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68锐端妃使计夺女(二)
“说来巧合,他赐死的白绫、毒酒、匕首正是本宫的兄长奉上的,他临死前的情景那个凄凉啊?真真让人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他观望啊,他哀求啊,他希望皇上能够网开一面,可惜等到的却是皇上赐死的圣旨,他失望啊,他难过啊,可惜也没得别的法子,他就想着他的妹妹还在宫里当妃子呢?他就想着见他这个妹妹一面,当然,他自己也明白,他是没得机会了……”
我强忍着眼泪不流出来,我知道的,我知道哥哥临死前肯定是放不下我的,端妃却越说越有劲儿,看着我憋得通红的脸更是得意道:“你知道的,人在临死前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放不下啊,可惜他身边的人死的死,贬职的贬职,怕他连累的人都早早的离去了,连个说话的人没得,连带话的人都没有,他就只能求本宫的兄长了。”
“他跪在本宫兄长的脚下哀求他给宫里的妹妹带去一样东西,那东西就在本宫的手中,你有兴趣吗?你若是有,咱们可以做个交易,只要你不跟本宫争公主,本宫就大发慈悲的赏给你,自然这人跟你也没太大的关系,你也许不稀罕,他的妹妹是本宫的仇人,本宫与她不共戴天,本宫拿着也没用,不如把它一把火烧了点好!”
“你……”我被气得感觉连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却被端妃一手抓住脖子顶在护栏上,朝下一看,凤鸣轩里种着的花儿就跟蚂蚁似的,我试着去挣扎却被端妃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若不是你的一碗红花,本宫也不会终生不孕,你还要抢走本宫唯一的希望吗?”
碧痕跟吉祥在远处也许听不见我们说话,但是却能看见我被端妃这样推到在护栏上,碧痕刚要喊人却听端妃道:“你喊,你敢喊,你家主子就是你害死的。”我只能示意碧痕不要轻举妄动。
按我的身手我完全可以推开她的,可是此时却只能任人窄割,“本宫好心好意地给你安胎药,你却灌了本宫一碗红花,本宫恨不得活活剥了你,却偏生让你死灰复燃,奈何不了你?”
“我不管你送的是什么?我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我只知道,我喝了你的药,我的孩子就没了,你入府那么多年,都没得孩子,是不是这碗红花灌的还另说呢?”
“你……”见我顶嘴,她又加大了力度道:“本宫恨不得杀了你,不过本宫没那么傻,杀了你,本宫也活不了……”
“你当我不想把你从这儿推下去么?我知道这深宫里多的是勾心斗角,多的是尔虞我诈,我敬你比我年长,又明白事理,不对你设防,你却偏偏端来一碗让我滑胎的药,为何?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那是谁?”
“你从来就是嫉妒我,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骑马射箭样样比你强,本来你的家世比我好出许多,你是旗人,你是大清的佟佳氏,你的阿玛是镶黄旗的都统,是佟佳皇后的堂弟,你更是时常到宫中探望孝懿仁皇后,经常跟皇上见面,若不是纯元皇后的额娘是爱新觉罗氏,若不是皇后娘娘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若不是你偏生晚生了几年,这嫡福晋的位置,也许就是你的,可惜了,你的阿玛那么的不争气,死在战场上,你名门望族又能如何?那隆科多是你的叔父又能如何?有皇后在,你永远也没得出头之日。”
“你眼睁睁看着我们年家高楼平地起,眼睁睁地看着我哥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看着皇上一天比一天的重视我,宠爱我。你在府中你的地位在我之上,你比我早入府七八年,可是皇上一入紫禁城,我却跟你、以及膝下有子的齐妃一同册封为妃,平起平坐,刚刚封妃,便身怀龙裔,皇上更是百般宠爱,你能不动心思吗?”
“是了,可惜本宫真是有眼福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是年家高楼平地起,也眼睁睁地看着年家高楼倾塌,看着你年世兰风光,同样看着你年世兰落魄,本宫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什么该争,什么不该争,本宫早早地就想要在宫中平安度日,安安分分,不奢求什么权势高位,名利财富……”
“可就是因为你,因为你的一碗红花让本宫时时刻刻都生活在仇恨里,你让本宫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的日子变得风涌云涌浑浊不堪,本宫堂堂八旗女子被你这个汉人压在底下,连喘气都困难,本宫能不恨吗?”
