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慧完全没有料到马家军会作这样的部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时间一点一滴的在流逝,每一秒的过去,都意味着战机的丧失。
感到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自己,李中慧无奈的一笑,不能再犹豫了,她点了一点头,魏廖一挥手,数支火箭破空而出,霎时间点燃了黑色的夜幕,深蓝的天空很快就被红彤彤的火焰所映红,寂静的凉城也在喊杀声中惊醒。
「中伏了!」
这是马仁的第一反应,不过在承受了首轮攻击之后,占据着人数优势的马家军迅速的镇定了下来。
「不要慌,风雨军只有一个团的兵力,大家冲啊!拿下凉城,放假三日,城中的女人、财物都是你们的!」
虽然四周熊熊的烈火将马家军分割成了数截,但是马仁丝毫没有下令后撤的打算。两军相逢勇者胜,在马仁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面对着人数绝对劣势的风雨军,进入了城中的马家军如果还不能战胜的话,那么还凭什么来争夺西北?
藉助着一股悍勇无畏的蛮劲,马家军的战士们纷纷叫嚷着,红了眼似的向前冲杀。占据城门的马智则冷静的指挥军队守住城门,并且派兵扑灭大火,支援前面的马仁。
战争的天平向马仁倾斜,风雨军在兵力绝对劣势、缺乏名将统帅的情况下,弄巧成拙,一场伏击战变成了开门揖盗,眼看就要保不住凉城了。
「完了,完了,我们快逃吧!」
随着李中慧观战的一个官员胆战心惊的喃喃自语道,两腿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恐惧的心情犹如瘟疫一般的传染在所有人中间。
这些人在治理地方上都是高手,但是面对这种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场面,却实在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
「小姐,快安排各位大人撤吧,末将誓死掩护!」风雨军在城中的最高军事长官、青龙军的校尉满身血迹的跑了过来,向李中慧说道。
李中慧冷冷看了看这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他属于随着风雨的崛起而在战场上展露锋芒、迅速成长起来的年轻将领,虽然忠心耿耿、英勇善战,但是毕竟缺乏经验和火候,如果在风雨、白起等军事奇才的统帅下,还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战场指挥官,然而像现在这样独立指挥作战就有所不足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中慧平静沉着的话语显得与当前危急的形势大不相称。
「末将青龙军校尉苏伦。」楞了一楞,这名年轻的军官慑于李中慧的威势,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风侯和白将军留你在城中,就是为了掩护我们撤退的吗?你的职责到底是守城还是作保镖?」
突如其来的严厉将年轻的军官一下子吓楞了。
李中慧没有理他,回头对一旁的魏廖说道:「迅速敲响警钟,号召所有居民保卫凉城!」说着,她一把扯下了身上的披风,拔出佩剑扬声高呼道:「将士们,凉城是风雨军的根本,风侯信任的把凉城交托给你们,如今你们难道要辜负风侯的信任吗?」紧接着,她左手举起火把,右手擎着宝剑,大步向战场走去。
「保卫凉城!保护夫人!」在片刻的沉默中,年轻军官苏伦突然爆发起令人心惊的怒吼。他为刚才自己不成熟的举动而羞愧,李中慧那种镇定自若、无畏无惧的风范令他感到折服。
这才是能够母仪风雨军的女人!
奇怪的念头在苏伦的心中一闪而过,虽然风雨和李中慧之间的婚约已经天下皆知,但是一来尚未成婚,二来在许多人眼中这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然而在此刻苏伦的心中,却非常心甘情愿的把李中慧当作了自己的主母。
智慧、勇敢,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风侯!
这是苏伦的真实想法。
「保卫凉城!」
「保护夫人!」
这两句口号迅速在凉城传开,浴血奋战的战士都从心底里承认了李中慧是他们的主母,无关风雨和她之间的婚约,仅仅是因为在如此危难的时刻,她没有退却、没有逃跑,而是毫无畏惧的同战士们并肩作战在第一线,生死与共、祸福同当,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风侯,才有资格做风雨军战士的主母!
