里的刀子又剁又砍,这怎么能够长久呢?”
皇上说:“你曾经说过,郎中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往后离开人世,到底是因为病还是命呢?”孙思邈说:“陛下,是病还是命,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希望后来人能够汲取其中的教训。”皇上有些不悦的说:“你觉得皇后做错了什么呢?”孙思邈说:“陛下,皇后能对得起所有人,但不包括她自己,她让每个人都过得舒心,除了她自己。你说他做的对还是做的错呢?按说身为皇后她这样做实在是不能再正确了,可这么做对她肉身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皇上叹口气说:“回想过去跟她一起这么多年,朕对她的好远,不及她对真的好,没想到这一点朕都觉得羞愧无比。”
孙思邈说:“陛下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皇上说:“朕请你来就是想要找到一种方法,把朕的这种情绪有所控制,朕不是冷漠无情,因为朕还有许多家国大事要处理,要是一直打不起精神,那就太糟糕了。”孙思邈说:“皇后离开人世对于陛下来说无疑是大凶,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希望陛下多跟那些身体非常健康的人接触。”皇上说:“房先生年纪一天天大了,朕也经常生病,魏夫子已经患有眼疾,朕的身边真的身体健康,人并不多。”孙思邈说:“这些变化应该引起陛下的警觉,有时候有些问题不能太仰仗郎中,或许可以请袁天罡、李淳风这样的人过来瞧一瞧。”不久之后,袁天罡和李淳风奉命来到大内,皇上说:“今天请你们二位来,就是帮忙看一看大内还有皇城的布置是否符合风水格局?”袁天罡说:“这怎么能不符合呢?”皇上说:“你再好好瞧一瞧。”
二人领命而去,把整个皇城以及大内都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果然只出来一堆问题。皇上说:“就按照他们所提的进行修改吧!”户部尚书戴胄说:“陛下,这将是一笔非常大的花销,请陛下三思。”皇上说:“朝中已经有这么多人生病了,这件事还能拖延吗?”戴胄不慌不忙地说:“拖延当然是不对的,但也请陛下考虑,贞观朝的人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在贞观朝的初年,很多人不是生龙活虎吗?所以臣觉得不是布置不合理,而是赶上了凶年。”皇上说:“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这件事呢?”戴胄说:“凡事谨言慎行、保持谦逊,时间一长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皇上说:“你从来不懂风水术数,朕听你的靠谱吗?”戴胄说:“陛下不是听臣的,而是听孔老夫子的。自古以来相信怪力乱神,天下没有不乱的。”皇上觉得很有道理,就放弃了修改的计划,反而对戴胄进行了嘉奖。
对于皇上的决定,袁天罡和李淳风没有任何说法,在大内往出走的时候,李淳风说:“师父,风水明明有问题,为什么你就不能据理力争呢?”袁天罡说:“若论治天下皇上信的不是风水而是孔夫子,人家既然把孔夫子的话都抬出来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怪力乱神永远赢不了孔夫子,特别是碰到小陛下这样的明君圣主。”李淳风说:“杜公之死,张公瑾之死,魏夫子之病,这些难道还不足以引起警醒吗?”袁天罡说:“有句话你可能听说过叫做佛度有缘人,谁与我们有缘我们就帮助谁,如果我们与他缘分不合,那就顺其自然。如果我们一定要强行推行自己的主张,非但不能达到目的,反而引火烧身。”再说孙思邈经过了房乔的劝说之后,就放下了沙雕苗山幽的想法,我终于可以放下顾虑四处活动了。
一度在长安游荡过,来到了热闹的集市上,反而更加怀念山中安静的生活。听着流水的声音,听着野兽的鸣叫。沐浴在阳光之下,行走在竹林之间。这一切实在是太美好了,当我在林间盘腿而坐。很快我就放空了自己。时而觉得自己是林间的一根竹子,时而觉得自己是穿梭在竹林之内的清风,时而觉得自己是从天而降的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有一次我在不经意间非常清晰的看到了佛陀的影响。他坐在很大的一朵莲花上面,背后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我忍不住低下头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很多次我都想到了萧玉蓉,不知道为什么,在很长时间内我都不能接受,她已经离开我了。我一直有一种错觉,她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我,我们随时有可能偶遇。之前我对鬼魂是充满恐惧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的这种恐惧没有了,我甚至对野兽都不感到恐惧了。
一次我正在那里打坐,忽然有一只老虎出现在我身边。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老虎不停的闻着,似乎闻到了什么独特的美味。就在它准备下嘴的时候,我忽然睁开了双眼。发现老虎并没有真的那么做,而是转身离开了,再走出不远一段距离的时候,它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个时候我就想,难道这是萧玉蓉投胎转世吗?仔细一想又觉得时间对不上。轮回这种事在现实世界真的存在吗?人死之后真的会去投胎吗?每当在林间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常常会感到非常的困惑。曾几何时,释迦牟尼也曾遇到类似的困惑,他到底是怎么解除这个困惑的呢?当人的知识越来越多,又如何保持内心的光明呢?有一次白肥儿带着苦芥茶来山中看望,两个人烹好了茶,一边喝着一边聊天。忽然漫天雪花飘洒下来,苗山幽说:“你知道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吗?”白肥儿说:“对我来说就是不断的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