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了一堂修行课,墨画筑基后期的事,就在宗门内传开了,也瞬间引起了一阵小“轰动”。
堂堂太虚门论阵第一,阵道魁首,数千弟子的小师兄,可算是跟他的小师弟们一样,突破到筑基后期了。
这个破例“保送”到筑基后期学年的小师兄,也终于不再有“留级”的担忧了。
太虚门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
沿路上碰到的一些宗门长老,都会对墨画微笑示意,表示恭贺。
他的一些小师弟们,甚至还特意在膳堂设宴,请墨画吃了一顿大餐,每人都送了些小贺礼,以表心意。
“恭祝小师兄,筑基后期成功!”
程默举杯,与一众同门,齐声庆祝道。
墨画有些感动,但也觉得他们有些太夸张了。
筑基后期而已……
墨画心里有些疑惑,便问程默,“你们筑基后期的时候,也这样庆祝过?”
程默摇头,“没有。”
墨画一愣,“没有?”
“嗯,”程默道,“我们突破筑基后期,平平无奇,不值得一提。但小师兄,你跟我们不一样,你突破筑基后期,实在是太辛苦了,太费劲了,因此要特意庆祝一下。”
要不是知道程默是个直肠子,说话直来直去的,墨画都要以为,这小子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了。
旁边的众人,也在此时纷纷点头:
“小师兄突破筑基后期,太不容易了,值得庆祝。”
“……”
墨画神情微妙,最后叹了口气。
本来是一件挺开心的事,但大家这么一恭贺,墨画总感觉受到“歧视”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好歹是小师弟们的一片心意,他心情虽有些复杂,但还是坦然地接受了。
之后几日,闻人琬,顾家的顾红长老,顾长怀,夏家的夏典司等与墨画相熟的人,也都送了份礼物给墨画。
闻人琬甚至特意备了宴,请墨画大吃了一顿。
因为不想耽误墨画修行,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只在太虚城的酒楼内,备了几个墨画爱吃的菜。
墨画吃得很开心。
如此喧闹了几日,墨画的心,便开始安定了下来。
突破筑基后期,就要考虑筑基后期的事了。
修道就是这样,一坎接着一坎,迈过这道坎,将来还有很多坎在等着自己。
不因一时的成就,而心生骄矜。
也不因目标的宏远,而焦躁懈怠。
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好脚下的路。
日复一日,扎扎实实地修行,点点滴滴地感悟,才能最终水滴石穿,铸就登仙的大道。
看似枯燥,看似漫长,但这才是真正的“捷径”。
唯有道心坚如磐石,有着大毅力,承受大艰辛,越过重重险阻,才能最终走到最后,得道成仙。
墨画沉下心来,一如往常,努力修行,练剑,学阵法。
但几日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独孤老祖,怎么不开门,抓我过去练剑了?”
墨画皱了皱眉。
此前他费了大心力,杀神骸,斩邪胎。
之后肉身亏损,昏迷不醒,被慕容长老照顾了几天。
伤势好转后,又顾着炼化神髓,吞噬神念,破解谜阵,突破瓶颈,忙忙碌碌的,无暇他顾。
待回过神来,此时才突然意识到,早已过了七日之期了,而独孤老祖还没有找自己。
“老祖忘了这件事了?”