「保护夫人」的口号,一开始让云英未嫁的李中慧有些羞涩,但是很快她就坦然了,因为「保护夫人」的口号不仅仅是对于她的称呼和承认,在此时此刻更代表着追随风侯的忠诚与决心。
「夫人」一词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绝不仅仅是对于一个女人的称谓,更多的是一种象征,一种心中崇拜爱戴的风侯正与战士们在一起作战、血肉相连的象征!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甚至不是代表着风雨,而是代表着风雨军的军魂,一种在名将辉煌战绩和热血沸腾的爱国情操中刻意营造和建立起来的精神。
这种从圣龙民族骨子里激发起来的不惧强敌、忠诚不二、取义成仁、舍生忘死的精神,如今在整个战场上沸腾,不久之后将在整个神州激扬,更将威慑全天下!
「保卫凉城!」
「保护夫人!」
口号在城内由远而近的响起,一簇簇火把、一群群人影相继地来到了战场。
他们没有统一的服装,队列是歪歪斜斜的,手中的兵器也是稀奇古怪:有的是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铁锹,还有的拿着菜刀,甚至有人拿着扫把。
然而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保卫这座城池,保卫他们的家园,保卫风雨军所给予他们的土地和生活。
他们没有文人的那种情调,不会政客的勾心斗角。他们很平凡,也很现实,关心的只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梦想的仅仅为娶一个媳妇、生一窝小子,吃饱睡暖,万事大吉。
但是他们却懂得感恩图报、「受人点滴,还以涌泉」,他们更明白家园是自己的,任何人来掠夺都必须誓死捍卫,他们也清楚土地是难得的,既然到手了就不能再被别人给夺走。
风雨军这些日子的政令发挥了显著的效果,人们为了建好的家园、为了分来的土地、为了安宁日子、为了报答恩情,纷纷拿起了武器,步入了战场。
在他们看来,风雨驱逐了呼兰、改善了生活、分配了土地、照顾了他们的子嗣,那么如今就没有道理看着风雨的城池被敌人攻占,没有道理看着风雨的战士被敌人屠杀,没有道理看着风雨的「夫人」面临危险。
虽然他们不会武艺,也没有上过战场,虽然他们看见了白光闪闪的刀片依然忍不住害怕,但是他们还是来了,在听到了钟声、得知了战况之后,毫不犹豫的来了。
他们扔石头、舞菜刀,挥动着铁锹和锄头,在每一个屋舍,每一个小巷,配合着风雨军的战士同敌人展开激烈的厮杀,每一寸土地都沾染着鲜血和英魂。
马仁有些疲惫了,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简直是焦土战,马家军每向前移动一步,都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总是在不可思议的方向,受到了袭击,仿佛整个凉城的每一个人都是风雨军的一员,好像这里是一座大兵营。
他突然后悔起自己的选择,真是得不偿失啊!现在的结果是就算打下了凉城,恐怕自己也是元气大伤,是否还能够称霸西北太难讲了。
早知道就应该听从四弟的建议,对凉城围而不打、动摇风雨军军心,然后坐山观虎斗、保存实力,但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先不谈五弟的仇必须要报,激战到如今,如果撤兵的话,恐怕立刻会引起整个哗变。
当曙光悄悄的洒向凉城时,激战了一夜的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马家军虽然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城池,但是损失惨重,根本无力再扩大战果,而风雨军虽然抵挡住了马家军的进攻,但主要是依靠百姓、夜幕和地形便利的结果,兵力上的劣势使他们无力反攻,所以乘着这个空档,很理智的收缩战线、调整兵力、巩固防御,建立了以街巷为前沿、内城为核心的战线,准备迎接马家军的下一轮攻势。
