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凌晨,暴雨。
龙凤山——音煞派所在地。
楚度青衣飘飘,立在龙山山巅。对面的凤山山巅,立着音煞派掌教——柳永。两山多洞窍,大小不一。各有一匹银灿灿的瀑布从龙山、凤山的皱间冲出,穿过无数洞窍,雪龙般咆哮而下。
一条狭窄的铁索吊桥,长约七丈,在风雨中哗啦啦晃动,将龙山和凤山相连。吊桥下,是百丈激流,洪涛翻滚,白茫茫一片,和滂沱大雨、轰鸣瀑布、呼啸山风汇成惊天动地的巨响。
天昏地暗,雨水雪亮。楚度、柳永一动不动,犹如石雕,目光紧紧相锁。纷急的雨点打到他们附近,向外弹开,衣衫半点不湿。
我和拓拔峰在龙山上的一座石亭里,远远观看双方决战。音煞派的近千个门人拥在凤山上,离柳永三十丈开外,一个个手执油布伞,翘首遥望。远远望去,像灰蒙蒙的水雾里浮着的一片片秋叶。
“今日一战,柳永占据天时地利。虽说他和楚度相去甚远,但如果好好利用周遭环境,未尝不能一搏。”拓拔峰倚在亭柱边,双手抱胸,扭头对我笑道:“此刻大好良机,你怎么不逃?”
我仰靠在栏边,翘起二郎腿,高高搁在亭心的石桌上:“大叔你在耍我啊?柳永的本事也就和老子差不多,根本牵制不了楚度,一旦发现我逃跑,楚度定会撇下柳永,先杀了我。尽管目前双方对峙,然而楚度已分出一丝气机,遥遥锁住此亭,任何动向,都瞒不过他。知音大叔啊,你让我多活几天吧。”
拓拔峰眯起双眼:“你倒是机灵。只是我始终不明白。为何楚度要将你囚在身边?换作是我,要不杀了,要不放了,何必带着一个麻烦到处和人决斗?”
我满不在乎地道:“反正老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由得他好了。”这些天,楚度带着我在清虚天闲逛,游览各处名胜古迹。拓拔峰一路相随,尽展向导天赋,三人处得还算融洽。我也把楚度抓我一事,源源本本地告诉了拓拔峰。楚度也不拦我。任由我和拓拔峰打得火热。
然而,我和老太婆师父以及楚度的纠葛,并没有透露给拓拔峰。我心里揣测,恐怕这才是楚度要囚禁我的真正原因。看了看手扶亭柱,目光不漏过楚度任何一个细微神情的拓拔峰,我道:“知音大叔,干吗这么紧张?是不是打算偷袭啊?我顶你!”
“他娘的。你小子想混水摸鱼啊?”拓拔峰爽朗一笑:“偷袭这种事老子是做不出的。万一偷袭不成,无论是信心、斗志、心境都会在楚度面前矮了一截,来年决战,必败无疑。”
“你已经矮了一截。”我挪动了一下屁股,避开扑进来的雨水。亭外地几棵苍柏,被风雨打得乱颤乱抖。亭子里也湿透了半边。横栏上纷纷跳动着粗大密集的雨点。
“哦?”
“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楚度,不外是想给他制造威胁。让他无法安心挑战清虚天各派。要是你对来年决斗有把握,怎会如此?信心,你的信心已经矮了一截!楚度情愿吃个暗亏,也任由你一路相随,气度上你又输了一筹!绝顶高手之间的决战,这两点足以决定胜负生死。”
拓拔峰霍然转身,双目精光闪闪:“小兄弟,你说得好!只是我拓拔峰既然做此无赖行径,早已把个人荣辱得失放下。我若不牵制楚度。让他心生顾忌,楚度必然趁势将各大名门杀得血流成河,元气难复。你相信楚度会是一个人来清虚天么?他要是硬逞匹夫之勇,也当不得什么魔主了。”
“难道楚度还带了手下?”
“据我们所察,四大妖王月前失踪了。”
我骇然变色,目光扫向龙凤山四周。这么说来,四大妖王早已暗暗潜入了清虚天,楚度完全是有备而来。以他们五人联手的可怕实力,足可灭掉任何一个名门了。
“知音大叔,想不到你为了清虚天。宁可牺牲自己。”拓拔峰明知跟随楚度,势必在心中种下败因。也在所不惜,那是把个人的胜负生死放在了清虚天的安危之后。
“他娘的,说得这么酸,老子受不了了。”拓拔峰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挤眉弄眼道:“老子也不那么傻。你想想,楚度挑战清虚天前,一定做足功夫,对我们十个掌门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而我们对他了解太少,岂不明摆着吃亏?我一路跟来观战,也是想摸清楚度地妖术底子,找出弱点。知己知彼,方可一战嘛。快看,双方气势蓄到了顶点,要开战了!”