老祖年纪已经很大了,不知活了多少岁,偶尔记性不好,记不住事,也很正常。
墨画耐着性子等着。
可又等了数日,已经过了两个“七日之期”了,弟子居中,还是没有动静。
没有虚空裂缝,没有那双枯瘦的大手,什么都没有。
“老祖……是不想再教我了?还是说,他出了什么事了?”墨画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划。
可惜了。
他才筑基,撕不开虚空裂缝。
他也去不了后山,见不到独孤老祖,没办法问老祖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画因此忧心忡忡。
他觉得老祖对自己有“传道授业”之恩,现在老祖情况未卜,自己总该为老祖做些什么。
因此白日,墨画便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往后山溜去。
但后山是禁地,当然不可能让他溜进去。
他甚至都没到后山,就被内山的长老逮到了。
按理来说,外门弟子,私进内山,也是要受罚的,不过墨画情况特殊,谁不知道他“老祖亲孙子”的传说,更别说他阵道魁首的身份了,内山的长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内山不能乱闯的,早些回去,我就当没看到,不然我可没法交代……”内山长老还很和气。
“嗯嗯,我就是迷路了。”墨画道。
找借口这种事,他信手拈来。
离开内山长老的视线后,墨画又在附近转了转,可根本找不到通向后山的路。
太虚门他混得再熟,但也仅限外山外门。
内门所在的内山,包括人迹罕至的后山,本就不在他的“涉猎”范围内了。
转了几圈后,没有任何收获,墨画没办法,也只能回去了。
再转下去,再被内山长老逮到,他就真的不好解释了。
长老又不是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次就够了,再得寸进尺,就有些冒犯了。
墨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古朴浩瀚的太虚山,宛若一条苍龙,蛰伏在干学州界。
外山绵延,像是龙尾,但后山,才是真正的山脉源流,是真正的“龙头”。
只是这龙头,高耸入云,藏在深深的云雾中,看着神秘莫测,高处不胜寒。
神识感知不到任何东西,甚至因果也推衍不到。
墨画根本不知剑冢何在,也不知独孤老祖,到底守在哪里。
他心里隐隐有个感觉,似乎有什么阵法,隔绝了一切,不容外人窥视,将最机密的东西,镇在了云雾深处,缥缈山巅。
“太虚门,或许还藏有很多秘密……”
甚至,还藏着大凶险……
要境界足够高,才能接触到。
墨画驻足凝望着后山,目光深邃,不知过了多久,这才默默转身,沿着青石山道离开。
……
弟子居中。
墨画孤零零坐着。
独孤老祖没了回应,也没人给他开剑道的“小灶”了。
墨画心中既是遗憾,又很是担忧。
但后山是禁地,除了破开虚空,他也没办法进去。
甚至现在看来,后山可能已经被封禁了,空间也被锁住了,即便他真能破开虚空,估计也进不去。
墨画叹了口气。
“希望老祖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他……”
墨画在心中默默祝愿道。
之后他便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搁下,开始继续考虑自己修为上的事了。
毕竟修士的第一要务,就是修行。
修士只要不死,就要修行。
不修行的修士,生不如死。
“我现在已经筑基后期了,下一步,就是金丹了……”
“但我刚突破不久,修为还不够火候,距离真正的金丹,其实还有不小的距离。”
“而且金丹也没这么简单……”
墨画考虑了下,这才发觉,想要结丹,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他走的是“神识证道”之路,铸就的是神念道基,因此在修为突破金丹前,神识必须要先结丹,达到二十纹。
这样修为一旦突破金丹,神识会进一步倍增,乃至进一步发生质变。
正式结丹之前,神识越强越好。
在二十纹之上,每多一纹,自己神念的根基,就更深厚一分。
而现在自己的神识,距离二十纹金丹,只差了一丝。
但这一丝,似乎并非简单修炼,或是“吃”邪祟能“吃”上去的,应该需要一些契机,或是一些顿悟,或是“吃”一些特别的东西。
但具体要怎么做,机缘不到,墨画也有些弄不清楚。
神识结丹,需要契机。
反倒是另一个问题,迫在眉睫,甚至已经急迫到了,他不得不现在就考虑的地步了:
“法宝!”
突破金丹所必备的,与金丹修士性命相修的,甚至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金丹境修士战力的——本命法宝!
本命法宝的事,之前还能拖一下,但现在墨画已经是筑基后期了,下一步,就要考虑结丹了,真的已经是拖无可拖了。
再不想点办法,就这么耽搁下去,怕是这辈子都结丹无望。
但问题在于,也不是墨画真的想拖,而是实在没办法。
他思来想去,根本想不到,自己应该选什么东西,当做自己的“本命法宝”。
墨画想了想,又将神识,沉入识海,来到道碑前,存着万一的心思,小声问道:
“你愿意做我的‘本命法宝’么?”