「立刻派精干的心腹,将马信的首级和我的这封亲笔信给风侯送去,记住是当面交给风侯,沿途不得向任何人提及这里的战事,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是我怕风侯着凉,给他送去御寒的衣物!」
一身血迹、疲惫不堪的李中慧在休息之前,还是不忘作了如此的关照,虽然她无法预测风雨将会如何应付如今的局面,但是尽可能给他更多的选择空间,是她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
「大哥,小璇愿率军亲自救援凉城!」蒙璇看着沉思中的风雨,急切的请战道。
李中慧将马信的首级和自己的亲笔信送交给风雨后,风雨就一直皱着眉头,不发一言,让一旁的蒙璇有些不耐烦了。
「万万不可!」
这时候从门口进来的军师孔宓在令人不易察觉中向风雨做了一个暗示,表示已经将那个信使安排好了。
风雨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马仁在这个时候突然犯难,确实是风雨始料未及的。
风雨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过分的加强了周围的兵力,而忽略了凉城的安全,最重要的是对于武林和当地豪强的反抗太轻视了。
如今张仲坚的数十万大军就在眼前,所以绝对不能够让军心动摇,否则让张仲坚瞧出有可乘之机的话,是绝不会无动于衷的;而一旦开战,朝廷和皇甫家族也绝对会放下风雨军和呼兰联手的顾虑,跑来混水摸鱼。所以必须保持一种成竹在胸、令人高深莫测的态势,这也就是李中慧为什么将马信的首级送过来,和风雨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凉城来的消息的原因。
但是如何利用目前掌握的筹码,摆脱现实的困境呢?
风雨有些犹豫。
这两天张仲坚始终托辞延长会盟时间、顾左右而言他的动机,已经是昭然若揭了。自己当然可以将马信的头颅放到张仲坚的面前,现实已经将大局掌握在手中,但是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会轻易相信吗?在这场权力的对垒中,自己还可以打多少张牌?如何才能够安全的结束会盟,回师平叛,巩固凉州的局势?
这些都是摆在风雨面前的难题,稍一不慎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窘地。
「风侯,属下看来李小姐此举是向风侯表明目前最关键的是稳定军心、安全回援。如今马家寨虽然夺取了三分之一的凉城,不过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属下之见或者将马信的头颅示之以众,宣称我军已经平叛;或者秘而不宣,封锁消息,张仲坚在国内也不是全无后顾之忧的,接下来就是比谁有耐心了。」孔宓进言道。
「不妥!」
风雨摇了摇头,张仲坚和马仁之间必然有联系,无论是宣称平叛还是封锁消息,都只会让张仲坚感到自己这一方确实出了大问题,而且凉城遇袭的消息也不可能长时间的隐瞒下去,如果对手聪明的话,一定会将消息四处传播的,反而会动摇军心。
再则,张仲坚虽然也有后顾之忧,但是若有机会以轻微代价消灭自己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样想着的风雨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将马信的头颅和凉城的消息通告全军,告诉将士们如今我们的家园正在被侵袭,我们的父老正在被掠夺,但是我们的军队正在做着顽强的反击、凉城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只要我们能够逼退前面的呼兰军,我们就可以返回凉城,扫平叛逆,保卫家园!
「这件事情办好之后,就将马信的头颅连同我们所处的情况通报给张仲坚,告诉他无论如何明天我都要结束这场会盟,是战是和悉听尊便!张仲坚一向多疑,既然如今我们说真话,他反而会疑神疑鬼,就让他自己掂量掂量和风雨军主力作战的利弊吧!命令白起统帅青龙军继续把守好各个关隘,如果不是到危急时刻,不必回援凉城!」
