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带着礼物去拜访李掌柜,每次去了也都是被热情接待,然后天南海北的侃一通,却一句也不提阿二跟管仲的事,每次赵顺提起也会被李掌柜给避开,几次之后,他就知道李掌柜这是想吊着他们,等到他们心急失了方寸的时候,才会坐地起价。
早就知道他们的盘算,赵顺也不再心急,每次下午都像是专门去找李掌柜喝茶一般,带上一些小点心,或者带副棋去,两人继续瞎侃。
城里的事交给赵顺打理,珍儿他们都回来等消息了。而作坊里又开始忙碌起来,楚州府又有了一个订单过来,上回的糖送过去卖的特别好,这回人家要的还多些,珍儿他们也不知道甘蔗够不够用,赵旸铭还专门跑了一趟楚州府买甘蔗。
严师傅跟南星、方海则在作坊里夜以继日的忙碌,作坊里做事的人得了叮嘱不敢随意进去看,只知道他们忙的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觉,每次露面都能看到他们眼底的青影,可就是这样劝他们也不去休息。
珍儿知道方海、南星心里都苦,也不劝了,只是每天跟简月娘两个亲自下厨给他们熬汤做好吃的。
六月中旬,赵旸铭风尘仆仆的从楚州府回来,城里李掌柜他们也松了口。
事情果真跟珍儿他们想的一样,李掌柜他们提出要珍儿用制糖方子换管仲。
虽然早就知道了,也准备好要做这个交易,珍儿他们却也不想让他们得到的太轻易。赵顺每天愁眉苦脸的去找李掌柜诉苦,话里话外都是用一张这么珍贵的方子换一个伙计太亏了,两人叫价砍价,你来我往,只纠缠了五六天。李掌柜他们那么才松口,答应了赵顺他们的条件。
管仲从牢里出来,一眼就看到在外面等着他的徐萍、方海、南星、珍儿、赵旸铭他们。
徐萍这会儿也顾不得羞涩,跑过去拉着管仲的胳膊,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管仲拍了拍她的手,劝道:“我没事,别哭了。”徐萍这些天只要一想到管仲就开始哭。眼睛早就肿的跟核桃一般。一哭就刺痛刺痛的,可这会儿看到管仲她还是忍不住。
牢房门口阴气中,即使没进去,也能感受到里面的怨气跟阴冷之气。珍儿只觉得全身很是不舒服,就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吧。”
管仲点点头,扶着徐萍上了马车。
回到铺子里,吴玲玉他们早就在门口烧好了火盆,等管仲跨过火盆,又被推进房里,里面有用柚子叶烧的水,让他洗洗好去晦气。
人被带来的时候。南星恨不得上去打他一顿。见珍儿他们都坐着没动,也只好忍住气。
管仲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就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再一抬头,看到门口被绑着的人,顿时瞳孔一缩。
“这是你们兄弟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珍儿淡淡的说完,率先出了门。
吴玲玉恨恨瞪了阿二一眼,也跟着出了门。赵旸铭倒是一派风淡云轻的样子,连个眼神都没给阿二。
屋子里的人陆续都走了,只剩下管仲、方海、南星、阿二四人。
静默好一会儿,管仲才开口,相比之前的愤怒,痛心,现在他已经平静多了,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下手之前都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吗?”
南星双手绷的紧紧的,全身都在颤抖,看着一点儿也不在意的阿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阿二讥笑一声,“情分?情分值多少钱?我记得那些情分有什么用?是能帮我得到主子的欣赏,还是能让我爬的更高?你知道我跟着主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当你们快快乐乐的生活,高高兴兴娶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哪儿,我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地方可以睡觉?我发病快要死的时候,我想你们来拉我一把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难道你成这个样子还是我们逼你的不成?”南星愤愤道:“当初我们让你留下来跟着东家,是你自己不愿意,你自己要走,还偷走了东家给我们的卖身钱,我们有说你什么吗?你竟然还倒打一耙,你还有没有良心?”
“留下来?留下来跟个黄毛丫头,跟着个毛头小子,在一件破破烂烂的包子铺,每天卖一文钱一个的包子?”阿二讥笑一声,“我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我要成为人上人,你知道吗?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匍匐在我的脚下,仰望我,求着我乞怜施舍!”