道碑根本理都不理他。
墨画又偷偷瞅了瞅道碑上的那道“劫雷”,还没开口,自己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僭越”的念头。
用劫雷当法宝,恐怕他还没等结丹,自己就会被劈得灰飞烟灭了。
更何况,劫雷又不是灵器,也没法当法宝。
墨画又退出识海,取出独孤老祖给他的那枚太虚竹剑。
这枚竹剑,看似普通,但其中蕴藏着太虚门的上古剑意,是太虚门历代先生,用心血铸就的剑道源流。
“用这个竹剑,来当本命法宝?”
墨画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这是独孤老祖送……不是,是‘借’给我的……”
里面蕴含的是太虚门的绝顶剑流,自己怎么好私自就给炼成法宝?
更何况,他又不是纯粹的剑修。
在神念世界中,他依赖神念化剑和神念道化,剑法可近战,可远攻,或许强悍无可匹敌。
但在现实世界中,他正统的剑修手段,是很弱的。
他倒是有一手绝活“御剑”,但这种御剑,御一次,炸一把灵剑。
他总不能把自己的本命法宝给炸了吧……
“不行……”墨画摇头。
“剑不行,那么……”
墨画翻了翻储物袋,取出了一枚铜钱。
这是师父送他的那一枚铜钱,进万妖谷前,他曾用来断过吉凶。
“铜钱法宝?”
墨画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能杀伐,不能防御,只能算卦,跟‘算命先生’一样,这像是什么样子……”
总不能别的金丹打架,刀剑法宝乱杀。
自己打架,掏出本命铜钱,先算上一卦吧……
“要算也是偷偷算,不能明目张胆,拿这个当法宝……”
墨画又翻了翻储物袋,里面也有一些灵器宝物,可是这不好,那不好,挑来挑去,怎么都不行。
他没办法,只能去找人再请教下。
反正他入干学州界,本就是来修道求学的,要是什么都知道了,他也就不拜宗门了。
墨画先问了一圈同门小师弟。
却得知他的这些小师弟们,修什么功法,学什么道法,乃至养什么传承灵器,铸什么本命法宝,结什么品相的金丹,都是家族,长辈,爹娘老早就给安排好了的。
一切的路,早就铺好了。
他们什么都不用管,按着路子,一步步向前走便是了。
墨画是散修,别说金丹了,曾几何时,筑基都是奢望。
这些“世家”出身的小师弟们的经验,借鉴不了一点。
墨画又去请教教习长老。
教习长老,传道授业多年,修道知识渊博,倒是给了墨画很多建议。
墨画本身地位特殊,为人处世,也讨人喜欢。
门内的教习和长老,于公于私,也都会为他尽心尽力,给的也都是真心实意的建议,生怕墨画在本命法宝的事上吃了亏。
甚至有些长老,连自己一些私密的传承法门,都忍痛拿出来了。
但建议太多了,墨画有些挑花眼了。
而且问题是,这些建议,都是建立在深厚的家族底蕴,和丰厚的修道资源的传承上的,又费时间,又费灵物,更费灵石。
最后的本命法宝威力,也不过是与一般世家嫡系子弟相当。
当然,这其实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墨画的起步,实在是太低了,现在临时抱佛脚,能铸成与世家嫡系子弟相当的法宝,已经足以见得,太虚门传道底蕴的深厚了。
按理来说,世家嫡系子弟级别的本命法宝,对墨画而言,已经算是“奢侈”了。
他一个散修,能跨越重重修道壁垒,如今跟世家嫡系一样,铸成上等的本命法宝,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
贪婪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能奢求太多。
但问题在于,这种铸“本命法宝”的手段,成本实在太高了。
而且,因为他是临时抱佛脚,都筑基后期了,才着手养本命法宝,少了漫长的“温养”的过程,铸本命法宝的消耗要更多。
他要是一直留在太虚门,那倒还好。
背靠宗门,依仗老祖,安安稳稳的,花时间和资源,将“本命法宝”养好。
但墨画知道自己的情况。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太虚门。
