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金丹!
本命法宝!
墨画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阴森邪异的炼器室内,欧阳木也神色震惊,随后他摇头道:
“我才筑基中期,还不能铸本命法宝的剑骨。”
老妖修淡淡道:“所以我说了,我来教你,你在一旁看着,好好学就好。”
欧阳木正神色踌躇,不知如何是好时,墨画便传书道:
“让他教!”
这可是好机会。
不只是让小木头学习炼器,学习铸剑骨,自己还能偷听到一些晋升金丹,铸本命法宝的要诀。
这个老妖修,看样子有点东西。
墨画的吩咐,欧阳木自然照做。
他如今受过了墨画的指点,演技有所长进,脸上故作纠结,似乎下不了决心,踌躇了许久,最后才叹了口气,道:
“好,我学!”
老妖修并不意外。
作为一个铸剑师,学习铸造本命剑骨的机会摆在眼前,根本不可能拒绝。
如何温养,祭炼本命法宝,干学州界内,是个宗门都会教。
但如何锻剑骨,以剑骨为核心,从无到有,铸造本命法宝的胚子……
这可是铸剑的绝密之一。
即便是那些专精炼器的十二流宗门,也不会在外门传授这些东西。
“本命法宝的来历,你知道吧?”老妖修声音嘶哑问道。
这个欧阳木自然知道。
他是铸剑传承悠久的太阿门弟子,更是欧阳家嫡系,从小耳濡目染,对铸剑,金丹,法宝之类的东西,早已烂熟于胸。
欧阳木刚想点头,余光一瞥,就见衣袖上,墨画给他传书道:
“说你不知道!”
法宝这些事,欧阳木是铸剑世家出身,自然一清二楚。
但墨画却是稀里糊涂的。
偶尔宗门之内,教习授课,涉及一些法宝的知识,要么觉得为时尚早,不会多说;
要么觉得,在座的都是世家子弟,家学渊源,应该都明白,所以基本都是一语带过。
墨画想问,有时也无从问起。
而且,这个老妖修,看样子知道得不少,估计跟宗门内传授的,也会有些不同。
现在刚好让这老妖修给自己讲讲。
欧阳木神情微怔,心中不解。
这些有关法宝的基础知识,不是人人都知道么?
“神通广大”,“学识渊博”的墨师兄,为什么要让自己说不知道……
欧阳木不太明白。
不过墨师兄行事,向来有其深意,自己照做便是。
欧阳木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说法宝的事,自己还不大清楚,便见那老妖修一声冷哼。
“犹犹豫豫的,必是学艺不精,肚子里没货……”
老妖修神情不悦,“连这些基础的炼器知识都不甚了然,太阿门,当真是舍本逐末,一代不如一代了……”
欧阳木不服,但也并未反驳。
这老妖修这么认为,也省得自己解释了。
老妖修又看了欧阳木一眼,冷哼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既然学艺不精,那我便从头到尾,教你一遍……”
“你千万记住。”
欧阳木点了点头。
正在偷听的墨画,也点了点头。
老妖修咳嗽了一声,似乎身老力疲,不能久站,便佝偻着身子,找了个石椅坐下,取出一枚白骨在手中摩挲着,而后缓缓开口道:
“但凡修士,若突破金丹,必先铸本命法宝……”
“突破之前,事先准备好本命法宝的胚胎,待突破金丹,灵力结晶之时,将法宝胚胎与结丹的灵力融为一体。”
“炼气境灵力如气,筑基境灵力如汞,金丹境灵力结晶……”
“唯有结晶的灵力,才能与固化的法宝,完全融合,彼此契合一体……”
“自此之后,这法宝便专属于你一人,灵力感应,性命同修,强则同强,损则俱损。”
“而这本命法宝的胚胎,有诸多讲究……”
老妖修缓缓直了下身子,稍稍舒适了些,这才接着道:
“大世家子弟,大多以世家传承的极品灵器,作为本命法宝的胚子。”
“这类灵器传承悠久,所用金石玉料,极为名贵,技艺臻至化境,千锤百炼,方可成器……”