「这怎么行呢?姐姐那边不是很危险了吗?」蒙璇对于风雨无视凉城的危机,十分不满。
「放心吧,我相信中慧!」风雨的话中透露对于李中慧的强大信心。
直到此刻,风雨依然认为自己的「外实而内虚」的策略,在战略大局上并没有出错,在面对强敌环窥的形势下,以不惜一战的决心迫使敌人不敢与之战,是风雨唯一的选择。所以现在所有的部署都不能乱,只要凉城能够坚持到自己回援,一切都可以解决;即使凉城失守,青龙兵团挡住了皇甫家族和朝廷的入侵,自己仍然有力挽狂澜的机会;最重要的是从李中慧仅仅是把事态告知自己,而没有向自己求援的举动中,风雨感觉到这个坚强的女子一定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凉城依然可以坚守。
这样想着的风雨,下令道:「命令全军做好战争准备,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
下定了决心的风雨表现出了一股霸气,在这个危急时刻他终于抛却了对张仲坚的顾虑,毕竟在五原方面云集的数十万风雨军绝对是身经百战的劲旅,不惜一战的决心和回援基地的迫切,将使得全军置于奋力死战的境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大国师,舍弟是为了国师、为了呼兰而捐躯的,大国师要为我们兄弟作主啊!如今风雨军军心动摇,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机会!」在张仲坚的大帐里,马礼抚着兄弟的首级,痛哭流涕。
「马先生节哀,老夫自有分寸!」张仲坚有些厌烦的安慰着马礼,挥手让人将他请出大帐。然后向左右问道:「目前在五原附近的风雨军兵力部署如何?」得到了风雨的通知,确实让张仲坚大吃一惊,风雨的实话实说绝对是他所没有料想到的,以至于有些不知所措,让他不得不有些怀疑风雨如此的坦白中是否有诡计。
「启禀大国师,目前风雨军至少有四个军的兵力在五原附近,分别是秋风军、赤狮军、白虎军和新成立的由耶律明雄统帅的黑狼军。如今风雨将形势通令全军之后,不但没有引起混乱,相反士气高涨,不可小视!」
张仲坚坐在太师椅上闭目不语,风雨倾全军之力前来五原会盟的魄力使他不得不佩服。秋风军、赤狮军、白虎军在经过这段日子的大战,早已闻名,但是最让呼兰将领关注的还是曾经兵逼呼兰城、威震大草原的耶律部族的第一勇士耶律明雄。
如此严整的军队,如今又被风雨巧妙的利用眼前的局势而处于欲图回师保卫家园的迫切之中,是任何军队都不敢轻易阻拦的。
张仲坚如今也有些后悔自己关于会盟的决定,再等一等就好了。马家兄弟实在太无能,这场叛乱不但没有动摇风雨的根本,反而激发了风雨军的斗志,在如今国内尚未稳定的情况下,他也并不想和风雨军拼得两败俱伤,否则的话,到时候恐怕还没等他凯旋呼兰,国内的贵族就会急不可待的造反了吧。
如果再等一年的话,风雨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自己真的是操之过急了,将希望寄托在敌人内部的叛乱中,实在不可取。
「国师,在下之见是来日方长!」
张仲坚瞥了一眼身旁的谋士,这个名叫韩让的年轻人,谁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众所周知三年前此人出现之后,张仲坚就一直把他当作左膀右臂,不过平心而论,无论是政治的权谋还是天下大势的战略目光,此人都的确有着过人之处。
「你也这么想?」
「不错,此次本来只是因为马家与我们联系,如果让马家得逞的话固然对我们有利,如果失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损失。风雨军如今归心似箭,任何人要想阻止这样的军队都会付出可怕的代价,对我们而言实在得不偿失。
「皇图霸业的完成说到底还得依赖自身的实力,目前对大国师而言,当务之急是整顿呼兰的秩序,稳定西线的战局,然后才是对圣龙的逐步蚕食,何必争一日之长短?
