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少扬的心急看来不是假的,一路无言只是纵马狂奔,一直到了天色昏暗下来,这才缓缓放慢了速度。
官道上每隔一段都会有驿站,但靳少扬这一路显然有些掩饰,并不愿意叫人发现。
他们俩失踪的消息现在一定已经在凉州城传开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这可不是小事,虽然不好直接发通缉令,但明探暗探很快就会分布大梁的每个城市。
他们只能在梁帝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尽量的远离凉州城,离的越远,梁帝的势力就越小。
这偏僻的地方连个客栈也没有,两人下了马,靳少扬就近找了户人家,敲了门。
大梁民风淳朴,乡下更是如此,一般有过往的旅客若是因故耽搁了行程找不到客栈,想要借宿一晚,大家是不会拒绝的。
很快门便开了,出来个中年男人。
“这位大哥。”靳少扬道:“我和内人赶路忘了时辰,眼见着天便黑了,不知道能不能借宿一晚。”
靳少扬虽然出门一身轻,但钱自然不少,说着,便拿了块银子出来。
没钱也不打紧,何况有钱,屋主人看着两人斯斯文文的不会是歹人,客气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农家没有什么好招待,中年男人让自己老婆端了些饭菜出来,粗茶淡饭的,两人也都不嫌弃,吃了之后,便去休息。
“这房间以前是我儿子住的,他出门了,所以现在空着,两位看看将就一夜。”主人家端着蜡烛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面也很是简陋,一张床一个桌子,床上有被子,虽然打着补丁,不过还挺干净。
“这就很好。”靳少扬道:“多谢了。”
主人家也并不多话,放下蜡烛便出去了。虽然靳少扬跟月无双孑然一身,但看穿着谈吐也非寻常人家。这一个下人都没带的单身赶路,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少说少问的好。
房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幽暗的烛光。
月无双走到床边看了看,只有一床被子。
她可以跟靳少宸这个假夫妻同床共枕,但不可能跟靳少扬也如此,这一趟本是有些胁迫的意味,心情自然不好,再想想靳少宸,心情更不好。
好在靳少扬十分知趣,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休息吧,不用管我。”
做为三皇子,靳少扬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委曲求全过,以前出门,就算是微服私访,也自有手下跟着,衣食住行打理的妥当。
月无双不和靳少扬客气,也没打算让出床来,当下脱了鞋子和衣上床,躺下便闭上眼睛休息。
靳少扬虽然不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但大梁皇子毕竟不是江湖中人,武功不是强项。月无双并不担心他会如何,就算是有那心,也有那胆,那也要有能力才行。
靳少扬果然老实的很,自己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便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庄户人家连个靠椅也没有,当真是可怜的很。
庄户人家起的都早,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月无双和靳少扬自然也不会睡的多熟,听见声音便都醒了,开门出去。
一开门,便听见中年男子的声音:“嘿,两位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吵着你们了?”
“没有,是我们急着赶路。”靳少扬转了转脖子:“昨晚上已经是打扰了。”
“这有什么打扰。”男子憨厚笑道:“对啦,家里蒸了馒头,吃了早饭再启程吧。这一片也没有集镇,我看两位也没带干粮,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
靳少扬想想昨日给的银子,点头道:“那就不客气了。”
女主人是个寻常妇人,有外人在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只是在厨房忙活,将热腾腾的馒头和小菜很快端了上来。
月无双也不客气也不嫌弃,宁王府这些日子的锦衣玉食并没将她养的挑剔,只是吃了片刻,一阵风吹开,将门吹开了一些。
能看见院子里有个老人正在用篾条编织着小篮子。
月无双的动作缓了缓,将筷子放了下来:“那是谁?”
男子顺着月无双的视线往前一看:“哦,那是家父。”
“是么?”月无双轻轻吐出两个字,起了身。
而院子里的老人,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浑身一抖,慢慢的转过了头。
靳少扬显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看着那老人转过身,只是很寻常的一个老人,和其他老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月无双却已经走了过去,一步一步的,手按在腰上,那动作靳少扬是见过的,可他要对着一个老者出手,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看起来已经有七八十岁了,虽然头发还是黑的,但身上的皮肤却是枯燥,动作也有些颤颤巍巍,嘴唇抖了抖:“蓝……老大?”
“很好,你还记得我。”月无双的声音冰冷。
靳少扬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刻却明显的感觉月无双与凉州城里不同。
虽然在凉州城里的月无双也是个冷酷的皇子妃,可却是内敛低调的,不像是现在,似乎从坐着到站着的一瞬间,就像是一把剑出了鞘,冰冷的杀气腾腾。
老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从震惊到不可置信,从不可置信到恐惧,最终,绝望而认命。
“我以为我终于逃得掉。”老者苦笑了一下:“却没料到,这么多年了,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我。”
“不是老天爷不肯放过你,是那几十条无辜的人命不肯放过你。”月无双已经抽出了鞭子:“我答应过吴月村人,要替他们报仇。”
鞭子抽出来,落在地上,弯弯绕绕的盘在一起。
月无双这话语,这动作,竟是要动手?
中年男子慌了,连忙跑上前去:“夫人夫人,有话好说,这是怎么了?可是家父曾经得罪过夫人?”
月无双看了男人一眼,两人长的还真有几分相像:“他是你亲生父亲?”
“自然是。”中年男子道:“夫人,你是不是和家父之间,有什么误会?”
月无双皱了下眉,算了算时间:“既然是亲生父亲,那你应该知道他以前做过什么。”
男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这才道:“家父不过是一个庄稼人,能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