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在即,京城中的风向也开始摇摆不定,朝中大臣们做惯了审时度势的事,在这个时候也纷纷匿了声息,站在中立的立场上。
而涉及此事之中的几人,这几日却是或明或暗忙了个脚不沾地。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两夜,只待天色大亮之后,鸣冤鼓一响,这场万人瞩目的三司会审就要正式开始!
第三日日落时分,袁府之中一派沉肃的景象,来回穿梭的下人们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正在爆发边缘的主人,平白招惹了无妄之灾。
袁青山在院子门口来回踱着步子,不时地向外张望着,神色间满是焦虑,显然是在等什么人回来。
眼看着天色就要完全暗沉下来,可是他等候许久的那人却始终没有看到身影,这不由地让袁青山愈加地不安了起来,脚步几次抬起,却都又颓然地放了下来。
就算他再怎么担心,再怎么焦急,也是绝计不能出这间屋子的。
这几日里,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皇宫内院,都将他作为头号关注对象,盯得死紧,他的一举一动都不知道明里暗里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稍有不对,只怕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他竭尽全力能够防守住的最后的私密空间,也就只有这间小院儿而已。一旦迈出,他就必定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否则,那人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袁青山颓然地叹了口气,心中的焦灼几乎要喷薄而出,让他难以抑制地重重叹了口气。
正当袁青山望穿秋水的时候,院外的小径之上骤然出现一个被黑色斗篷笼罩住的身影,小步快速地靠近了来。
袁青山见到此人,顿时长舒出一口气,但随即又注意到此人行走之间似乎是有些异样,脚上似是有伤的样子,一颗心还未曾落下顿时又提了起来,却也只能在原地等着那人的靠近。
等到那黑衣人一步入院内,袁青山再也按捺不住,忙上前将人搀扶进来,安置在一旁的竹椅之上,反手带上院门,示意暗中的人手留意警戒。
确认四下无人了之后,袁青山才焦急地赶到竹椅边,看着那个虚弱地伏在椅子上的人儿,心中蓦地一疼。
还未等袁青山仔细品味这种感觉,只听竹椅上之人嘤咛了一声,身子微微抽搐着,从那兜帽下露出的一角隐隐能看出她惨白的脸色。
见此,袁青山哪里还有心思多想些什么?只能赶忙快步上前,轻轻扶上那人的肩膀,让她将全身的力气压在自己的身上。
看着怀中神志已经有些不清的人儿,袁青山心中又惊又怕,声音中都带上了丝丝颤抖:“今息!今息!你怎么样了?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袁青山轻声唤着怀中的人,看着顾今息虚弱地一声声嘤咛,心中几乎要被后悔的情绪淹没。
应该阻止她的!她说要代替自己进宫去拿证物的时候,自己就该阻止她的!
若不是为了那些破东西,她又怎么会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顾今息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感觉到身旁有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奈何眼皮子却像是坠了铅块一般,沉重如石,怎么都睁不开,意识也在清醒与迷糊之间游离着。
即使是这样,顾今息也感觉到了不对之处。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挣扎了起来,这个揽着自己的怀抱,并不是记忆中熟悉的感觉。虽然她现在并不能想起是谁,却下意识地对着陌生的怀抱表现出抵抗的情绪。
顾今息用最后一分理智控制着自己,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用那一瞬间尖锐的痛感换回一丝灵台清明。
手上有了些力气,顾今息这才费力地睁开眼睛,微微从袁青山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袁青山见顾今息睁开了眼睛,心中一喜,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只顾激动地一把将顾今息揽入怀中。
“太好了,今息!太好了!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袁青山的话语一顿,旋即将剩下的话语全数屯回肚子里。
好不容易顾今息醒过来,可不能因为自己的胡言乱语再出什么乱子!
可袁青山却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顾今息可受不起他这种“热情”,直接被他勒得微微有些窒息。
“青山,放……放开!你……你勒得太紧了!”