「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乘风雨急于返回凉城的机会,迫使他在和呼兰的关系、在西北的势力范围方面做出重大让步。同时乘此机会离间风雨军和朝廷的关系。
「说到底,既然目前我们暂时无法分身南下,那么无论是让风雨还是马仁来统治凉州,都无所谓,何不留下目前难以消灭的风雨军,让圣龙的内乱越演越烈?」
「那么你认为如何处置马家兄弟?」张仲坚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他们太无能了,既没有拿下凉城,也没有成功的动摇风雨军的军心,所以我们没有任何照顾他们的义务和责任。如果他们有本领逃过风雨的报复,我们也无所谓多养一条狗,如果他们逃不过风雨的追杀,那么他们就连一条狗的价值都不存在,也就没有必要劳累国师担忧了。」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着,平淡而冷静的语调中透着残酷。
「不错,看来这些年你真的是越来越干练了!」张仲坚微微点了点头,依然闭着双目,似乎有些疲倦的说道:「通知风雨,后日我与他作最后的会谈,再帮马家兄弟拖一天,至于他们能不能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把局势引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就看运气站在谁这一边了!」
年轻人躬身为礼,脸上浮现出难以察觉的微笑。
「逸如,这样做有用吗?」在凉城十里之外的轩辕军校内,欧仁挠着头向李逸如询问道。
轩辕军校由于建立在城外,再加上风雨这次把所有军校成年的学员都带走了,只剩下少儿班的学员和毗邻军校的风雨军少儿营的孩子,因此没有被马仁放在心上。
当褚频回到凉城禀报军情之后,就立刻来到了少儿营,他的原意是将少儿营的兄弟们召集起来一起为凉城的安危尽一点力,但是他的打算却因为李逸如和欧仁的出现而改变了。
李逸如和欧仁在上次的辩论之后不打不相识,成为了好朋友。作为轩辕军校少年班的佼佼者,自然成为了把进入少年班当作是第一理想的少儿营那些孩子的偶像,喜欢调兵遣将的两个少年,也就因此经常抽空来少儿营,过一过孩子王的瘾。
当得知了马家寨大举进攻的消息之后,冷静的李逸如立刻制止了想要进入凉城的欧仁和褚频,而是立刻召集起少年班和少儿营的所有孩子,以轩辕军校为大本营,伺机而动。
「相信我,如今的马家寨表面上占据了优势,实际上不过是孤注一掷的冒险而已。四面八方的风雨军使他们惶恐不安,攻城的失利使他们丧失信心,所以这不过是一支孤兵、衰兵罢了。也正由于如此,凉城最需要的不是我们这些孩子去冲锋陷阵,而是有一支疑兵打击敌人的心理、挫伤他们的信心!」
李逸如胸有成竹地说道。
「可是……我看还是和你姐姐通报一声吧!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事关重大,万一马家寨派兵攻过来的话,就我们这些人还真不够填牙缝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到凉城去轰轰烈烈的打一场,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欧仁始终有些犹豫,这里都是一些十来岁的孩子,而且加起来也不过是六、七百人,根本不可能独立作战,去凉城协助防守还可以多派上一点作用。
李逸如皱了皱眉,欧仁虽然跟随风雨很多时候,也经历了不少场战争,但是他习惯于听从指令,在独立指挥方面实在很欠缺,缺乏魄力和胆略。但是由于他曾经是风雨军的近卫军统领,又一直跟着风雨耳提面命,所以在现在这些孩子当中有着相当的威望,如果不说服他的话,就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
这样想着的李逸如,只好耐心的对欧仁说道:「马家寨兵多将广,马家兄弟出身名门又是武林大豪,像这样的人一定自视甚高,对于弱小者予以轻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我们这些孩子兵放在心上,更不会派兵来攻打我们,在他看来这样做的话,一定会引起天下人的笑话。
所以我们在这里的处境远远比凉城安全,也就有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行动,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就远远比到凉城去搬几块砖头、杀几个敌人来的重要。你一直跟随着风侯,不会不知道围攻城池的军队最害怕的就是有策援的军队杀过来吧!
「如今风侯即将来援,难道各位不想建立一份辉煌的功绩给风侯看吗?
难道各位不想得到风侯的赏识吗?还有你们这些少儿营的兄弟,难道不想立下功劳进入军校的少儿班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实际上也不危险,各位如果怕死的话,逸如也不敢勉强,我只怕日后传出去,会丢了我们军校和少儿营的脸面!」
「谁怕死了!姑奶奶就留下来!」被刺激了的拓跋蔚小脸通红的说道。
「对,我们都留下来,干一番事业给风侯看!」
「对,留下来!」
合情合理的分析,再加上成功的激将,使得这帮血气方刚、立功心切的孩子们立刻沸腾了起来,群情激昂之下,欧仁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是也明白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只好叹了一口气,同意李逸如的方案。
李逸如的嘴边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由于少年的意气和家族的利益,从一开始他就在暗中有意识的和欧仁相比,但是追随风雨、创建军队的资历,使欧仁处于无可争议的有利地位,直到今天这个优势方才开始有所改变。
机会的降临总是难以捉摸的,然而能够捕捉机会的永远是强者!