“不过也许本宫要感谢你,有着这份恨意,日子更加充实,不然这深宫的日子还不知该如何过呢?你知不知道你被降位的那一刻,翊坤宫成为冷宫那一刻,本宫是什么感觉啊?本宫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没了你,本宫一日一日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后宫里的那一堆事儿,本宫也压根也不想管,本宫住在月宾宫,冷清是冷清,却出奇的安静,皇上偶尔去坐坐,对着本宫述说些烦恼,本宫静静地倾听着,偶尔搭上几句话,那冷月也美了,寒风也柔了,偶尔陪着皇上用膳,说些过往的趣事,那花儿都不谢了。”
“本宫不比你,争强好胜,凡事都要嬴,本宫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端庄德惠,能文能武,能写能画,你说骑马射箭样样比本宫强,那为何在觐见先皇之时,皇上都是带着本宫而不是带着你,因为你称其量也不过是小家碧玉,骑马射箭再厉害也不过是狗肉上不得正席,你以为皇上赐你满洲大姓,那是侮辱你啊?本宫告诉你,那对于你们汉人来说,那就天大的恩典,要不是菀妃弄巧成拙,本宫怎会让你有这样的恩典?”
“是么?对于你们佟佳氏而言自然是莫大的恩典了,莫非你们冠上这个姓,就是正儿八经的满洲人么?谁不知道你们佟佳氏也不过是被先帝抬籍的汉人而已……”
我话音刚刚落下便感觉脸上再一次火辣辣的,嘴角有着一丝丝的涩味,若不是为了得到哥哥的遗物,我恨不得来个海底捞月釜底抽薪将她一把摔下去,佟佳氏、乌拉纳喇氏、瓜尔佳氏、钮钴禄氏、富察氏这些都是满洲的大姓,冠上这些姓氏的女人在宫中也好皇子是府中也罢,都是要高人一等,先皇的嫔妃里,除了廉亲王的额娘是出自辛者库外,其余人等,位居妃位的,无一人不是名门望族,不是满洲人。
佟佳氏,是汉人第一个被抬籍为满洲姓的姓氏,它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耀,先帝的母妃便是佟佳氏,如汉人对大清有个特别显赫的战功,便能够享受抬籍的荣耀,年家并无此殊荣,我在此等情况被冠上满洲姓氏,我哪里来的荣耀可言,不过是一种改名换姓的耻辱罢了。
“你可以侮辱本宫,可是你休想侮辱本宫的姓氏,本宫世世代代都此为荣。你以为谁都跟你们年家一样,昙花一现么?你要是也有本宫这样的家世,世世代代的传承,你便会明白这是多大的荣耀。”
“本宫本来可以做一个与世无争,平静度日的世外桃人,却偏偏被你逼得成为一个步步为营,事事算计的深宫怨妇,本宫回头想想都害怕,早知道今日,本宫还不如跟裕嫔一样住在雍和宫,不搬入紫禁城,避开这些肮脏龌龊的世俗跟争斗,赏花赏月,把酒言欢,写字画画,即便膝下无子,皇上的孩子,也会像尊重皇后一样的尊重本宫的,皇上也绝不会亏待了本宫,本宫的好日子统统都给你毁了,毁得干干净净。”
端妃松开手放开了我,她在我的面前失态了,她竟然在我的面前落泪了?到底是谁毁了谁?
“本宫想过那种想过的日子,想在月宾宫里平安度日,与世无争,你爱跟谁斗就去谁斗,本宫不斗了,把玥珊公主给本宫,从此你与本宫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你怕了?”她想要明哲保身?我还没开始报复呢?她就如此耐不住了?
