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海姬,右肩扛起鼠公公,跟随阿凡提一干人在地道行。
行了三里左右,地道到了尽头。阿凡提提起生花妙笔,在左侧洞壁上画出一扇门,推门后,又出现了一条新的地道。我大声叫妙:“看来整个葬花渊都被你挖通了。”这样的一段段地道十分隐秘,彼此分隔,只能靠生花妙笔连通。就算被夜流冰的手下发现也不怕。
阿凡提默然不语,孙思妙长长叹了口气:“阿兄卧薪尝胆,多年苦心谋划,想不到都成泡影。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是夜流冰的运气好罢了。”
阿凡提微微摇头:“我从不相信什么天意、运气。既然失败,就是我谋算有误,决不能以什么运气为借口。思妙无需担心我,一时的得失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迟早会卷土重来,再觅良机。何况,这次毕竟救回了师妹。”目光一转,落到他师妹身上,眼神掠过一缕怜惜。
我看了看阿凡提,苦笑道:“幸亏我不是你的敌人,否则这一辈子都会寝食难安。我相信,夜流冰迟早死在你手里。”在我看来,他虽然妖力稍逊夜流冰一筹,但心性坚韧、阴险、果断,远比夜流冰可怕。
阿凡提淡淡地道:“幸亏我也不是你的敌人。想到你是个四灵附体也控制不了的怪胎,我就心寒。到了我这个地步,只会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
我们相视一笑,一个多时辰后,走完一段九曲十八弯的地道,前方出现了三岔路口。据阿凡提说,三条岔路分别通向不同的最终出口,都在葬花渊外。狡兔三窟,我再一次折服于老狐狸的老谋深算。
一团白影从地道远处跑来。跳到孙思妙怀里,前足比划着,三瓣嘴吱吱叫个不停,原来是小白兔。孙思妙侧耳听了一会,神色凝重:“三个出口附近都有大批妖兵巡视,看来夜流冰只留一小半人手在葬花渊内搜查,一大半都派了出去。”
我心中一动:“不如我们在这里躲个十天半月,对方搜查无果,自然认为我们已经逃走。等他们警戒松懈,再逃不迟。”
阿凡提断然否决:“只要一天。夜流冰便会伤势痊愈,他是虚幻之体,复元速度快得惊人。到时用梦潭对葬花渊展开天罗地网般的搜索,一定会找到我们。要想离开,今天是唯一的机会。”
我倒抽一口凉气,阿凡提深深瞥了我一眼,又道:“你们先选一条路走。大家就此分道扬镳。”
我立刻明白了他地用意——不想被我们拖累,此外有我们几个伤兵吸引夜流冰的追兵,更方便他逃脱。我看看海姬,再看看甘柠真,头也不回地向左面那条岔路走去。
“这小子,倒有几分硬骨头!”背后。孙思妙低声赞道。阿凡提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林飞。我欠你一个情。如果将来你能活着和我重逢,我阿凡提便交了你这个朋友。”
我向后摆摆手,当了多年乞丐,我十分清楚什么样的人可以动之以情,什么样的人乞求也没用。能不能活下去,最后还得靠自己。
我们奔走了十多丈远,地道开始盘旋向上,半注香的时间,就到了出口处。我轻轻拍了拍头上灰黑的泥土。感觉泥层大约有一丈厚,随时可以破土冲出。我把耳朵贴住顶壁,施展顺风耳秘道术,隐隐听到上面纷乱的脚步声。
我松开海姬,柔声道:“我们先休息,恢复点力气再出去。”顺手扔下鼠公公,往他人中穴踢了一脚,哇靠,还没醒!