李逸如的心中充满着自信。
马仁果然被李逸如的袭扰战搞得焦头烂额。
一会儿传来千军万马滚滚而来的马蹄声,一会儿又有巡逻队遇到袭击的报告,再不就是此起彼伏的失火和令人胆战心惊的战鼓声,还有到处传播的风雨已经回来的谣言。
「大哥,我查过了。这几天的骚扰很有可能是在凉城十里外的轩辕军校干的!」马智风风火火的进来禀报道。
「什么!不是说轩辕军校的学员都是风雨军的骨干,都被风雨带去参加会盟了吗?难道……难道风雨回来了?」
马仁吓了一跳,这几天攻城的失利、马信的阵亡、凉城军民的同仇敌忾、马礼传来如果自己拿不下凉城呼兰人有可能放弃自己的消息,都严重打击了马仁的信心,这位一向锦衣玉食、顺风顺水的豪门子弟,在一连串的挫折面前彻底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和理智。
马智失望的看了看这个简直判若两人的大哥,心中暗暗叹了一口,安慰道:「风雨要在明天和张仲坚洽谈好双方和平交往的事宜后,才能赶回来,我们还有两、三天的时间。这些骚扰不过是疑兵,都是留下来的轩辕军校少儿班和风雨军少儿营的那些小兔崽子干的。我们应该立刻分兵前去进剿,那么军心也就自然安定了。」
「不,不!这么出色的谋略怎么可能是几个小兔崽子干的?一定是风雨回来了,对,一定是这样的!风雨,风雨,他现在一定躲在了暗处,设好了十万大军的埋伏,如果我们分兵的话,正好中了他的计。
「完了,完了,马家完了!我们都完了!四弟,四弟,你看见没有,五弟在向我们招手,他在向我们招手啊!五弟,大哥对不起你啊!……」
马智骇然的望着已经丧失了理智、双目呆滞、不知所言的马仁,终于忍无可忍,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他的心情十分的糟糕,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一向冷静、果敢的大哥,居然是如此的承受不了挫折,在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的情况下,自己先已经丧失了斗志。看来也只好把他先软禁起来,要是让士兵们看到自己的统帅这个样子,这仗也真的不用打了。
垂头丧气的马智走出门外,却看见马义正一身血迹的跑来。他的眼中不由燃起了一丝希望,大哥完蛋了,但是92一直斗志昂然的二哥还在——尽管这个二哥一向过于鲁莽,但这些天始终勇猛的进攻,振奋着士气。
「四弟,你看见大哥吗?」马义大喘着气道。
「有什么事吗?」
马智不太想让人看到大哥的颓废样,不管是谁,如果见到了,都会从心底里消磨战斗的激情的。
「妈的,这仗没法打了,简直太邪门了!」马义扯开了衣服,口无遮拦的说道。
嘿嘿的苦笑了一声,马智制止了马义的话,当众说这些对于军队一点帮助也没有,他转移了话题说道:「我查过了,这两天闹得我们疑神疑鬼的家伙,是风雨收养的那些小兔崽子干的。二哥,不如我带一些兵去斩了他们!」
「不就是一帮还没断奶的娃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眼下攻打凉城才是最要紧的,还分什么兵!」马义不以为然地说道,在他看来派兵去打一帮小兔崽子,实在有辱他马二侠在江湖的声名,再加上这些日子攻打凉城的不顺心,也使得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情。
马智楞了一楞,马义说得也不错,在风雨回来之前拿下凉城才是当前的关键。最重要的是受到了马仁的影响,他自己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也许马家真的要完了?马智苦涩的想道,如果按照自己的计画,对凉城围而不攻,该有多好!