他在太虚门修行,是为了求学,是为了修道,是为了弥补自己,散修出身,缺乏修道眼界,没有修道人脉,以及完整修道传承缺失的短板的。
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还有师父要救。
总有一日,甚至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太虚门。
一旦离开太虚门,孤身入九州,到时候风雨飘摇,险恶丛生,是没有安稳的环境,和充足的资源,供他去养本命法宝的。
而且,这些世家传承的本命法宝,都是为了上品,乃至上上品灵根的天才准备的,与墨画的根骨,还有他一身的修为手段,并不太契合。
墨画无奈,最终又去请教了荀老先生。
荀老先生坐在长老居中,面前摆着天机盘,似乎是有什么事,这些天来一直不曾合眼,但墨画请教的问题,他还是认真思索,而后缓缓道: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但一直没什么好的办法,所以才没跟你提及。”
荀老先生看着墨画,有些遗憾道:
“我实话实说,你早已经过了温养本命法宝的最佳年龄,此时无论怎么选,都不太可能尽如人意……”
“我明白。”墨画点头。
“那你想问什么。”
墨画便请教道:“老先生,我的本命法宝,选什么方向比较好?是刀剑攻伐类的法宝,还是金钟罩,铁布衫类的防御法宝,抑或者是隐匿,侦查,逃命用的法宝?”
荀老先生斟酌片刻,开口道:
“你是阵师,只要会阵法,一通百通,其实不适宜这种单一功能类的法宝,尤其是刀剑类的杀伐法宝。”
“本命法宝与修士性命相修,一损俱损。伱肉身本就脆弱,修刀剑类的法宝跟人‘硬拼’,实属不智。万一拼废了,反噬也厉害。”
“少数阵师,也会温养一些,增幅画阵速度,或是提升画阵水准阵盘,或是阵笔类的法宝。”
“但这种法宝的传承十分冷门,而且增幅微乎其微。你阵法底蕴,本就深厚,画得也快,这种增幅对你来说,可有可无。”
荀老先生缓缓道,“因此……与其想着用法宝杀伐,或是增幅阵法,不如用法宝来补足……”
“补足?”墨画一怔。
“不错,本命法宝,与你性命一体,借本命法宝,来补自身的不足。”荀老先生颔首。
“补什么呢?”墨画问道。
“你最大的问题……”荀老先生沉吟,“是肉身孱弱,灵力单薄。”
“因此首选,是补灵力的法宝。”
“次选,是强肉身的法宝。”
“实在不行,就学大多数阵师,修一个隐匿,遁术,保命或逃命类的法宝。”
墨画沉吟,“补灵力,强肉身,逃命……”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但具体铸什么,要你自己去选,我不大好替你做决定。”
荀老先生知道墨画真正的“背景”,也知道他身上的部分因果。
但他对墨画这一脉传承的路数,其实并不特别清楚,尤其是与那人,与那宗门有关的,往往都不可按常理度之。
荀老先生害怕好心办坏事,给墨画指了歪路,因此,他也只能给建议。
具体的,还是要墨画,根据他自己的那些,或是可见人,或是不可见人的古怪传承,来自行抉择。
墨画点了点头,“多谢老先生指点,我明白了。”
“嗯,”荀老先生颔首,思索片刻,又道:“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若是需要什么‘胚子’,也跟我说,我去太虚门库房翻翻,看有没有适用的……”
对墨画的事,荀老先生尽心尽力。
墨画感激道:“谢谢老先生!”
荀老先生默默看了墨画一眼,温声鼓励道:“好好修行,修道多坎坷,一步一步来,千万不可气馁。”
“嗯!”墨画点头。
辞别荀老先生后,墨画回到了弟子居。
结合着荀老先生的建议,他又找了些修道典籍,像是什么修士法宝品类大全,法宝入门,金丹从本命法宝开始……之类的看了看。
可越看越觉得眼花缭乱,难以抉择。
墨画忍不住纠结:
“本命法宝,到底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