方海摇摇头,一脸失望的看着阿二。
管仲平淡的道:“那现在呢?你成为人上人了吗?你瞧不起我们的东家,却不知道我被抓走了,她愿意那珍贵的方子来救我。你觉得你的东家很了不起,可是真正出了事呢,他轻而易举的就把你给抛弃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阿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脸也开始扭曲,整个人陷入了一阵癫狂,“他们那群混蛋,枉我为他们出生入死,什么都愿意做,结果为了一张方子就把我给出卖了,他们这样对我,一定会有报应的,一定不得好死。”
“你为他们做过什么?你要是为他们做了事,他们还会这样轻易的舍弃你?你自己没用,却好要怪别人,阿二,你什么时候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你说谎!”阿二瞪着管仲,道:“要不是我替廖当家的挡了一刀,他早就被官差给抓住了,哪里还会逃脱,私盐的事怎么会没有牵连到他?”
管仲、方海他们都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一时不敢相信。
阿二还在继续道:“要不是我连夜赶在风口浪尖上去把证据销毁了,他廖当家的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他现在又怎么能耀武扬威的对我吆三喝六的?还有廖五姐那个贱货,自己跟人勾三搭四,没人看得上她,还偏偏当自己是天女下凡,谁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简直笑死人了,他相公都嫌弃她是个骚货,跟家里三十多岁的灶娘搞在一起都不碰她,她还洋洋得意。我告诉她,当年她要嫁给姓叶的,人家家里不愿意,几个小姑娘随便说了句话,就让她挑了个上门婿,她还被蒙在鼓里。哼,要不是我告诉他们这些,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仇人是谁呢!”阿二说着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管仲听到这里,却再也淡定不下去了,上来就一拳揍在阿二脸上,他脸一歪,再扭过脸,嘴角已经有淡淡的血迹了,“呸”的一声吐出一颗牙来。
方海看他这样,惊叫了一声正要上来看看阿二,却被南星拦住了。南星红着眼睛把里面弯弯绕绕跟他说了,方海顿时跟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失魂落魄的看着阿二。
“你到底是不是人?东家她到底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她?你生病要死,是她不要面子,跑到医馆去磨着大夫救你的,要钱也是她给的,她还把你接回家去,让叶老爷救你,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不求你报答她,难道是让你害她的?”管仲声嘶力竭的问道。
阿二笑的更癫狂了,“我求她救我了吗?我求了吗?她为什么不让我死?她让我死了,我不就害不着她了吗,她是自作孽,她自作孽。”
管仲受不了他颠倒黑白的样子,一脚踹过去,正好踹中阿二的心窝,他疼的蜷缩起来,嘴角的血也更多了,却还在喃喃着:“她作孽,她作孽。”
管仲还想再打,南星忙跑过来抱住他,道:“管仲哥,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方海也过来抱住他的胳膊,道:“管仲哥,算了算了,我就当我二哥早就死了,咱们别再管他了,他以后怎么样咱们都不管了,就让他走了算了。”
管仲回头瞪着他,“他害了东家,还让廖家把东家当仇人,我们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即使阿二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会儿南星也恨不得把他打死,可是打死他不划算,“管仲哥,杀人偿命的,东家刚刚用方子把你救出来,你要是在把他打死了,不是亏了东家这份心了吗?咱们就是让他走又怎么样,他这样的人,外面还不知道都少人恨他呢?”
方海嘴笨,不会说别的道理,他只觉得南星说的对,连连点头应和。
管仲见他们都不愿意再见到阿二,松了手,道:“那把他给我丢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他。”说完他开了门出去了。
这边气氛不好,隔壁铺子也一样差。赵旸铭道:“他们得了咱们的方子,只要找一个在作坊里做过事的人,照着方子不出半个月就能制出糖来。”
珍儿点点头,道:“这还不算什么,现在我们有甘蔗,也有方子,作坊也是现成的,怎么说我们也是走在前面的。我最担心的是,到了秋天甘蔗成熟了,外面买不到甘蔗,廖家还会不会把主意打到村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