海姬点点头,闭目调息。甘真盘膝而坐。长剑横放膝前,一朵雪莲绽出指尖。不断绽放,直到将她包入。我斜靠在洞壁上,心想出去的时机至关重要,绝对不能比阿凡提他们早,否则会惹来大部分妖怪的围剿;但又不能太迟,必须在夜流冰复元之前。
十个时辰后,外面动静依旧,我知道阿凡提他们一定也没走。鼠公公倒是醒过来了,颤颤巍巍爬起身,拍拍胸口,自言自语:“老命还在,老命还在。”
我瞪了他一眼:“别说废话,立刻画一张魔刹天的完整地图。”
又等了几个时辰,我忽然听到上面一阵喧闹,呼喊声猛地加大,一阵阵迅疾地脚步声从头顶掠过,不由心中一喜,阿凡提他们终于出动了。这下子,妖怪们会对他们重点围追,这里的兵力自然减少。
雪莲一层层绽开,甘柠真清吟一声,长剑入手:“我恢复了两成法力,勉强可以一战了。
海姬睁开美目:“我差不多恢复了一成。”苦笑一声:“想不到,现在反倒要你保护我们了。”
我毅然道:“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海姬轻轻握住我的手:“别再像三年前那样傻了,要是逃不出去,就一起死吧。”
默默和她对视一会,我忽而心中一酸,猛地搂住她,吻上丰润的樱唇。
海姬嘤咛一声,脸颊通红。这还是我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和她亲热,知道她怕羞,所以我浅尝即止。但海姬却死死搂住我的背,朱唇火烫,香舌抵死和我缠绵。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出,流到唇边,又凉又咸。
我暗自魂断神伤,知道她不抱希望活着逃走,所以抛开矜持,不顾一切和我亲热。
“小无赖,我爱你。”海姬颤声道。我用力点点头,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就算死,我也要让海姬活着。
头顶上地声响渐渐远去,我知道是时候了。刚要破土冲出,海姬忽然轻呼一声,取出金螺,手指一点,螺口张开,鸠丹媚从里面跃出。中了夜流冰迷香的她,在一天后,自动苏醒!
望着她又惊又喜的迷人神情,我心中涌起强烈的信心,多出了这一支生力军,我们逃走的胜算大增。
运转璇玑秘道术,我轻柔击向上方土层,泥土立刻呈漩涡状流动,坚实的泥层无声无息,化作粉末分解落下,一束强烈地阳光投了进来。
我们轻轻跃出,小心张望。出口处林木繁茂,没有妖怪,东面几十丈开外,有一群妖怪在巡视;西面将近百来个妖怪;南面黑压压的一片最热闹,显然阿凡提他们选择地出口是在那里;北面则是来时的射工雪山。我们此刻的位置,恰好是一座丘陵和雪山的夹缝地带。
“向北!”我毫不犹豫地道,一行人借助附近的树木,忽伏忽跳,急速掠向射工雪山。我暂时没驾吹气风,以免暴露身形,引来对方主力。
一路上,零星有几队妖兵搜查,在我们的全力击杀下,迅速毙命,没有惹来妖怪们的注意。不到一刻功夫,我们就到了雪山脚下。
一百多个妖怪正守在那里,见到我们,立刻发出尖锐的啸声,响彻天空。
血战在所难免。我大吼一声,迎头冲了上去。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追兵赶到,我们凶多吉少。
霜雪转被我催到了极至,左掌脉经刀,右拳胎化长生妖术,三只龙蝶爪齐齐探出,凌厉飞舞,都是最刚猛的妖术,务必杀出一个缺口。
妖怪们纷纷倒下,在我们地全力猛攻下,没有一个是一合之将。我像一柄尖刀直插妖怪阵营,纵横驰骋,挡者披靡。鸠丹媚射出猩红色的蝎针,护住了海姬和甘柠真,鼠公公早被藏进了金螺。
“砰”,一个满头花翎的妖怪挡在前方,硬生生接下我的脉经刀,余力未消,震得我气血翻涌。周围的妖怪趁势围了上来,我一咬牙,三只龙蝶爪逼退其它妖怪,不退反进,强行扑上。花翎妖怪冷笑一声,满头花翎绽开,挥舞得如同一扇密不透风的屏风,几百根翎尖锐利如刺,直扎我的胸膛。