「妈的,简直是勒索!」
在五原,风雨听着张仲坚的建议,这个建议使自己不但在商贸的关税上要吃很多亏,而且每年还得交纳相当数额的钱币,不由心里暗骂道。
不过形势比人强,风雨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自己面临北方如此强大的威胁,所以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很有风度地说道:「好啊,一切都如大国师所说,希望两家能够一直保持如此的良好关系。」
「好,通商的原则就这样定下来,风侯如此爽快不愧是干大事的人。那么接下来我们谈一谈军事上的合作吧。
我知道如今圣龙朝廷一直对你心怀忌惮,总是想法子要压制你。我们呼兰帝国对于朋友的危难一向是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不妨你我向天下发布一个公告,日后风雨军如果遭遇攻击,我们呼兰帝国的百万雄师绝不会坐视不理!比如这一次,如果风侯觉得麻烦的话,老夫愿派大军助风侯一臂之力。」张仲坚仿佛有些内疚自己在商务上占了便宜,显得很仗义地说道。
「多谢国师美意,不过在下自信风雨军足以对付所有的侵犯,就不必劳动呼兰帝国的大军了!倒是如果呼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是风雨力所能及,绝对不敢推辞!」风雨带着感激的表情坚决地拒绝。
经济上的暂时吃亏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在军政上他可不想做卖国贼,更不想在军事上受制于呼兰帝国。
「哈哈,风侯真是太客气了!」
对于风雨的拒绝,张仲坚早已料到,政治的谈判和做生意一样,都是漫天起价、落地还钱,于是紧接着他开始进入了正题:「如今敦煌太守参与了我国的一起叛逆活动,奉大可汗的旨意,老夫将率大军讨伐。可是最近老夫听闻敦煌太守向风侯求援,不知可有此事?」
「妈的,终于来了!」风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件事情无疑是风雨最难以解决的,其他方面如势力范围、商贸的谈判就算有所让步,也不过是凉州的内政,由于凉州本来就是风雨从呼兰人手里夺回来的,外人也没有什么资格多说,但是这件事情不同,关系到圣龙帝国的脸面、主权和风雨军的威望。
如果一定要帮助敦煌的话,姑且不论军事上力所不能及,而且还是吃力不讨好,既得罪了呼兰帝国,还得不到半点好处。如果不帮助的话,则人们会认为风雨军连求助于自己的人都无法保全,不但会让风雨军的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还无法向朝廷和天下人交代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
风雨脑子里急速的运转,表面上却显得很诚恳地说道:「敦煌太守果然是罪该万死,不过事关朝政,在下也不好多说,既然朝廷没有要求风雨军去援,风雨当然没有理由干涉。不过无论如何,这位太守大人也曾经写信给风雨求援,无论在情在理,风雨斗胆恳请大国师给风雨一个面子,城破之后将他的家小交给风雨。这对大国师不过是举手之劳,对风雨来说则是感激莫名,还请大国师成全。」
风雨一边说着,一边则考虑回去后在上表朝廷主动请战时,来个狮子大开口,索要大批军需物资,这样就可以拖延很多时日,到时候敦煌沦陷,也就怪不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而保全了敦煌太守家小,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仲坚楞了一楞,风雨如此爽快地放弃敦煌,倒是他始料未及的。眼珠子转了一转,说道:「这可有一点麻烦啊,要知道大可汗对于这个敦煌太守很恼火,老夫也不敢私放钦定要犯啊!」
风雨淡淡的一笑道:「这可就让风雨为难了。据风雨所知,如今在呼兰让大可汗恼火的人还有很多。而风雨近来听闻朝廷中有人议论,为了雪洗去年先皇驾崩的耻辱,应该对贵国采取强硬措施,因而有意调动燕家铁骑北伐,救助如今被贵国围攻、但却是接受了朝廷册封的渤海郡王;同时勒令风雨出兵北伐,为先帝复仇。当然这些都是鼠目寸光之辈的书生之见,不过如果贵国一直咄咄逼人的话,恐怕不利于呼兰和圣龙的两国邦交,在下的处境可就有些尴尬了。」
「哈哈,风侯在说笑吧!」张仲坚仰天大笑道:「如今圣龙自顾不暇,还有能力他顾吗?」
「是啊,所以在下说这些都是书生之见,可叹吶,自古以来,常常就有书生误国的事情!」风雨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张仲坚对于风雨的这个态度倒有些拿不准了,虽然他不相信圣龙敢于在这个时候出兵讨伐护栏,但是如果真的像风雨所言:燕家、风雨军两路出击、伦玉关居中策应。
这在军事上还是非常可行的,虽然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对于自己目前尚不稳定的权势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冲击。
「老夫说过了,呼兰始终把风侯当作自己人,老夫又怎能让朋友为难呢?
