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多点功勋,也不是个小数目,自己倒还好些,毕竟还有阵法可以填补,但程默他们可就白跑一趟了。
宗门弟子多,任务少,功勋宝贵。
程默他们经验又浅,想赚这一百多功勋,可不大容易。
自己作为小师兄,不能让自己的“小师弟们”吃亏。
更何况,好不容易抓到的过江龙,却被断金门仗势欺人给抢走了,若是传出去,必然有损于太虚门的名声,认为太虚门怕了断金门。
个人荣辱事小,宗门颜面事大。
为了宗门颜面,这口气怎么也要争回来!
墨画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程默几人一愣,随后眼眸都亮了起来,之前的失望一扫而空,精神也振奋了起来。
只是几人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安。
“墨画……我们打不过他们吧……”
“是啊,对面七八个,还都是筑基中期……”
“放心,”墨画道,“我刚刚隐身看到了,他们兵分两路,一队跟着那‘金草包’耀武扬威地走了,另一队只有两人,押着过江龙往道廷司去了。”
程默几人神色一喜。
墨画盘算道:
“两个筑基中期,但修为不深厚,算是同境界里比较弱的,看他们的模样,一脸虚浮,是惯常‘仗势欺人’的,真刀真枪厮杀的经验,估计也不多,应该好对付……”
之后墨画小声安排道:
“我到时候偷偷跑到前面布阵法,炸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大家一起上……”
“也不要下太狠的手,不能弄出人命,不能给宗门,还有自己惹麻烦……”
“毕竟我们是讲原则的,只讲个‘礼’尚往来,他们抢我们的,我们再抢回来,而不是真的跟他们有仇,要置他们于死地。”
“所以下手克制点,打个半死就成……”
墨画一脸和善地说道。
程默几人:“……”
墨画说完了,起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对程默等人道:
“你们弄个黑布,把脸蒙上。”
程默一愣,“蒙脸做什么?瞒着他们吗?”
司徒剑也疑惑道:“就算蒙着脸,他们也肯定能猜到,是我们下的手吧……”
毕竟双方刚起过冲突,现在就去抢人。
断金门那些人,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怀疑到自己这些人的头上。
墨画一本正经道:“这是一种‘礼仪’,面子上的功夫,总归是要做一下的。”
“我们蒙面,至少尊重了他们。”
“若不蒙面,明目张胆地抢,说明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这就太不礼貌了。”
“再者说,我这也是为他们好……”
“你们想想,两个筑基中期,要是知道自己被一群筑基初期的弟子明目张胆地抢了,他们心里得多难过……”
墨画叹了口气,一副为他人考虑的体贴模样。
郝玄恍然,点头道:“小师兄,你心地真好!”
程默三人一时语塞。
郝玄这傻孩子,是不是对“心地好”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不管怎么说,计划就定下来了,几人启程出发。
断金门的金公子几人,的确分了两路。
其中两人正押着看似“奄奄一息”的过江龙,沿着林边的小路,往附近的道廷司走去。
墨画很快就追上了这两人,而后给了程默几人一个眼神。
程默几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之后墨画一人施展小五行匿踪术,绕到这两个断金门弟子的前面,提前在一里之距的路面上,布下了二品地火阵。
他没布杀伤力太强的阵法,以免要了这两个断金门弟子的性命,既造了杀孽,也给自己和程默他们惹麻烦。
断金门弟子,看着虽坏,应该也还坏不至死。
墨画牢记自己“普通”阵师的身份,然后开始一板一眼地埋阵盘,放陷阱,掩盖踪迹。
过了一会,断金门那两个弟子,果然就押着过江龙,从远处过来了。
墨画躲到一旁,就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与此同时,还有两人的埋怨声:
“……苦差事总让我们做……”
“他娘的……”
“知足吧,没让你做更‘脏’的活,就不错了……”
“也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上‘船’……”
另一人压低声音讥笑道,“你什么出身?几品世家?那船也是我们这等身份能上的么?”
“妈的,看着心痒……”
“你别乱来。”
“我知道,我就是馋一下,妈的那种货色,一辈子能玩上一次,也算死而无憾了……”
“别想了……”
……
墨画皱眉。
上“船”?
什么船?
他略作思索,脑海中忽然冒出了渔修口中说过的三个字:胭脂舟。
“这个胭脂舟,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跟金公子……又或者说,跟这些断金门弟子有关系?”
