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俭都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他终于开始反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他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或许是因为他的自大,或许是因为他的傲慢,或许是因为他对谢灵的轻视,准确的说是他家庭的生长环境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女人都是像他阿娘一样,实际上并不是。
人是具有多样性的,有的人一身正气,有的人圆滑到没有棱角。有的人想要做出一番事业,青史留名,有的人只想顾好自己的小家,觉得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乐乐,也挺好。
但是崔俭显然是将女人与人给割裂了,他对女性就只有一种刻板印象,好像所有的女性都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一样。也只有符合模板的才是女人,不符合模板的就不是女人。
崔俭知道他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他忘记了谢灵曾经是竞争谢氏家主中的一员,哪怕是竞争失败,她的能力也决不会因为失败而衰减。这样的女人拥有的能量绝对超乎想象,只要她想,她就能够给轻视她的他一个教训,一个足以让他难以翻身的教训。
但是如果重来一回,崔俭的结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因为崔俭的某些想法根深蒂固,根本没有改变。而且崔俭的人生没有如果。
“为什么?我以为我们是一对相处默契的夫妻。我以为可以放心的将我的后背交给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崔俭还是没有想通谢灵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背叛他。
他要向谢灵求一个答案,他以为他们夫妻一体,只有他好,谢灵才会荣耀。没有他,谢灵怎么能荣获诰命?
谢灵没有崔俭那么激动,她只是很平淡地说道:“你认为是背叛那就算作背叛吧。”
谢灵认为婚姻是一种平等契约,本质上是一种利益交换。你我二人结合,我让渡出我的一部分权力给你,你也让渡出你的一部分权力给我。
双方是互利互惠的,又何谈是谁欠谁,谁背叛谁呢?夫妻一体就是个笑话。
谢灵看着崔俭愤怒的脸,她都可以猜到崔俭到底是怎么想的。诰命?去他的,谁稀罕。我接受不过是,圣上赐,不敢赐仅此而已。
问她为什么会成为崔俭的夫人?
谁让她竞争家主之位失败了,失败了那就只能接受失败的后果。她与崔俭,联姻而已。
不过当时她与崔俭联姻初期,崔俭他也没有那么愚蠢啊。
当时崔俭还是在户部当差,在林延贤的手下做事。
或许崔俭原本就不是多聪明的一个人,现在不过是本性暴露了而已。
谢灵还是挺开心谢韫倒霉的。谢韫选了个崔俭那样的蠢货做妹婿,想来,这两年头疼的地方一定不少。
她更认可的是谢韫作为对手的身份。谢韫不开心,她就很开心了。
谢韫:我真的悔不当初,崔俭他当时伪装的太好了。在林延贤。那等严防死守之下,还能贪腐到不少银两,我原本以为崔俭他是个人才。贪污,在谢韫看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的能力。这贪腐的手段高超,也是能考验一人的能力的。
“什么叫我什么是背叛,那就算做背叛?到底为什么,靠在崔潇,崔湘的份儿上,给我个答案?”崔俭问了第三遍的为什么,他想要死个明白,死个清楚。
“崔俭,是你先背弃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你非要谈背叛的话,那也是你先背叛了我”被问了好几遍,谢灵也是很烦。行吧,你要谈背叛,那我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崔俭,我且问你,你上门求娶我时许诺了什么?”谢灵也不是那副淡淡然的模样了,她严肃了起来,板起了脸。
崔俭从来没有见过谢灵这个样子,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大舅兄,谢韫。让他有些惶恐,忍不住有问必答。
崔俭紧张时有一个小习惯,那就是用手不停的揉搓的宽大的袖口。
但是崔俭就算是将袖口揉成了一团,他也还是没有想起来,他许诺过了什么。
崔俭:我许诺了什么?求娶时说的话能当真吗?你这是在为难我崔俭呀。
谢灵看崔俭绞尽脑汁的样子就知道他忘了,根本没把诺言当会事儿,她也不想跟崔俭要什么猜猜看的游戏,她直接了断地告诉了崔俭答案:“你说娶我后不二心。崔俭你看看你的后院,你的心都被掰成几瓣了?要说背叛也是你先背叛了我。”
“就是因为这样?”崔俭完全不能理解的谢灵动机
谢灵:就因为这样?当然不是!我不过是看你这两年越发地漂浮,而圣上年少有为,并且眼睛里揉不揉得下沙子不好讲,万一崔俭成为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呢。整个崔府都得跟着遭殃。我可不想被你连累,也不想跟着崔府陪葬。
大周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虽然谢灵不信什么夫妻一体,但是这个大环境就是这么认为的。崔俭犯了错,她也得跟着遭殃,逃不掉。
这里是不是有人开始疑惑,既然崔俭犯事,谢灵会跟着遭殃,那她为什么还要算计崔俭呢?