“轰隆”,一道闪电撕开天幕,黑沉沉的铁索吊桥霎时雪亮刺眼。两个对峙的身影忽然动了,楚度上前一步,左足踏上吊桥,右足似动不动。柳永则盘膝坐下,双手合成喇叭形状,放在嘴前。
“投靠楚某,留你一命。”楚度的声音穿透风雨,悠然淡定。
“魔主说笑了。头可断,志不屈。”瓢泼大雨中,柳永清瘦的身影稳如磐石,秀气的面容上,挺着不可动摇的坚定风骨。
“头可断,志不屈!”远远地一把把油布伞下,爆发出音煞派门人震耳欲聋的呐喊,宛如一声平地惊雷。激昂澎湃的热血浪涛卷起,掩过了狂风暴雨。
“你听到了么?”拓拔峰一拳击碎亭栏,长声厉啸:“头可断,志不屈,这便是我清虚天的大好男儿!这便是清虚天对魔刹天唯一的回答!”
我用力点头,胸中的一腔热血顷刻沸腾起来。
“魔主放心,纵然柳永落败身死,门中弟子也不会横加插手。”柳永地语声非常柔和,带着奇妙的节奏,与风声雨声瀑声涛声汇成一片宏伟跌地天籁。
“天籁之音!”拓拔峰面露惊讶:“想不到,柳永的法力进步到了这个层次。”
“原来你炼成了天籁之音。音煞派开创以来,你算是第一人了。”楚度仰天狂笑:“楚某就给你机会,尽展所长吧!”
右足迈出。楚度站在了摇荡的铁索上。
柳永缓缓闭上双眼,嘴唇蠕动,合成喇叭的双手剧烈抖动。风雨声猛然大作,比先前响亮了十倍!宛如一记记声势惊人地霹雳,轰隆炸开。一记比一记猛烈,一记比一记狂暴,龙凤双峰也仿佛在巨大的咆哮声中颤栗。
这是天地的怒吼!
“好,挟天威而发!”吊桥疯狂摆动,楚度从容迈出了第二步。
突然间,暴雷般的巨响仿佛化作了一道道凌厉的闪电。撕开渺渺天地。如果刚才地声音是铁锤,现在的声音就是锐不可挡的刀枪!地动山摇,岩石碎裂迸溅,“噗噗”滚动,一片片松木翠柏被连根拔起,“咔咔”折断。拴住铁索两头的粗壮石墩一个劲地颤动,“滋滋
一道道纹缝。
楚度倏地踏出第三步。缩地成寸,站在了吊桥中间。犹如一偻飘摇的雨丝,随着铁索跌宕起伏。
“哗啦”,浩浩荡荡地雨幕被整片掀起来,罩向楚度。亿万颗雨点仿佛都在狂吼,吊桥下的激流卷起百丈峰涛。宛如一头庞大怪兽跃出,向楚度猛扑上去。
霎时。楚度被白茫茫的惊涛骇浪淹没,短短一息,身影又浮现出来。“嘎崩”铁索从中而断,荡然垂下。楚度凌空虚渡,如履实地,在半空中稳稳迈出了第四步。
狂风呼啸,瀑布奔涌,犹如两条盘旋怒吼的银色巨龙,要飞腾扑空。搅云捣雨。随着柳永不停诵念,龙凤山洞窍齐鸣,吞吐收翕,像千万个大钟同时敲响,洋洋汤汤,轰轰隆隆。顷刻间,瀑布分流迸溅,化作无数条银色长蛇,嘶嘶作响,全山涌窜。吊桥下波涛滚滚。卷起漩涡,一道道蟒蛇般粗壮的水柱冲起。迎向瀑流银蛇。
这一刻,风声雨声涛声瀑声,成为不分彼此地天地之声。
“柳永的天籁之音并不完美。”伸手接着檐角流下来地白花花水柱,我忽然道:“风声雨声涛声瀑声之间,还有细微的空隙,不能完全融和。”
“确实差了点火候。”拓拔峰叹道:“不过把音煞派的二流秘道术修炼到这个地步,也难为他了。”
“柳兄技止于此么?”楚度长笑绵绵不断,迈出了第五步。他的笑声宛如软刃,从空隙处巧妙插入,把风声雨声瀑声涛声割裂开来,变成一片杂乱之音。
柳永兀自闭目静坐,喇叭形的双掌忽地收拢,发出一声清柔婉转的吟唱。蓦地,风声雨声瀑声涛声像一颗颗珠子,被串连起来。不再有震耳欲聋地猛烈,不再有无坚不摧的狂暴,所有地声音变得盈盈洒洒,柔和悦耳,像无数金玉丝竹乐器,奏出了曼妙灵动之音。
“这才像点样子。”楚度不经意地道,身躯微微一晃,再次迈出一步。此时,他距离柳永已经不足一丈。
拓拔峰沉声道,“柳永要败了。”
我赞同:“雨水把他的衣服全打湿了,可见不剩半点余力。”
“说得没错。”拓拔峰脸上露出激赏之色:“小兄弟资质极佳,潜力惊人,将来或可成为与楚度匹敌的对手。”
我苦笑一声:“但愿我能活那么久。”
拓拔峰目光一闪:“你机灵跳脱,飞扬不羁,却又心志坚毅,通达乐观,和我年少时的性子很像。所以只要你一心求生,就一定能活下去。”
“大叔你呢?来年一战,能活下去吗?”