墨画目露思索。
便在此时,押着过江龙的两人断金门弟子,已经走到了墨画布的陷阱前。
此时天色已暗。
两人只顾聊天,根本没意识到,好端端的路上,已经被人提前布下了阵法。
这两个断金门弟子正走着,忽然不知踩到了什么,地面一红,“轰隆”一声,爆炸声响起。
汹涌的火光猛然迸发出来,将这二人,还有正被押解着的过江龙直接吞没。
墨画记得,这过江龙吃了金公子给的一枚丹药,伤势已经有所恢复,是个隐患。
所以这个阵法,就连他一起炸了。
阵法爆炸之后,远处埋伏的程默几人,便立马催动身法,赶了过来。
几人脸上蒙着黑布,一起出手,枪棒剑斧齐出,对着这两个断金门弟子,还有过江龙三人就是一顿胖揍。
墨画在旁边恰到好处地补了几记法术。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三人就被拿下了。
两个断金门弟子鼻青脸肿,一脸惊惶。
过江龙口吐鲜血,更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一行人走着走着,突然阵法就爆炸了,而后就被人围殴了,突然就被人制伏了。
一个断金门弟子抬起头,从一片青肿,还流着血的眼缝中,看向程默几人。
见程默这几人,脸上都蒙着黑布,这弟子不由惊怒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可是……断……”
杨千军用绳子塞住了他的嘴,不让他乱叫。
另一个断金门弟子,左眼肿了,但右眼完好,趁着夜色勉强看去,虽看不清偷袭之人黑布下的脸,但却能见到一双大斧头,一柄灵剑,一根长枪。
瞬时间他便明白过来了。
“你……伱们是!”
那几个太虚门的臭小鬼!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郝玄就是当头一棒,把他给敲晕了,而后走到另一个断金门弟子旁边,也给敲晕了。
这是小师兄的吩咐。
打闷棍要干脆,要彻底,要让人失去反抗。
郝玄铭记在心。
这样一来,夜色朦胧的小路上,就只剩下过江龙一人了。
他此时也认出来了,这几个蒙面的修士,正是之前偷袭自己的,那几个可恶的宗门小鬼!
这也更加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渔网设伏,阵法制敌,进退有度,步步紧逼。
如今趁着夜色,还杀了个回马枪偷袭。
就凭这几个小鬼,绝对做不到这些,必然有人在暗中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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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江龙嘴角含血,神色凝重,咬着牙道:
“究竟是谁,指使的你们?”
程默几人不说话,带着黑布面罩,像是四个“土匪”一般,将过江龙团团围住。
过了一会,寂静的小路上,有脚步声响起。
暗中指使的人来了!
过江龙心中一悸,抬头看去,却发现面前什么人都没有。
过江龙神色一怔,正自困惑之时,而后瞳孔一缩。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浮现了一个人影。
“小孩?”
“不,不是!”
这道人影并不大,看着有些弱小,面容一片漆黑看不真切,身形融在黑夜之中。
看着像是一个小修士,但却给人带来诡异的,神识上的压迫感,宛如一个幼年的……
小妖魔。
过江龙知道,他也亲眼见过,这世间有些“人”,其实并不能算作“人”了。 它们身上,寄宿着可怕的东西……
过江龙心底有些颤抖。
此人头上也带着黑布,看不见面容。
甚至过江龙并不确定,那黑布遮盖下的面容,究竟是人,还是其他妖魔的相貌……
因为心思缜密如妖者,不可能真是个小修士。
而后过江龙就发现,这个看着像是“人”的小修士,在以冰冷的神识,打量着自己……
过江龙心中惴惴不安,过了片刻,他便听到一个稚嫩得有些诡异,清脆但又有些残酷的声音道:
“断了手脚,带走吧……”
过江龙瞳孔睁大,还欲挣扎,却发现自己手脚之上,猛然传来剧痛,似乎真的被人割断了。
而后后脑勺又挨了一棍子,他便彻底晕了过去。
程默摸了摸下巴,有些不太确定,便问墨画: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墨画严肃道:“对坏人仁慈,才是真正的残忍!所以对坏人下手,该狠一定要狠!”
程默想了想,点头道:“也对。”
司徒剑几人沉思片刻,也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想着这大概也是墨画,从那位道廷司的典司叔叔身上学来的经验。
道廷司天天对付罪修,经验丰富,他们若都这么做,想来应该是没有错的。
至此事情办完了,过江龙也到手了。
程默几人将两个断金门的弟子,丢进草丛。
他们受了伤,又被打蒙了,但也不致命,过一阵就醒了。
之后众人就准备将“过江龙”,押到道廷司领赏了。
墨画原本是打算,让过江龙跪一下自己的“阵法铁板”,看能不能问出一些东西来的。
但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
那个金公子再三告诫,让过江龙守口如瓶,任何人问都不开口,就算用了刑,估计也未必能撬开他的嘴。
甚至有可能,还会逼得他自杀。
过江龙是名单上的人。
那份名单上的修士,如今死的死,逃的逃,留下的也不多了。
这条过江龙明显是个重要角色,要省着点用,说不定还能钓到大鱼。
而且用阵法逼供,太过张扬了。
墨画也不想给过江龙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过江龙还有一个储物袋。
墨画也翻了下,但里面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连传书令之类的机密玉简也没有。
要么最近风头紧,过江龙不敢把机密之物带在身上。
要么就是被金公子收走了。
不过倒是有一个东西,墨画挺感兴趣,就是过江龙修的水系功法《白浪诀》。
准确地说,这是一套功法。
除了功法本身,还有配套的白浪身法,以及些许趋避水妖的秘法。
功法墨画修不了,但身法和秘法,倒是可以研究一下。
这些东西,程默他们不需要,于是墨画就堂而皇之地“贪墨”掉了。
之后断手断脚的过江龙,就这样被墨画几人送进了道廷司。
办完手续,交接之后,为免节外生枝,再遇到断金门的人,墨画众人就乘着马车,踏上了返回太虚门的路了。
马车上,程默等人虽然疲惫,但神情雀跃。
这一趟虽然有些波折,但最后也算是报了仇,抓了过江龙,功勋也赚到了。
而断金门他们也不怕。
在外面偶然被碰上,断金门人多势众,他们这才不得不退一步。
可只要回到干学州界,大家都有宗门,都出身世家,在宗门之内,更有长老和教习盯着,根本不怕断金门寻衅。
想到这次任务,无论接悬赏,还是最终完成任务,都多亏了墨画,程默便有些不好意思道:
“墨画,要不你拿两百点吧,我们一人一百就够了。”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点头。
没有墨画,他们可能一点功勋都赚不到。
墨画摇头道:“说好了一人一百二,自当言而有信,再者说了,没有你们帮忙,我一个人也抓不住过江龙。”
程默几人闻言感激不已。
杨千军看着墨画,目光也更加钦佩。
“那行,回去我们请你大吃一顿!”程默道。
“嗯嗯!”