“而且与世家珍藏的功法道法,一脉相承,互相契合,是世家传承体系中紧密配套的一部分,是最极品的本命法宝胚子……”
“中等世家,传承的灵器要次一些。”
“小家族更次,甚至大多数小家族,根本没有传承灵器,只能用普通灵器替代。”
“至于散修,能结丹的都寥寥无几,更别侈谈本命法宝的品质了……”
老妖修微微叹气,目光复杂,“这便是,世家大族间真正的‘传承壁垒’,从修行法门的传承,到修道资源的垄断,严丝合缝,紧密契合。”
“小家族,乃至一般散修,即便能结丹,其传承底蕴和灵石财力匮乏,必定炼不出什么能入眼的本命法宝。”
“即便侥幸,炼成了上好的胚子,养成了上品的法宝,但传承不成体系,功法和道法不配套,与世家子弟相比,还是相距甚远……”
“而本命法宝不行,即便修成了金丹,也会远远落于人后,几乎无法与世家大族的子弟相提并论,更别说一争高下了……”
欧阳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是世家出身,对这种事,感触不深。
但墨画的心中就很是感叹了。
“修道壁垒森严……”
果然不是一句假话。
表面上可能看不出来,但底层的散修,每往上爬一步,都会被这些壁垒,硬生生撞上一次,头破血流。
老妖修继续道:“这是正道修本命法宝的法子……”
“妖道魔道尸道邪道,也大体类似,就是用极品的魔道传承邪器,来温养本命魔道法宝。”
“但除此之外,另有很多不同。”
“毕竟这世间,正道的路,千篇一律,魔道的路,花样多得是。”
“有铸邪器的,有铸妖器的,有铸魔器的……”
“有将妖邪魔器,当成宠物,养在体内,并以自身血肉饲养的……”
“也有将本命邪器的胚子,与自身融为一体,当成自己身体一部分的……”
“此外还有……”
老妖修顿了下,没再说下去,而是淡淡道:“……此外还有很多,手段异类,不一而足。”
这些魔道手段,欧阳木听着面色微微发白。
老妖修看着他,声音嘶哑道:“邪器之道,博大精深,我会慢慢教伱的。”
“一开始或许不适应,慢慢地,就会习惯了……”
“这世间,除了自己的神魂,血肉皮囊,包括其他人的肢体骨骼,不过都是外物,是死物。”
“妖兽死了,一身材料,能拿来炼器。”
“人死了,怎么就不能炼了?”
“下面,你跟着我学……”
老妖修说完,自顾自取出一截森白色的脊骨,丢进血池之中,淬了人血,又放于阴绿色炉火中烘烤,待其血色融于骨髓,便取出锻造……
这个流程很繁琐。
墨画只能看懂个大概。
欧阳木则跟着打下手,同时也记着墨画说过的话,将老妖修的炼器手法,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择其善者而学之,其不善者而弃之。
一些太邪异的炼器手段,墨画没让欧阳木动手。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老妖修也没有强迫。
欧阳木不愿做的,他都一一做了。
只有一些边角料,不会“脏了手”的工序,他才会默默留给欧阳木去做。
墨画微微皱眉。
“这个老东西,有点古怪……”
就这样直到结束,这老妖修虽然一直都在“指导”欧阳木炼邪器,但并不曾真的难为他。
将那根脊骨淬完血之后,欧阳木就回牢里去了。
墨画也回了自己的密室。
他盘腿坐在地上,皱眉沉思,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似乎都忽视了法宝的问题。
自从进了太虚门,他就一直忙忙碌碌的。
又要抓罪修,又要赚功勋,又要学阵法,又要猎妖,又要想办法吃邪祟……等等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回过神一想,这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宝好。
假如要结丹,自己要用什么做本命法宝?
