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两个字, 不知道怎么的,话到嘴边李如却又顿住了——面对木子衿黑白分明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澈而漂亮的大眼睛,李如觉得, 自己说不出来。
爸爸, 什么是爸爸?妈妈, 什么是妈妈?
有他们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狠心的要把她送走, 就怕她的病影响了家族的名声的父母吗?
有在她遇到麻烦被人欺负的时候接到了通知却回头连个电话都不打的父母吗?有听说女儿好了却半信不疑临到要接她回家了才来看一眼的父母吗?
面对着亲生女儿那张漂亮灵动的脸蛋,哪怕明知道女儿眼里望着他们此时的眼神是好奇、是打量,不过是一个对自己的父母没有印象的小孩子在自己的亲生父母冒出来之后, 好奇的想探究的正常眼神,却还是觉得自惭形秽, 难以面对。
这一刻, 李如真的很想哭, 真的从没有这么后悔过这些年自己的狠心和失职。
她的话梗在嘴边,而木正灏也百感交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早就听自己的家人说过这个女儿现在的优秀,可是那种感觉和亲眼所见到的冲击却是完全无法比较的,眼前的小女儿,跟他们送走的时候比起来大了很多,已经有了小姑娘的样子了, 不再是之前那个要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儿;她漂亮可爱、干净整洁, 难得的是大方得体, 就连疑惑的、审视的看着他们, 也带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整个人柔和雅致,散发着清新之气, 又沉稳又气派,让人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木正灏和李如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远比看到木子衿的生活环境一派安然还要高兴地多,可是面对那双坦然的眼睛,却又羞愧难当。
木子衿活了好几万年,就算大多数时间都在修道,可是足够长的时间也足以让她学会了观察人心的变化,木正灏和李如的表情变化她都点点滴滴看在眼里,当下也不再死脑筋,内心微微一叹,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天真孺慕的腼腆笑容,“爸爸,妈妈。”
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免了木正灏和李如此刻的尴尬之情,夫妻两人心头同时一松,看木子衿的眼神就更加柔和温暖了。
“好孩子。”李如再次抱着木子衿哽咽,“再叫一声,好不好?”
“妈妈。”木子衿从善如流,乖乖叫了一声,李如一声哽咽,终于撑不住,抱着木子衿泣不成声。
木子衿有些茫然,自己不是用最大的善意来包容他们了吗?难道自己做的还不够?还是过犹不及了?为毛李如哭得这么厉害?
木子衿前世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些,顿时手足无措,再次不安的看着木正灏,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表情看着就有点傻呆呆的。
木正灏看得有点好笑,心里越发柔软起来,虽然从一进门开始木子衿就表现的小大人一般让人挑不出毛病,却也表现得太过老成稳重,但现在一呆则就表现出了几分孩子气,让木正灏一颗爸爸心得到了满足,当即帮忙,一边拉起老婆一边顺便从老婆怀里抢过女儿——可爱的、软绵绵的、香香的小女儿哟,他还没抱到手了!
直到把木子衿抱进怀里,木正灏正财心满意足了,“子衿别担心,妈妈那时高兴地哭,看到你这样可爱乖巧,爸爸妈妈高兴。”
木正灏低头在女儿脸上狠狠亲了两口,那想想软软的触感让他大为满意,这才眯着眼睛感慨的看着木子衿,“宝贝,这些年爸爸妈妈做得不够好,让你委屈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所以宝贝乖乖,别怪这几年爸爸妈妈的疏忽好不好?”