吃饭这种事,墨画倒是来者不拒。
之后夜色沉沉,马车悠悠。
程默几人倦意袭来,就原地打坐,闭目养神了。
墨画坐在窗口,看着外面蒙蒙的夜色,想着这一趟的见闻,心思浮沉。
过江龙跟金公子认识,而且听语气,两人关系很密切。
过江龙提到了“歃血名单”……
这个名单,莫非就是自己从蒋老大手中得到的,那份罪修名单?
这么说来,这个名单真的不是蒋老大的。
不是蒋老大的,那他又是从哪得来的?
墨画皱眉,将遇见蒋老大的前因后果,以及所见所闻都回想了一遍,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个名单,应该是蒋老大偷来的。
蒋老大曾是断金门弟子,但他应该是边缘弟子,学不到核心剑诀,心有不甘,便想着去偷。
偷的话,只能找核心弟子去偷。
而他这一偷,不小心偷出了两枚玉简。
一枚是《断金御剑诀》,另一枚就是《歃血名单》。
这两枚玉简,都是断金门的传承玉简,上面的“封纹”,蒋老大作为断金门弟子,应该有办法解开。
但是“歃血名单”内部的密纹,蒋老大肯定解不开。
解不开密纹,就看不到名单。
蒋老大大概以为,这个“名单”玉简,只是一枚简单的“加封”后的空白玉简。
所以,他在里面……
写了日记……
至于“名单”的事,他可能根本是一无所知。
估计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一份如此重要的加密的“歃血名单”上,写下了自己的日记……
那么问题又来了……
这些玉简,蒋老大到底是从谁哪里偷来的?
墨画目光微凝。
莫非是……那个“金公子”?
墨画又根据自己的经验,渐渐脑补了一些因果:
无论是断金御剑诀,还是歃血名单,这两枚玉简都是极为珍贵的,不是一般弟子能有的。
这个金公子,显然就不是一般弟子。
玉简在他手里,似乎也合情合理。
而蒋老大能从金公子身上偷玉简,有可能这两人在一定程度上,是“熟人”。
蒋老大为金公子做过事。
但蒋老大那个修为,必然也是个边缘人。
所以他为了提升自己,努力奋斗,就兵行险着,偷了金公子的剑诀,有了压箱底的手段,然后自己出来单干。
所以这断金御剑诀,不到生死关头,蒋老大不会用出来。
而这歃血名单,他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无知者无畏,所以也没有露过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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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墨画心中又生出了一个疑惑。
那么,蒋老大叛门之后,聚拢团伙,招揽“兄弟”,做拐卖修士的行当。
金公子知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好像也不太可能……
可若知道,金公子会放任蒋老大这么做?
还是说……
墨画目光微沉。
这个蒋老大就是在金公子的“授意”下,才叛出宗门,做一些不法的勾当。
只是金公子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这个蒋老大偷了他的玉简。
甚至直到最后,这个蒋老大,在傲慢的金公子眼里,可能都是个边缘化的“狗腿子”,是个拐卖修士的“工具人”……
而蒋老大拐卖修士,若是有金公子在暗中支持,运筹接洽。
那这金公子,莫非就是……
那些黑衣人贩子中的一员?
……
墨画目光越来越凝重。
干学州界十二流之一,堂堂断金门的核心弟子,世家嫡系,有可能是贩卖修士的幕后推手……
而且他背后,还有所谓的“公子们”……
这些事,断金门知不知道?
其他宗门呢?他们知不知道?
干州各大世家知不知道?
世家之中,那些窥测天机的老祖宗,莫非一点都算不出么?
墨画眉头紧皱,看向车窗外沉沉的黑夜。
他隐隐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孕育着。
一片繁华的表象下,干学州界的阴暗,似乎也要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