谢灵:谢邀,这里是本人。我这是在赌运,听懂了的自然懂,不懂的那就没救了,就这样,匿了!
吕琤:谢灵本人可能比较寡言少语。朕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一众吃瓜群众:你是皇帝,当然随便说喽!我们都已经准备好瓜子儿,茶水了,不说不就可惜了茶与瓜子儿了吗?一个字:说!
吕琤:既然广大人民群众强烈要求,朕也不好不服从民意。谢灵这是在那崔俭作为她的自荐信,她想货于朕①。她就是想吸引朕的目光,吸引朕的注意。很好,她成功地吸引了朕,让朕产生了好奇。朕已经迫不及待想将她收入囊中。赚钱,从速啊。早一天,就多一天的收入。
简单地来说那就是谢灵将崔俭给卖了,她想让吕琤亲自派人去查,只有吕琤亲自去查,吕琤才会相信谢灵的赚钱能力。接下来就是去赌吕琤需不需要她。假如吕琤需要她,那么……
谢灵她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如此狭窄的理由去“陷害”崔俭的,但是对于崔俭来说,真相或许就是让他相信。
情情爱爱对于谢灵来说太小,她胸怀天下,志在孔方。
她不怕被利用,她只怕自己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崔俭收受贪污贿赂才的来了十万两白银,而她不过是稍加运作就能赚到崔俭贪污翻倍的银两,这就是她的能力。
二十万两白银全部使用崔俭贪污得来的赃款运作得来的,而店铺也全都是用崔俭贪污得来的赃款经营起来的。这是谢灵的投名状,也是她给吕琤的诚意。
用过赃款运营得来的,吕琤当然有理由查抄,收没。至于银子是进国库,还是内库,那就全看圣上的心思了。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谢灵飙起戏来也是丝毫不比影后逊色,时代欠她一个实至名归的奖,比如一个小金人。
“我肯冒着生命的微笑生下崔潇和崔湘,就是因为你的那个承诺。你要不是承诺却又毁约又何来今日之事?”