我不躲不闪,挥拳化锤,直直冲上。
璇玑秘道术流转全身,花翎被璇玑气圈带动,纷纷从身侧滑过,只留下几十道血印子。与此同时,我的拳锤敲上对方的脑门,砸得脑浆迸裂。
这是以命换命,以血搏血的惨烈战略,只求最快杀开血路,受伤在所不惜。花翎妖怪一脸惊恐,缓缓倒下。我一脚将他踢飞,左臂化盾,硬受了左侧一个妖怪一击,三昧真火及时喷出,把他烧得焦头烂额。同时右肋强行夹住一柄悄悄刺来地长剑,忍着肋部的疼痛,魅舞反腿撩中偷袭者地下阴。
“哟,小色狼现在很厉害嘛。”鸠丹媚冲我抛了个媚眼,蝎尾卷起一个妖怪抛上半空,发嗲道:“看得人家心痒痒的,恨不得亲你几口。三年不见,想不想我?我可想死你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她倒是不改本色,拼命时还卖弄风情。我再次放倒十多个妖怪,每次都是玉石俱焚的搏命方式。杀一个妖怪,身上必添一个伤口,好处在一招毙敌,绝不被对方缠上。在我们的殊死拼杀下,妖怪们人仰马翻,一片混乱。眼看就要闯出去,身后大呼小叫,脚步雷动,大批追兵赶到了。
第七册第二章(下)舍与得
,我吹出吹气风,带上三女,向山顶急速飞去。
立刻有几十个妖怪张开翅膀,紧紧跟了上来。我的吹气风使到了最快速度,转瞬接近山巅,妖怪们衔尾急追,鸠丹媚的蝎针放倒了三个,海姬的脉经刀劈落一个,甘柠真的三千弱水剑斩杀了两个,其余的仍然紧追不放。海姬吹出脉经网,一下子罩住了剩余的妖怪,灿烂的金光下,妖怪们被切割成血肉泥浆。而海姬脸色苍白,强行使用脉经网令她的伤势雪上加霜。
山顶白茫茫的积雪出现在眼前,我正准备翻越山头,头上疾风呼啸,飞砂走石,黑压压的飞猴群从上空急速接近。
我的心不断向下沉去,飞猴的速度不比我差,一旦被它们缠住,就彻底完了。
“鸠丹媚,你带她们两个先走!我随后就来!”我断然喝道,驾起吹气风落到山顶,目视飞猴群,口中默念千千结咒。
鸠丹媚一愣,海姬花容失色:“不行!”
“难道想一起死吗?快走,不要拖累我!”我硬下心肠,龙蝶爪的爪尖对准自己的心脏,冷冷地道:“不走,我先死!老子说到做到!”
海姬凄厉的叫声,像一把尖刀刮过我的心。鸠丹媚刚要说话,我爪尖一用力,嵌入胸膛寸许,鲜红的血立刻渗出。
海姬泪如泉涌,一个劲地摇头。我一咬牙,飞起一脚,暗含璇玑秘道术的旋转之力,把她踢倒在地,沿着山坡向下一路急滚。
再见了,海姬。第一个说爱我的女人。
我猛地转过身,迎上扑下来的飞猴群,几百根亮晶晶的咒丝闪过半空。把它们全部缠住。以我现在的咒术妖力,同时缠住几百只飞猴实在勉强,只能支撑一会。我怒视发呆的鸠丹媚,狂喊:“日他奶奶地,还不去看住海姬?”
甘柠真一言不发,率先离开。鸠丹媚旋风般扑上,狠狠吻上我的脸颊,转身掠走。鸠丹媚的热辣香吻,果然还像以前那样碰不得。我摸摸脸,木然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痛如绞。
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我拖住飞猴群,潮水般涌上雪山的妖怪就没那么快追上三个美女。趁飞猴群被千千咒丝缠住,我双拳化作利刀,倏地伸向半空,直刺飞猴。
“崩”的一声,手刀抵到飞猴胸口。再也无法深入,就像刺在了冷硬的铁板上,发出金石之音。日他***,这些飞猴居然钢筋铜骨,刀枪不入。
“快用螭枪!”月魂忽然开口。我心念一动,瞄准最近的一只飞猴。一股喷薄地热力从掌心射出。
像一道赤红的火焰掠过。
比电更快。
比雷更烈。
我看不清螭枪的形状,只看见红焰一闪而逝。只听到空气发出摩擦的嘶嘶声,水一般晃动。
一朵碗大的血花在飞猴的咽喉炸开。
手上一热,螭枪已经缩回我的掌心。直到此刻,飞猴刚刚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我目瞪口呆,这么惊人地速度?这么强劲的破坏力?老子没眼花吧?
