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了一下,陈宣王也诧异了一下。
“这是我陈国的家事,还请巫臣大人不要插手。”陈宣王沉下了脸道。
修夷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陈宣王,陈宣王脸上的气势顿的弱了下去,但是碍着面子仍旧梗着脖子。
修夷点点头道:“王上所言有理,这确实是陈国的家事。按理说我作为一个使臣,是不该说什么的,只是——”
修夷笑了笑继续道:“只是偏偏这姬女御就顺了我的眼,如今看这件事,分明是有人在给姬女御使绊子,我作为一个局外人都看的分明。可看王上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继续查下去了。这样似乎有些草率。”
“胡闹!”
一旁的人群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穿了草黄色对襟长袍,一副翩翩模样,脸上却是一派正气,他走到前面来。皱着眉看了一眼修夷,然后直视着陈宣王,拱拱手道:“王上,姬女御如何,那都是我们陈国的事,我们关起门来怎样解决都好。可是这楚国使者竟敢在我陈国王宫里竟敢大放厥词,这分明是不将我陈国放在眼里,这般刁蛮无礼,王上不能轻易放过他!不然我陈国气节何在!”
我撇撇嘴,这倒是个通透的。只是气节?我呸!陈国还有这东西?
果然,我这边想法还没完全想明白,那头妫孔宁已经站了出来,看了一眼我,然后冲着陈宣王道:“王上,公谦羊所言差矣,巫臣大人关心我陈国家事,这不是我陈国的莫大荣幸吗?我们应该谢谢巫臣大人的热心才是。”
我惊诧了一下。刚刚那人竟然是公谦羊,那个一身公明正气享誉这乱世的男人。我记得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修夷曾有一次跟我提起过他,当时他叹着气道,公谦羊这样的男人。若是碰上个明君,那定然是要有一番作为的,只可惜他效忠的是陈宣王,又浑身的浩然正气不肯易主,这一辈子注定出不了头。
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场合里看到他。
妫孔宁说完还看了公谦羊一眼,得意洋洋。
陈宣王脸上的神色变幻了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里将目光投向了修夷,半晌道:“巫臣大人可是累了?不若先去前殿休憩一下?”
公谦羊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宣王:“王上……”
陈宣王随意的摆摆手:“你的心思我了解,只是巫臣大人也不是外人,他关心我陈国家事更说明他是愿意同我陈国友好往来的,这是好事。”
公谦羊眼里的神采蓦地暗了下去,面若死灰。站到一旁不再说话。
妫孔宁也顺着陈宣王的话同修夷寒暄:“巫臣大人定是累了吧,不若小人带着巫臣大人去前面稍事休憩。”
修夷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我这几日对姬女御是越看越顺眼,若是王上不介意的话,我将姬女御带去前殿同我说会话如何?”
陈宣王面色青黑,一副要动怒的样子。
妫孔宁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仍旧跪在地上,如今这问题似乎同我是不是害的丽嫔瘫了身子无关了。这问题在修夷的刻意掺和下,已经演变成了一个政治问题。
楚国的使臣,开口讨要陈国的女御,这是啪啪啪打陈宣王的脸,也是打整个陈国的脸。
我一直不太明白修夷一个小小的使臣。即便他在楚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怎么样,这毕竟是在陈国,他哪里来的胆量这般一次又一次的将陈宣王逼得无路可走。
可是如今看陈宣王的模样我明白了。
不是修夷胆子大,而是陈宣王太懦弱,或者说,是陈宣王的懦弱助长了修夷的胆量。
陈宣王抿了抿唇,四面八方的他的臣子和妃嫔都看着他,等着他龙颜大怒拒绝修夷的提议,并且将修夷抓起来好好修理一顿。他却敛了脸上的怒气笑了出来。
“巫臣大人对姬女御有好感,那是我们陈国的福气,”陈宣王道,“若是巫臣大人想要姬女御陪同的话,那姬女御自然是应该的,应该的。”
四周响起一片议论声。陈宣王一个眼神扫过去,沸沸扬扬的声音顿时消弥殆尽。
“王上!”公谦羊却又站了出来,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冲着陈宣王拱拱手,“这不光是巫臣大人和姬女御的事,还是我陈国的脸面问题。巫臣大人张口调戏姬女御,那是对我陈国不敬,若是王上同意了让他将姬女御带走,那我陈国威严何在!”
我不禁暗暗称奇,公谦羊这般僵硬的将这个事讲出来,让陈宣王的脸面往哪里放。可是这般清明的人,恐怕是陈国的最后一点气节了。
真是可惜了。
修夷看了一眼公谦羊,眼中闪过惋惜,叹了口气道:“王上。看来贵国对我还是有些不满,陈国素来是世上大国,不将我楚国放在眼里。这也无可厚非。看来我也应该早点回去了,免得再呆在这里引得旁人诟病。回去之后,我也会将陈国的事情真实的讲给庄王听,孰是孰非,我想庄王能判的明白。”
修夷将这事扯到陈国和楚国的关系上来,不用想也知道陈宣王定然是要退让的。
“公谦羊。你胡说八道什么!”陈宣王皱皱眉道,“巫臣大人是好意,你快下去,别在这给孤添乱了!”
“王上!”公谦羊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道,“王上您可别糊涂啊!”
“放肆!”陈宣王拍了下桌子,“竟然如此不将孤放在眼里,来人!将公谦羊带下去!”
“是!”
有侍卫上来拉着公谦羊下去。自始至终公谦羊一双清明的眸子都看着陈宣王,只可惜后者没有再看他一眼,他在忙着同修夷解释。
“巫臣大人不要见怪,这疯子疯魔惯了,”陈宣王道,然后,他在所有人面前,缓声道,“既然巫臣大人能看中姬女御,那是姬女御的福分,也是我陈国的福分,巫臣大人想要姬女御随同去前殿,只管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