谢灵就就算是说起谎话来也是有理有据,让崔俭无法反驳。
而实际上,谢灵当初和崔俭联姻奔的就是崔潇和崔湘。如果不是因为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那还要崔俭作甚。崔俭对崔潇和崔湘教育上的不管不问,以及姐弟二人一犯错误,崔俭就只会用竹板炒肉来解决问题,这无疑符合了谢灵的心思。
大娘和二郎都是她生的,当然得由她来教育。
教育,一种渲染白纸的颜料,也是一种塑造孩童思想的武器。
崔俭对于谢灵问话,他只能心虚地用一句“妒妇”来打发。
谢灵的演戏还没有结束,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故事是这样的:“我谢灵乃谢氏嫡女,读的四书五经不比你崔俭要少一个字。你若是不花言巧语地乱承诺,我又怎会如此。”
“你要是不承诺,最多我也就不冒着生命危险去替你崔俭生孩子。随便你找莺莺燕燕,甚至我亲自去给你找来。你还用得像今天这样纳个侍妾都要去书房睡半个月吗?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有因必有果,一切都是你的选择而已。别说什么背叛不背叛的了,实在是幼稚得好笑。”
这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心虚。谢灵其实也蛮同情崔俭的第一位侍妾黄莺。崔俭还以为黄莺对他一往情深,他们两个是心心相印。而实际上,黄莺她是打算再舞乐司一展拳脚,成为一代舞蹈大家的。
结果,遇到崔俭后,她就被一往情深,被心心相印了,也被成为侍妾了。黄莺也算是倒霉透顶了,才遇上了见色起意的崔俭。
黄莺被迫进了府中以后,也是天天练舞,就想着有一天,她还有机会一舞名动京都,成为一代舞蹈大家,她也盼望这她的舞蹈可以在历史上留下名字,那么她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格外自恋的崔俭还以为黄莺是为了她才勤勉不辍地练舞。明明享受着锦衣玉食,却任然不忘练舞就为了让他见到,他对她一见钟情时的模样。
谢灵和黄莺也只能一句呵呵哒送给崔俭了,想得倒挺美,但是你配吗?
崔俭这个永远在状况之外的蠢货果然相信了谢灵的谎言,或者说他只愿意相信谎言,他不愿意去深想。
“但是她们只是妾室而已,你才是崔府的主母,她们又哪里能够越过你去?你要是不开心发卖了两个解气就是,又何苦报复我?”崔俭渣言渣语却不自知,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
在崔俭心中最重要的事是他的前途,最重要的人是他自己,他将侍妾看作物品,随意丢失。
“崔俭你真是让我恶心到家了。”谢灵对于谢俭吐出这样的渣言渣语有些心理性厌恶,哪怕她早就知道崔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崔俭的话还是恶心到她了。
谢灵也不想再跟崔俭废话了。她转头就走。
崔俭却是大步一跨阻挡在谢灵的面前,不让谢灵离开:“夫人,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原谅你了。所以……”
谢灵不想再跟崔俭飙戏了,太减智商了,她不想被崔俭这个弱智影响。
崔俭却凭借着腿长的优势再一次大跨步,然后再一次地挡在了谢灵的面前。
“你让开,你不让开我怎么给兄长写信?”
“外面都是羽林卫,是圣上的亲信。”
“行了,你就别管了,我自有门路。”
崔俭得到保证,立刻就让开了路,然后故作风度翩翩地行了一个平辈礼节,同时说道:“多谢夫人。”
谢灵见崔俭让开了路,她是走得飞快,生怕再被拦住。至于写信给谢韫这回事儿,那怎么可能?
而且她只说了写信,而没有说写给谢韫,一切只不过是崔俭自己的脑补罢了。想太多,怪她喽?
而且就算她写信给谢韫,信的内容也一定不是崔俭所期待的。
谢灵健步如飞,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写信,来验证她是否赌赢了。
她写的信目的地在大明宫,她要写给的人是圣上。
假如圣上接受了她的投诚,那么她的信件应该是可以出去的,又哪里需要什么特殊的门路。
羽林卫将崔府围得水泄不通,且羽林卫只忠于天子,她能有什么办法?
特殊的办法,那就是将你卖掉啊,我的夫君!愿你今夜好眠,因为明天我就要走了,我走了之后,崔府最有价值的就是金银财宝,书画古玩等等,而你将成为抱金砖的小孩,圣上在看着你呢。
谢灵的心走的是羽林卫的线,然后就直接到了吕琤的手中。
谢灵她赌赢了。
吕琤看完谢灵的信后哈哈一笑,然后降下了一封圣旨给谢灵和崔俭两人。
允谢灵奉旨和离,从此二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①“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出处在元朝无名氏写的杂剧《庞涓夜走马陵道》的开头里即“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