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把虎子送到了嵩山寺,珍儿把寺里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才觉得放心了。
虎子是送去学武的人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矮小的一个,珍儿怕有人欺负他。可是去了以后,那些人对虎子却是格外的热情,还有两三个跟珍儿差不多大的小子拉着虎子带他到处逛,让他熟悉一下环境。珍儿乐得他们亲近,就没告诉他们虎子已经来寺里很多回了,对寺里已经很熟悉了。
毛氏他们还以为珍儿把虎子送走了,心里会不好过,肯定不放心,要一天三遍的去看看。可是珍儿却一连四五天都没去看过,让他们很是纳闷。
其实珍儿是这样想的,寺里有无忧大师,虎子怎么说也不会受太大的欺负。而虎子以后大了,总是要离开她的,她不能让虎子一直在她的羽翼下成长,那不利于虎子性格的形成。
送走了虎子,珍儿就开始着手整理铺子跟那几个小生意的事儿。之前这些事儿都是临时起意的,再加上她不想太出挑,就有意无意的放松手里的权利,她以为这样可以让那几户跟着她的人家心里会好受些,不觉得雇佣于她这个小姑娘很丢脸。可是,她这样做了以后才发现,这样没让他们心生感激,反而让他们生出了异样的心思。夏嬷嬷说的对,无规矩不成方圆。
珍儿这两天一直在苦苦思索着铺子里能用的规矩,还有收购东西时的规矩。
为了定好规矩,珍儿每天都去铺子里。跑前跑后的看铺子的运营。只为了能制定出更好的规则。
这天一早。珍儿吃了早饭,等着王越大哥赶牛车过来带她一起去县城。还没等她出门,就看到叶老爷子拎着个布包袱也跟着过来了。
“珍儿,你们这是去县城吧,方便就带我老头子一程。”叶老爷子笑呵呵的道。
王越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珍儿,珍儿心里暗叹一声,打起精神道:“方便,爷爷。怎么不方便了。来,你坐这里。”珍儿接过叶老爷子手里的包袱,指着铺了软垫的地方对他道。
叶老爷子借着王越的手劲上了牛车。等一行人都坐好了,王越甩了个鞭花开始走了。
“爷爷,你今天去县城干啥?”二妞问道。最近几天,她老是看到叶老爷子进城,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奇怪的却是他逛一整天却什么都没买。
叶老爷子笑了笑,道:“没啥事儿,我就是进城去看看。”二妞还想再问。珍儿轻轻拉了她一把,开口道:“爷爷。我昨儿个去寺里上香,正好看到虎子他们练功,你还别说,这才没几天,他打拳就打的像模像样了。有好几个师兄还夸奖他来着,说他勤快又懂事哩。”
“呵呵呵呵,”叶老爷子一听到虎子的名字,果然笑开了,脸上的笑容从心底溢出来,让人看着也觉得心情好了起来。“虎子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肯定很多人喜欢他的,你不用担心他。也别去寺里太勤了,小孩子嘛,就是要多自立才能自强。”
珍儿赞同的点点头。二妞也看出来叶老爷子进城这事儿有内情,这会儿也跟着一起附和,不是说虎子怎么听话,就是村里的一些闲话,一直到进城都没人提起之前的话题,让叶老爷子松了口气。
进了城,叶老爷子跟珍儿打了声招呼,就拎着包袱走了。看着叶老爷子步履蹒跚的背影,珍儿心底一酸,眼泪差点出来了。
“爷爷到底是为啥事儿进城呀?”二妞是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是不会罢休的,“我听白芷姐说,他这么些年都不常进城,就是买草药也不过一年一两趟的,最近这是怎么啦?三天两头的往城里跑?我跟你说啊,昨儿村头牵牛的还说,最近老看到爷爷在县衙附近晃悠。”
县衙?珍儿眼神一暗,叶老爷子还是放不下。其实又怎么能轻易放下呢?
