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嚣张

不说不代表不气, 白濯自己躲在马车里,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跑去空桑县找白妈妈算账, 不过他才伸出个脑袋, 外头的侍卫便警惕地看着他, 问道:“小少爷可有吩咐?”

白濯眯着眼, 目光森冷:“这是打算囚禁我?”

“不敢, 只是白夫人临走前嘱咐了,不让你去找她,还请小少爷见谅。”

白妈妈真是对白濯了解够深, 如果侍卫说是蒋平,他未必会听, 但是白妈妈所说, 白濯倒还能容忍一二, 只是他被人骗了大半辈子,这种时候还骗他, 可真是气人得很。

经得白濯的意思,蒋平在见到离王时并没有提及车内的人,好在离王殿下也没有所问,这才让白濯顺顺利利进京,总不至于在城门口就拉起了家常。

乔央离跟蒋平骑马走在前头, 白濯躲在里面偷偷摸摸掀开一条缝来, 看着他明显消瘦下来的背影, 忍不住鼻子一酸, 闭上眼靠了回去。

马车被厚实的帘子遮盖, 躲在里面只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声音,白濯没有刻意去听, 但依旧能分辨出哪句话是谁说的。

将军府很近,他们很快就到了,白濯不情不愿进入,一入府就把自己关到了房中,不许人打扰。

这才有了踹椅子那一幕。

他在屋中待了会儿,蒋平就过来敲门,他也不顾白濯同意没同意,直接推门而入,粗心大意的动作又让白濯瞪了一眼。

蒋平没有在意,道:“白儿,一路上闷不闷,可要出去走走?”

“不去,晚上接风宴我也不想去,别找我。”白濯道,比起蒋家小少爷,他更愿意当无拘无束的白公子,他属于喧嚣,而非权贵。

不过蒋平显然不打算听他的话,他道:“怎么不去,晚上离王也会去,若你不愿意露脸,带着面罩就是了。”

白濯摇摇头道:“我不喜欢皇宫那种氛围。”

蒋平笑道:“你果真是我亲儿子,跟爹的性子一模一样,不过爹还是希望你能一起去,让那群老迂腐看看我儿子是多么优秀。”

白濯烦躁地挠挠头,啧了一声,没有答应蒋平,只说考虑考虑。

蒋平眼里流露出来的暖意让白濯很是烦躁,他总会在关心与问候中带着一丝乞求,若白濯拒绝,他也不会勉强,只会失望离开,过后又笑脸兮兮地前来关切他。

白濯每回跟他谈话,内心都很是复杂,他在抗拒蒋平,亦在强迫自己接受他,白妈妈说了,谁都不容易,所以白濯才会待在蒋平的身边,他想试着去接受这个父亲,体会未曾体会过的父子之情。

不过两人才相认半个月,之间既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爆发任何争吵,白濯只能保持着那份生疏,跟他这么相处着。

白濯大概是真的累了,想了半天竟然睡去,等醒来后天色已晚,府上静悄悄的,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他开门走出去,问侍卫时辰,这才反应过来接风宴早已开始,蒋平已经独自入宫了。

白濯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正要拐回去继续睡觉,侍卫突然开口,道:“小少爷,您可要入宫去看看?”

“不去,怕你们将军被欺负?”

白濯原是打趣,不想那侍卫竟然点了点头,道:“嗯。将军十几年没回京,一是不想连累小少爷,二是京中那些官员自是清高,瞧不起我们,听老一辈的人说,以前将军入宫,总是要被人冷嘲暗讽几番的,回到将军府总是憋了一肚子气,后来才不愿意回来的。”

“这么怂?”白濯道。

侍卫道:“不是,将军怕吵起来自己会一巴掌把人打死。”

白濯静了静,半晌道:“哦……”

侍卫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再次问道:“小少爷要入宫吗?”

“我去干嘛,我也说不过人家啊。”白濯道。

侍卫道:“属下怕将军控制不住自己,把人打死。”

白濯再次语噎。

为了朝廷那些老迂腐的性命,白濯决定去皇宫中看看热闹,左右算时间,他们也该出来了。

侍卫喜出望外,听他吩咐给他找了袍子面罩,整理了一番后便坐上马车入宫去。

而皇宫中的蒋平正如侍卫所说,正跟人吵得不可开交,要不是苍倾帝就在旁边看着,他跟对方能直接打起来。

吵架也不为别的,正是为蒋平找回的那个儿子。

蒋平上奏时将他的儿子夸得天花乱坠,举世无双,结果接风宴上却不见踪迹,以前就跟蒋平不合的宫丞相便出言讽刺,说他的儿子应该是跟蒋平一样,都是见不得人的。

要是只说蒋平也就罢,宫丞相偏偏还带上了白濯,蒋平当即就怒了,拍桌而起,道:“你的儿子又是多么见得了人,风流事都传到南疆去了,也好意思说我。”

宫丞相脸一阵红一阵白,道:“蒋将军气性真大,不过一句玩笑话,又何必当真。”

“老子可没见过这种玩笑的。”蒋平冷哼。

宫丞相皮笑肉不笑道:“这不就见过了吗?京中人都爱开玩笑的,陛下您说是不是?”