其他同门弟子,都是家族长辈提前规划好的。
从自身功法,所修的上乘道法,再到传承灵器,以及本命法宝,都是一脉相承下来的。
他们不需要自己考虑,只需要按照宗族惯例,或是长辈指点,按部就班来就是了。
但自己不一样……
墨画叹气。
他又没家族传承。
离家之时,爹娘都只是炼气,自己还是一家三口之中,第一个筑基的,哪里来的金丹传承。
至于师承……
墨画有些伤感。
师父遭逢大劫,现在生死未卜,也不曾提过金丹之后的事。
“纳子戒?”
墨画眼睛一亮,将右手大拇指上的纳子戒翻了一遍。
可遗憾的是,纳子戒中,并没有“突然出现”什么灵器法宝之类的东西。
“师父没给我留……”
想想也是,师父又不是神仙,纳子戒也不是百宝盒,怎么可能想什么有什么。
墨画琢磨了一会。“师父没给我留东西,也没告诉我相关的修道知识,那就是……”
“想考验我?”
“不限制我的选择,让我自由发挥?”
“让我自己去思考,去抉择,什么东西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本命法宝?”
墨画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有些为难。
可自己这么穷,拿什么来做本命法宝呢?
传承灵器?
太贵了,而且即便有传承灵器,与自己的功法道法也不匹配,估计也没法跟同门天骄们比。
普通灵器,就更不用说了。
天生就差了一大截。
还有,自己现在已经筑基中期了。
即便有了极品的灵器胚子,也没多少时间温养了。
按那老妖修的说法,本命法宝的胚子,温养的时间越长,与自己的灵力越契合,将来炼成法宝,驱如臂使,威力才更强。
“麻烦了……”
墨画眉头紧皱,忽而灵机一动。
他闭上双眼,神识沉入识海,来到道碑面前,伸手拍了拍道碑,悄悄问道:
“你愿意做我的本命法宝么?”
道碑沉默如山,都不稀罕理他。
墨画撇了撇嘴,“小气鬼,看不起人……”
不过想来也是。
道碑这么神秘,而且虚无玄妙,似乎蕴含着某种大道神韵,连邪神都畏惧,估计来头大得很。
这么大来头,就算给自己当本命法宝,自己也不敢要。
自己可没那么大的命格。
一念及此,墨画心态平和了许多,对道碑道歉道:
“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道碑依旧沉默,不过有一丝轻微的颤鸣。
似乎对墨画的“自知之明”,很是满意。
“道碑也不行……”
墨画叹了口气。
“罢了,先这样吧,有空再慢慢考虑,反正已经晚了很多,也不急于这一时。”
再者说,自己灵力和血气的根基,本就差了别人——尤其是同门的天骄太多,也不怕再差这一点了。
这么一想,墨画心里忽然好受多了。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更何况,自己是神识证道,不必强行跟这些宗门天骄,“卷”灵力血气灵器法宝这种先天劣势的东西。
能凑合凑合,突破境界,结成金丹就行。
墨画点头。
他又取出太虚令。
太虚令上,有荀长老传来的一大段文字。
万妖谷中,元磁信号弱,所以这些文字,完整传过来费了不少时间。
墨画读了一遍,心中有些震惊。
“虚实伟力,现世与神念融合……”
“血溪白骨之地,并非真正豢养妖祟的地方,真正的秘密,隐藏在深处。”
“整个万妖谷,是一个大型阵法贯穿的神道建筑……”
“万妖谷内,有着一整脉,极其高深的神道阵法传承……”
……
这位阵法长老,是个高手!
万妖谷的阵法,自己的确看出来了一些端倪,但理解得不够透彻。
而且有些细节,自己压根没注意到。
这就是修为境界所带来的,阵法视野和认知格局上的差异。
而且……
一整脉,极高深的神道阵法传承!