袁青山闻言一愣,这才骤然反应过来,猛地松开手,轻轻地扶着顾今息的肩膀将她推离自己,上下打量着她的神色。
只见此时的顾今息因为方才的微微窒息,脸颊有些涨红,但从面色来看,倒是比之方才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多了几分活力。
袁青山见此,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抱歉。
“今息,你没事吧?我……我刚才实在是太开心了,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力度,你别放在心上啊!”
袁青山又是关心又是道歉,一时间倒是弄得顾今息什么气都没了。
顾今息还是有些眩晕的感觉,勉强撑着身子离开袁青山的气息范围,虚弱地趴伏在桌子上。
一想到袁青山方才的那一个熊抱,顾今息就忍不住有气无力地抱怨道:“你这样的热情,若是再多来几次,只怕我在外面好不容易没事,回来之后却是要出大事儿的!”
袁青山只能哂笑着,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
顾今息的额头被一阵阵地眩晕之感冲击得生疼,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其他,趁着身子还有些力气,忙将手深入袖口的暗袋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到袁青山面前。
“这是……”
袁青山接过锦囊,微微掂量着正待细问,一抬头却见顾今息已经沉沉昏睡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么,顾今息拼着最后的意识也要亲手交到自己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什么,袁青山心中也有了数!
这些日子,他实在是被人盯得太紧的,就算他要做些事,也根本不可能避开所有的监视者,所有这几日里他的任务就是游手好闲地四处游玩,顺便不时地做些别有深意的举措,吸引住这些人的视线。
至于真正的任务执行,则是由顾今息乔装打扮之后一力承担了下来。
这几日里,明面上顾今息一直是白日等在院内,晚上前来服侍,与一般的宠姬别无二致。
但是他们自己都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障眼法而已!
白日里,院子里的那个不过是个替身,至于真正的顾今息早就乔装打扮跟在袁青山的身边出府,这几日里每日最后的物件传递,都是顾今息在暗中负责,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所以今日日落时分顾今息还久久未归,袁青山才会那么担心,早就猜到这其中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
看顾今息如今的这副样子,袁青山心中一阵愧疚难安。
此处为了防止混入奸细,早就没有什么服侍的婢女一类的存在,如今顾今息昏迷不醒,袁青山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只能亲自上前,俯身将顾今息打横抱起,轻柔地安置在屋内的床榻之上。
袁青山刚将顾今息安放在床上,还未及起身,就已经听到一声嘤咛的痛呼声,顿时让袁青山的动作一顿,身形僵直在原地。
微微垂眸,不难发现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上满是痛色,就连素日里开朗的笑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是多了丝丝沁出的冷汗,显示出床上的人儿在睡梦中的极不安稳。
见顾今息如此不适的样子,袁青山这颗一晚上都没有放下的心更是提高了几分。
该不会是伤到什么地方了吧?
此念一起,袁青山哪里还坐得住?
看顾今息这副昏迷的样子,想要叫醒她询问一番恐怕是不可能了,那么,也就只有……
袁青山微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一咬牙,颤抖着伸出手去,落在顾今息颈间的纽扣之上,一颗一颗细细解开,轻轻地褪去顾今息的衣衫,直到只剩下一件内衫的时候才停下了动作。
在这整个过程中,袁青山一直将目光瞥向一旁,不敢看向顾今息。直到这避无可避的时候,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了顾今息的身上。
透过一层薄薄的衣衫,顾今息身上受伤的地方暴露无遗——脚上那一片刺目的鲜红色,灼得袁青山的眼睛几乎都痛了起来,心中更是一阵惊惧。
原来如此,他刚才还在暗自想着顾今息走路的姿势貌似有些不对,却原来竟然是伤在了脚上!
袁青山心中一惊,颤抖着伸出手去,抚上顾今息的脚踝,动作尽量轻柔地褪下顾今息的鞋袜,凝眸看去之时,忍不住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下。
只见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狠狠地刻入了顾今息左脚的脚踝之上,看这伤口的撕裂程度,恐怕不仅仅是刀剑的伤口这么简单,反而更像是被什么暗器打中所留下来的创伤。
一想到暗器,袁青山就是心下一紧,细细地对着伤口端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