这里老夫就斗胆替大可汗答应下来了,敦煌太守的家小一定平安无事的送交风侯手中!」张仲坚表现得仿佛取义成仁似的,信誓旦旦的说道。
在他看来,反正攻打敦煌是出于这座城池的战略地位考虑,以便自己稳定西线局势和打击国内反抗势力,对于敦煌太守并没有什么个人的恩怨,既然风雨如此看重这家伙的性命,交给他也无妨,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多谢大国师的仁义,风雨在这里代表那敦煌太守的家小向大国师多谢了!」风雨也煞有其事的说道,两人的表演都很投入,你言我语之间,敦煌的命运就这样给决定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已经谈妥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不如……」风雨一点都没有多待下去的兴趣。
「别急,别急!」张仲坚慢悠悠的说道:「像风侯这样的少年俊杰,真的是百年难遇。老夫已经是风烛残年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聚,风侯难道连多留下来陪老夫一会的时间都不肯挤出来吗?」
「国师言重了!能够聆听国师这样的前辈治国经验,实在是风雨求之不得!」风雨只好陪着笑脸说道,暗地里却大骂道:老子最好你这老家伙回去就一命呜呼,这辈子都不用看见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无论呼兰还是圣龙,其实都是父母所生、天地所养的人类,可惜圣龙人蔑视呼兰为不开化的胡人,呼兰则视圣龙人贪图享受、不思进取,长年来兵戈不断、征战不休,实在是令人心痛啊!」
风雨听了一楞,没想到张仲坚突然说这番悲天悯人的话,感觉上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屠夫在为刚刚被他杀死的牛羊祈祷,有点很怪的感觉,只好干干一笑道:「国师宅心仁厚、思虑深远,实在不是我辈所能及!」
张仲坚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笑着说道:「哪里哪里,老夫只是这一生比常人多了一些波折而已。想当年老夫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热血沸腾、矢志报国,可是结果呢?结果却是和现在风侯受朝廷排挤一样,面对的是奸人当道,报国无门,反而是先大可汗不以种族之见,重用老夫,方能一展拳脚。
「所以老夫常常独自思索,发觉这国与国之间的无谓争斗,实在是对于整个社会之发展的最大阻碍。如今正是天下大乱、群雄奋起的大好时机,如果风侯愿意的话,你我联手,一定能够席卷中原,然后西征北伐,将天下来一个大一统,建立一个用人唯贤的盛世!老夫一生没有后嗣,只要风侯愿意,老夫愿将这天下河山交付予风侯,不知风侯意下如何?」
风雨一楞,没想到张仲坚会突然说这番话,看他说话的样子,确实有些真情流露,事实上如果和他联手,乘着眼前圣龙的窘境,大举南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强忍着这个诱惑,风雨还是坚定地拒绝道:「大国师美意,风雨心领了。
不过风雨生来愚钝,只知道这神州乃是神州人的神州,风雨愿意尽一生之心血守护这块生长的土地,别无他求,更不敢引外族入侵,成为神州之千古罪人!」
「是吗?」张仲坚从风雨的双眼中读到了其中的执着和言外的雄心,压制住心中的杀机,不无失望的说道:「好志气,可惜有许多时候机会是一旦错过就不再拥有,而圣龙的惯例也一向是今日的塞外长城,明日就成了日落黄花,希望风侯不要后悔!
「好了,老夫在这里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也要回国了!来人,摆好器皿,老夫要和风侯为今日的合作歃血为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