“哼!”端妃一抹眼角的泪水杨嘴一笑道:“怕?本宫无欲则刚,怕你作甚?你还能翻出个天啦?皇上再宠你,还有皇太后在,还有皇后在,你能拿本宫怎样?本宫只是觉得累了,乏了,疲倦了。”
“是要年羹尧的遗物,从此与本宫井水不犯河水,还是要公主,与本宫生死斗到底,你自己选……”
迎风而流下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嘴角的血液越来越咸了,端妃已经带着吉祥离去,我靠着凤鸣轩的栏杆坐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上,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谁也看不见?那些过往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地涌入脑海,我喜欢做年世兰,希望当那个被父兄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年世兰,不想做钮钴禄·世兰,哪怕是赐我国姓,我也不稀罕。
“娘娘……”碧痕轻轻地唤着我,我不想让下人看见我的失态,可是此时的我,更需要别人的安慰,我渴望有人把我揽在怀里,给我温暖与呵护,原来我是这样的脆弱,紧紧地抓住碧痕的手靠在她那并不宽厚的怀抱里,跟个孩子似的索取着温情与关怀。
“娘娘,奴婢去告诉皇上,让皇上还娘娘公道。”碧痕不明缘由只当是我被端妃欺负而痛哭流泪,为我抱不平,我一个主子在她的面前如此失态,从此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在奴才们面前建立的形象也如烟雾般随风消逝。
“糊涂!”我撑着身子站起身来,抹去眼角的泪花,咳嗽几声,调和了嗓音,当做若无其事,“今儿的事儿谁也不能告诉,否则小心的舌头。”碧痕听后心领神会,拿着手绢擦着我嘴角的血渍。
“肿了么?”被端妃打了两个耳光,下手也毫无留情,说起话来都生疼得很,想必已经淤青浮肿了。
“是!凤鸣轩里百花齐放,芳香四溢,招蜂引蝶的,这蜜蜂好毒,娘娘遮上面纱吧!”碧痕不忍地说道,将手绢当成面纱为我戴上,好不容易才除去襄嫔,没想到又为她人做了衣裳,玥珊那孩子我是喜欢得很的,特别是她安安静静的摸样,温文尔雅,温婉如玉。
我重回玥珊闺房探视她,她规规矩矩地盘腿坐在作案前,听着嬷嬷们朗诵公主的礼节,嬷嬷念道:“五更晨起,梳洗更衣,各宫长辈,晨昏定省……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她听得认真仔细,难为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如此耐得住性子,伺候的嬷嬷见了我忙着停下给我行礼问安,玥珊道:“嬷嬷不是言语,学习之时,不得分神么?”
嬷嬷毕恭毕敬地道:“公主学累了,该休息休息!”玥珊再毕恭毕敬地朝嬷嬷行低头礼道:“嬷嬷辛苦了!”挥手示意嬷嬷下去,这才起身朝我行平礼俯身道:“给福娘娘请安!”多么乖巧的孩子啊?我恨不得一手将她揽在怀中,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示意她起身。
“公主在凤鸣轩习惯么?”雨涵奉茶后在侧伺候,玥珊朝她道:“嬷嬷有言,学习三刻(一刻是一炷香的时间),休息一刻,姑姑记好时辰。”她的声音显得那么的麻木而没得情绪,令人听了感觉很是寒心,四岁的孩子该在花园里追着蝴蝶满园跑的,却在玥珊的身上看不见半点孩子的灵气。
“一切都好!谢福娘娘关心!”她微微答道,我再问了些她的生活如何,有何需求之类的客套话,她都是一一作答,我想着跟端妃一样将她抱在怀中,却又担心割舍不下只能远远地看着,一刻时辰很快便过去了,嬷嬷重新回来要朗诵规矩,我也只能起身离去。
“本宫不打扰公主学习了。”我起身离去,转身之后的一步重过一步,我设计得好好的一切,却统统都是为他人做了衣裳,我那心底的恨啊?
“福娘娘,您的蔻丹很漂亮!”临了到了门口时,玥珊突然喊道,回头看去,她微微的笑了,桌案上摆放着三足象鼻腿珐琅香炉,插着燃香,香烟弥漫,嬷嬷们放下闺阁的桃红轻纱,她的面容一点点的模糊不清,却宛如挑花在飞舞,渐渐地便又听见了嬷嬷朗诵规矩的声音,恭送着我慢慢地离去,好似发送一个即将辞世的老人,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我知道我答应襄嫔的事情做不到了,我对她都承诺兑现不了了,这凤鸣轩只怕我也没得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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