这两个冤家以前就是从小吵到大的,苍倾帝看热闹看得起劲,被宫丞相点名,一时没反应过来,点点头道:“是啊。”

“放屁!就是不许拿老子的儿子开玩笑。”

有人站丞相一队,道:“那怎么不见将军的儿子啊,说得这么好,还不如叫出来让大家看一看。”

“他生病了。”蒋平道。

周围几人闷声笑了笑,皆是不怀好意。

蒋平气闷,又想不出什么水准话来怼人家,只好坐回去,举着杯喝闷酒。

突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跟苍倾帝道:“陛下,殿外有一公子求见,说是来找镇南将军的。”

蒋平眼睛亮了一下,道:“我儿子来了啊。”

苍倾帝点点头:“宣。”

白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他才走进去,就发现众人的视线都往这边而来,让他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但他现在披着厚实的白狐裘衣,面上带着金色镂空面罩,将他整个人掩得牢牢实实,就连行为举止他都刻意改变了一番,若还是能认出,还就真的是真爱了。

来的路上白濯恶补了权贵子弟面圣时的礼仪姿态,这会儿也不想上次那样手足无措,他认真端着架子,免得让人看清了蒋平。

要不是白濯身上的裘衣是蒋平亲手所赠,他也怀疑面前的人不是白濯,毕竟在入京这段时间,他看了太多次白濯瘫着的颓废模样了。

蒋平顿时自豪万分,起身跟白濯一起,朝着苍倾帝行礼,笑道:“陛下,这就是微臣的犬子。”

苍倾帝看他颇懂规矩,道:“不错,起来吧。怎么带着面罩呢?”

白濯咳了两人,故意哑着声音道:“臣偶感风寒,不宜传染给旁人。”

“原来如此,蒋爱卿正提起你呢,如今一见果真仪表堂堂啊。”苍倾帝道。

白濯不着痕迹挑眉,当初把他强行引诱入京的时候怎么不说他仪表堂堂,现在脸都见不到就说瞎话了。

蒋平拍拍他的背,笑道:“陛下过奖了,白儿,来这边坐。”

白儿?

乔央离抬眸,打量了传说中蒋平儿子一眼,手中的动作突然愣住,这眉眼,分明就是白濯!他倏然起身走过去,眼神不善,蒋平下意识将白濯护在身后,冷道:“离王殿下有何贵干?”

乔央离没说话,静静看着白濯,在对方挑了一下眉头后,确认了心里所想。他勾唇一笑,道:“无事,蒋公子初来乍到,可要随本王在宫里逛逛?”

蒋平显然是小觑了乔央离,白濯打扮成这样都能认出来,他回头看了白濯一眼,见他点头,便道:“也好,左右他也不宜饮酒,那犬子就麻烦离王殿下了。”

“将军说笑,这哪是麻烦呢。”乔央离难得露出笑脸,座上的苍倾帝看着有些疑惑,他才不信两人是一见如故呢。

宫丞相见到人家一下子得了离王青睐,对比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当即就酸了,道:“镇南将军初来京中,没想到还跟离王殿下有所往来啊。”

白濯瞥了他一眼,仗着自己现在是将军的儿子,万分嚣张,讽刺道:“宫丞相高居庙堂,日理万机,自然不知道是离王殿下出城相迎。”

宫丞相顿时白了脸,急忙道:“蒋小公子莫要胡言乱语,这日理万机一词可不是乱用的。”

“哦,也是,”白濯惊悟:“那宫丞相既然不是事务繁忙,又怎么对京中的事都不清楚呢?”

“本相……”

乔央离打断他的话,道:“丞相喝多了,回去歇着吧。”

宫丞相瞪着他,碍于开口的是皇子,他不好当众藐视皇威,只好哼了一声,极其不爽退场。

乔央离抬抬下巴,示意外头,道:“蒋公子,请吧。”

白濯白了他一眼,垂眸低声跟蒋平交代了一声,很是高贵冷漠,跟在乔央离身后,在众人几乎试探的目光中齐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