月魂带着遗憾道:“可惜,螭枪始终不肯臣服于你。否则出枪时,肉眼根本看不见它。”
我震惊得一个头两个大:“难道它还能更快?”
“当然。传说螭枪可以比时间更
快。破开光阴的缺口,破开所在的空间。它是一件魂器,只有当它愿意和主人沟通时。你才能发挥它的最强威力。”月魂狡猾地眨眨眼:“你靠夺取它的王冠得到它,等于迷奸,它怎肯臣服?”
管它迷奸强*奸,奸了就行。我心中一定,瞄准了下一只飞猴。
惨叫声此起彼伏,等到千千咒结地效力过后,已经有半数飞猴被螭枪射杀。
愤怒的飞猴们龇牙咧嘴,疯狂扑向了我,追来地妖怪也爬到了半山腰。我知道自己不能退,多支撑一会。海姬她们活命的机会就多一点。
“来吧。”我低声道,傲立山巅。热血无声沸腾。
鲜血激溅,两只飞猴的利爪同时撕开我肩头的肌肉,而我的螭枪从另一只飞猴身上收回,再度射出,贯穿了它们的胸膛。
厮杀比任何一次都要血腥凄烈,飞猴们急红了眼,我也杀得兴起,螭枪犹如鬼魅,每一次射出,必有飞猴惨叫毙命。我的伤口也在不断增加,如同一个血人,摇摇欲坠。即使灵动的魅舞,也挡不住百来只飞猴的凶残猛攻。
地上飞猴地尸体堆积得像小山,剩下的哗啦一阵,掠向天空,反向我背后飞去。视野中,汹涌的妖兵已经扑上了山头,飞猴显然是要追击海姬她们。
再次结出千千结咒,我的心脏一阵狂跳,到了力竭的边缘。咒术与心脉相连,心跳剧烈,只能说明千千结咒使用过度。但眼下顾不得了,闪亮的晶丝缠住了飞猴群,螭枪激射而出。
血花在空中一朵接一朵炸开。
没有一只飞猴能越过我身后十丈开外,咒丝消失后,剩下的几十只飞猴惊惶失措,远远飞开,在高空盘旋,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大吼一声,迎上爬上山的妖兵,妖怪们被我的气势镇住,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我再进,他们再退。再进,再退!
没有一个敢率先冲过来。
我心中涌起一阵骄傲,目光缓缓扫过妖怪们,一张张狰狞的脸,在眼前晃动,变得有些模糊了。
残阳如血,映红了雪山。
我孤独地影子像一柄挺立的标枪,被拉得很长。我挺着腰杆,腿站得很直,膝盖不曾有一点点地弯曲。
我忽然想起了第一碗救济粥。
“扑通”,我半跪倒地,脑子一阵昏眩,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看也不看这些妖怪,我回过头,深情望着雪山的另一边,露出微笑。
原来这就是生命的价值。
有时候,希望并不仅仅留给自己。
妖怪们狂吼着冲了上来,我闭上眼睛,心中平静如水。过去,为了自己而活,现在,为了别人而死,都是一样的无悔。
惨叫声在四周响起,一袭淡淡的清香掠至,我忽然被一条手臂夹起,惊讶地睁开眼,居然是甘柠真!她的三千弱水剑击出茫茫水气,逼退妖怪,夹着我向雪山的东面一路飞掠。
“我打晕了海姬,让鸠丹媚带着她先走,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雪山。”甘真道,看了我一眼,神色淡定:“我发过血誓,一定要保护你。”
我心头一松,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