“走吧,你不是说今儿是大集,要好好逛逛,买些东西嘛。”珍儿拉过二妞,拎着个小篮子就出门了。
贯仲跟南星在前面招呼客人,见珍儿出来,只打了声招呼连话都来不及说。珍儿看客人太多,就对贯仲跟王越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拉着二妞走了。
他们先去布庄把叶白芷的荷包给卖了,然后又买了她指定的布匹跟绣线,两人拎着篮子高高兴兴的出了布庄开始在集市上晃悠。
大集市确实是热闹很多,街上人挤人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走散。珍儿跟二妞两个小姑娘在人群里挤着,一边要防备着不被挤散了,一方面又要照看好钱袋,别被小偷给偷走了,百十来米的距离,两人硬是走了两柱香的时辰,挤出来以后,各个脸上红扑扑的。
就这人挤人的,别说是逛街买东西了,就连走路都困难。珍儿拉了拉二妞道:“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要不然找个人少的地方逛逛也成呀。”
二妞皱眉望着人群,失望的道:“逛街不就是得人挤人的才热闹,要是找个清静的地儿,那卖的东西少不说,价钱肯定也贵。”说着话音一转,道:“唉,算了,这样子也是逛不了街了,咱们随意走走吧。”
珍儿拉着二妞拐过旁边一条比较清静的小巷,在巷口买了包糖炒栗子,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倒比刚刚挤着逛街还悠闲。
二妞掰了个栗子,把果子扔进嘴里,果壳随手一扔,道:“你们家的熏肉真的不找人帮忙呀?”
珍儿拈了颗栗子尝了尝,寡淡无味,除了板栗的味道,甜味是一点儿也没尝出来。吃了一颗以后,珍儿就没兴致吃了,倒是二妞吃的津津有味。
拍拍手。珍儿随意的道:“现在我们也还忙的过来。就是要帮忙。我也想好了,就让钱大娘过来帮忙洗洗野味。我是真的烦死那个味道了,前几天天天都只有我跟方海两个人弄,那个味道在我鼻子边上好几天没散下去,实在太难受了。对了,你娘要是不嫌脏,就让她也来吧,工钱跟钱大娘一样。”
“真的?”二妞听的眼睛亮了又亮。眼睛里的小火光闪了一下后就又熄灭了,“算了,还是不让我娘去吧。她耳根子软,我姐又是个心大的,到时候还不定跟你惹什么麻烦呢。”
二妞最近跟她姐闹别扭,两人有小十天都没说过一句话了。珍儿也听说这事儿了,好像就是从大妞跟叶娘子、莲婶她们走近了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本来也没多大点儿的事儿,你说你怎么这么倔呢?”珍儿劝道。
二妞也知道她有些小题大做了,可是只要想到她姐那么明显的想算计珍儿。她就觉得羞愧,那是她的好朋友。帮了她很多的好朋友,可是自己的亲姐姐竟然要算计她。她羞愧,她无地自容,就连三妞都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回,她也觉得丢人。
“老话说了,二倔子、三犟子。我性格能不倔么。“二妞嘟哝着。
珍儿没听清她说什么,继续劝道:“你姐年纪大了,想法肯定跟我们不一样,她想过的好点儿,这无可厚非。再说,她也没算计到我什么,顶多也就是遇人不淑,被人当枪使了。现在她跟莲婶她们也疏远了,你就别跟她蹩着了,怎么说那还是你的亲姐姐,对你疼爱有加的呢。”
二妞一脚踢开了脚边的碎石头,看它飞快的滚远了,然后速度慢下来了,又缓慢的滚了两个圈以后停下来了,只觉得心里还有郁气也跟这石头一样,滚远了,却又没滚多远。
“她可不是想清楚了才跟她们疏远了的。”二妞撇撇嘴,“常珊的孩子是因为吃了游医的药才掉的,跟白芷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消息一传进村子,就一石激起千层浪。村里说过白芷姐闲话的都自觉被打了脸,见到叶家人都羞红着脸躲避着,只有她们几个还腆着脸继续污蔑白芷姐,还说这是你一手策划的。我呸!她们不就是眼红你一个小姑娘日子过的太红火嘛,一群长舌妇。”二妞眼里闪过仇恨的光芒。
那些年里,她娘一个接一个的生,却每次都是希望大失望更大。她还记得,她娘生三妞的时候,就是叶娘子找了个人牙子来说要把她给卖了。要不是她一直软弱的娘那回爆发了,发了一场火,拿扫帚把叶娘子跟那个人牙子赶走了,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说她恨不恨叶娘子?这件事在他们家不是个秘密,有时候她老爹喝多了酒,还会怨念几句,早知道当初就把她卖给那个人牙子,也省的她现在气他!她姐都知道有这一茬了,还跟叶娘子他们混在一起,说她是气她姐跟叶娘子一起算计珍儿,可能更深层的原因是因为这事儿她不待见叶娘子,所以不想轻易原谅了她姐。
珍儿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件事儿,感慨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二妞踢了踢脚,道:“谁说不是呢。哎,你看,那个是不是爷爷?”
珍儿顺着二妞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站在楝树下不停四处张望的人可不就是叶老爷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