墨画眼眸一亮。
这里的神道阵法传承,可能比自己想得,还要厉害。
机会难得,随即墨画就“虚实伟力,现世与神念融合,阵法格局,神道阵法秘闻”等等一些问题,传书给了荀子悠,简单询问了一下。
荀子悠看了之后,头皮发麻。
“这些阵法问题,他一个筑基弟子,怎么问得出来的……”
荀子悠心中腹诽,但他答不上来,便去问荀子贤。
荀子贤听到这些问题,眼眸微亮,一一答了。
荀子悠又转述给墨画。
墨画之后又问,荀子悠没办法,又只能问荀子贤,最后荀子贤不耐烦了,伸手道:
“把你的太虚令给我。”
荀子悠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长老令牌,给了荀子贤。
之后,荀子贤就跟墨画聊了一会。
两人就阵法问题,互相交流意见,相谈甚欢,把荀子悠晾在了一边,完全给忘掉了。
荀子贤也不再是那副“我不想对牛弹琴”的气人模样,反倒兴致勃勃,谈性甚浓。
荀子悠无奈地叹了口气。
末了,两人说完。
荀子贤把太虚长老令交还给荀子悠,感叹道,“是个极好的苗子,阵法前途,不可限量……”
说完后,他又看了眼万妖谷,神情肃然,“这孩子,可绝不能折损在这万妖谷内。”
荀子悠默默白了他一眼,心道废话,这还用你说?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
如此已然僵持了数日了,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会有转机。
……
万妖谷内,墨画与荀子贤长老聊了一会,受益匪浅。
尽管荀子贤长老,阵法造诣远不如荀老先生,但对阵法的理解,以及一些阵法的阅历和见闻上,也都有独到之处。
墨画心中感慨,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能小觑任何一位阵师,要心怀谦逊,多思多学多问才好。
此外,就是荀子贤长老提供的,一些关于万妖谷内“神道阵法”的猜测。
一番交谈之后,墨画心中隐隐有了些眉目,但暂时还不好确定……
次日,万妖狱的邪器室内。
身为邪器师的老妖修,依旧在教欧阳木炼剑骨,铸邪剑。
欧阳木站在血池与骨炉间,也老老实实地炼着剑。
邪器室外,金贵目光如毒蛇,窥视了一会,见欧阳木不曾偷懒,且的确是在一点点,深入锻造邪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旦欧阳木入了妖道,变成邪剑师,一切就好办了……”
金贵不动声色,转身离开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表面看来,欧阳木的确全程参与了。
但实际上,真正邪道的炼器工序,他一点也没上过手。
既有墨画教他的“圆滑规避”的原因,也有那老妖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墨画有些奇怪,便对欧阳木传书道:
“问一下这老东西,跟欧阳家是什么关系。”
欧阳木一怔,微微点头,随后转过头,对那老妖修道:“老东……”
受墨画的影响,他差点就把“老东西”三个字说出口了。
欧阳木咳嗽了一声,换了个称谓,低声道:
“老前辈,您跟我们欧阳家,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老妖修身子一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身上泛出浓烈的戾气与不甘。
室内的气氛,陡然一凝。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阴毒森绿的炉火,咯吱咯吱地烧着,传出令人压抑的声响。
欧阳木咽了下唾沫,微微垂下眼帘,瞥了一眼衣袖,而后嗫嚅道:
“您……不愿说,就算了……”
老妖修蓦然转头,浑浊的目光,看了欧阳木一眼,神色怅然,而且掺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末了,他叹了一口气。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欧阳木松了口气,刚想把手中的白骨放下。
老妖修便道:“手别停。”
“哦……”
欧阳木一怔,而后继续就着炉火,炼起白骨来。
老妖修枯坐在原地,深深叹了口气,最后缓缓开口道:
“此事说来话长……”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与欧阳家有些渊源,而且,我曾经的确就是……”
说到这里,老妖修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咬牙道:
“……是欧阳家的弟子!”
欧阳木神色一变。
欧阳家的弟子!
果然!
随后他既惊且怒。
堂堂太阿门欧阳家,竟从数百年前开始,就有人被妖修抓来,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狱中,被逼迫着助“妖”为虐,为这些凶残的妖修,炼制血腥的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