木子衿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瞪口呆捂着小脸上被亲了的地方看着自己的爸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跳起来大叫非礼,虽然木正灏是自己老爹,可是做爸爸的也不能动不动就亲自己女儿吧,她如今都八岁了,过完年可就九岁了呢,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看木正灏意犹未尽的样子,木子衿觉得爸爸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合宜,她还是得提醒一下爸爸,免得老是动不动亲自己。
“不要随便亲我我就答应。”木子衿白嫩的小脸很是严肃,“我是大女孩了。”
闻言木正灏哈哈大笑,李如也又笑了起来,木子成、木子建见妈妈不那么激动了,也欢欢喜喜拥了上去,亲亲热热的你一言我一语,非常的热闹欢快。
徐管家和崔婆子一直躲在不远处看这一家人的互动,眼见一场风波算是过去,这个认亲的过程还算顺利,没出什么风浪,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松了口气。
崔婆子安心了,进了厨房,开始陆陆续续把准备好的吃食端出来,餐厅早就清理出来,适合今天一大家子人一起坐,而徐管家则呵呵笑着上前,“大少爷,大少夫人,两位小小少爷,不如先吃晚饭吧,这点儿也不早了,再不吃饿着几位小孩子可就不好了。”
“可不是,看我,都是我的错,一激动就忘了孩子们都还饿着呢。”李如抹抹眼泪,笑着从老公怀里把女儿抢过来,不忘从现在开始就培养母女感情,见女儿似乎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也没有怨恨他们的意思,李如心里松了一口气,再看着木子衿乖巧懂事整个大家小姐的气质,越看越喜爱,都爱不释手了,“宝贝,告诉妈妈,平时你坐哪儿?”
木子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位置,木子成和木子建可机灵了,见妈妈的样子知道老妈肯定会抢走妹妹旁边的一个作为,就飞快跑过去把另外一个位置占了,为了谁靠的妹妹更近一点,一向兄友弟恭的兄弟两个还差点干上一架,打算直接以武力定胜负,后来在爸爸的强势干预下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老爸不厚道的抢走了他们看上的位置——不过木子成和木子建也不笨,既然靠不了妹妹身边,那就干脆坐对面,这样看得清楚不是吗?
而看着爸爸妈妈和哥哥们的举动,木子衿抿嘴一笑,其实吧,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活泼又热闹,气氛很愉快。
而看着木子衿露出笑容,木正灏和李如也心情飞扬了起来,看着崔婆子精心准备的饭菜,心情大好的招呼,“今天你们是主我们是客,哪有我们吃饭你们看着的道理,就这么几个人,谁也别拘泥那些规矩了,都一块儿坐下来吃饭。”李如真心道,“回头我和正好还该好好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帮我照顾的子衿这么好。”
徐管家和崔婆子客气了几句,也就没有推辞,受了李如和木正灏敬的这一杯酒,而木子衿也没有表现出不合适的举动,她很清楚,主仆有别,虽然她和徐管家、崔婆子的感情不一样,平时他们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是到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面前,该守的规矩九还是要守,否则别人会以为自己不懂轻重不说,还会责怪徐管家和崔婆子。
想到以后回到木家,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就没有了,木子衿心下也有几分感伤,不过徐管家这么能干的人,以后回去了说不定能够在更合适的地方发展长材,而崔婆子年纪也大了,她不是还有一个女儿么?也不知道女儿成家了没有,孝不孝顺,若是孝顺,不如让崔婆子回去养老,不用再做这些事,倒也不错。
木子衿努力想着该如何安排以后的生活,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而李如、木正灏如今正对她满心欢喜,木子成和木子建又一心想要跟木子衿套近乎,所以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不断,只听几个人不停在问木子衿爱吃什么爱看什么平时有什么喜好,都跟哪些小朋友玩,学校里的日子是不适应,跟同学们相处的好不好,课程跟不跟的上,木子衿一一作答,态度乖巧得很。
而同时,李如和木正灏为了表现对女儿的喜爱和补偿,一听说木子衿喜欢吃这个,就立刻这个夹一筷子,那个盛一小碗,木子衿不太想让两人失望,努力的拼命吃,到后来实在吃不下了才罢手。
本来吃过晚饭,只要天气还不错,木子衿都会下去散步的,就连冬天都不例外,但是现在木正灏李如带着木子成木子建来了,自然也就不能走了,趁着崔婆子收拾桌子的时候,徐管家就切来了水果,泡了壶茶,还有一些瓜子等零嘴儿,然后知己的闪人,把空间留给了木子衿一家。
没了其他人在场,李如一家也就在没什么顾忌,爸爸妈妈拉着木子衿问长问短,子成子建也不时叽叽喳喳的插嘴,木子衿早就想通,就算心里并不是很能原谅李如和木正灏当年的所作所为,但毕竟当时被错待的人并不是自己,加上两个哥哥态度真诚充满欢喜,她也就接受了——反正,回家以后总是要一家人相处在一起的,何必让彼此心里不痛快呢?
退一步,海阔天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