“我已不仅仅是我了,我代表了清虚天第二名门。而你不同,你只须背负着自己的希望。”拓拔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天地霍然一片寂静。
柳永倏地睁开双眼,面色苍白,喇叭形的双手猛然合闭。风仿佛停了,雨仿佛静了,瀑仿佛冻住了,涛仿佛凝住了。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龙凤山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楚度迈出的左足停在半空,将落未落。只差一步,他就可以踩上凤山。然而这一步,也像是止住了,似乎很难一下子迈出去。
蓦地,楚度地喝彩声惊破寂静:“好一招无声胜有声!”风雨大作。瀑涛澎湃,楚度左足在半空悠悠划了一个圆,落下,终于踏上凤山山崖,迈出第七步,一拳击向柳永胸口。
拳头快似闪电,却又缓慢得让人清晰看见流动的轨迹,正是从天精处学到的时间差秘法。这一拳,根本不像是刚刚学会地,如同经过了千锤百炼。苦练千万年般炉火纯青。
拳头落在了柳永的胸膛上,骨头碎裂的咯吱声听得牙酸。
柳永神色不变,平静地凝视楚度,单薄的身躯始终纹丝不动。
“头可断,志不屈。”柳永低声道,慢慢仰倒,胸膛炸开。碎烂的内脏、鲜血狂喷而出。
风雨如晦,音煞派的门人木然僵立,一把把油布伞从手中滑落,被狂风吹得四处飘滚,宛如泥泞里的残花。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楚度仰天狂笑。魔神般地身影像无可披靡的刀锋,劈开了重重风雨。
十月十九。午时,阴。
百鬼岩洞——神通教所在地。
“嘀嗒,嘀嗒,冰凉地水珠从洞顶滴落,溅在钟乳石上,像黑暗中闪烁地一点点微光。
幽深的岩洞内,湿气阴寒,怪石奇峰丛生,如同森森獠牙,刀林戟山。高低起伏,参差不齐。顶壁上倒悬着大小不同的钟乳石,锋锐狰狞,有的密集林立,有的稀疏交错。地上一样崎岖突兀,尖耸起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和顶壁的钟乳石上下相对,有地犬牙错开,有的紧紧相抵。置身岩洞,就像站在了一个怪兽阴森森的巨嘴里。
一块宛如秃鹫展翅的钟乳石前。楚度负手静立,双目粲然如星。盯着一丈外的神通教教主阎罗。峥嵘的石翅在楚度身后展开,更添飞扬霸气。
“楚度你尽管放心,百鬼岩洞里除了我们四个,没有第五人。也没有设下任何机关埋伏。所有门人,早被我遣往了洞外。”阎罗立在一根石柱地阴影下,冷冷地道。他面目僵硬,表情森冷,一头刺猬般的短发根根竖起,滑腻地黑皮衣紧贴瘦骨嶙峋的躯体。
楚度洒然一笑:“我自然信得过阎兄。这是林飞,并非我的手下,这位拓拔兄,你应该很熟了。”
阎罗看着拓拔峰,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暖意:“我死之后,你应该知道把我埋在哪里。”
拓拔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偏开目光,望着脚下的尖锐石齿:“嗯,我会把你和娟儿埋在一起。”
“娟儿死了有十八年零三个月二十一天了吧。她一个人在黄泉天,一定很寂寞了。”阎罗咧嘴一笑:“能去陪她,我很高兴。这一次我又赢了你。”
拓拔峰声音微颤:“是啊,娟儿生前也只是喜欢你。他娘的,老子比你英俊潇洒,比你法力高强,可娟儿还是喜欢你。他娘的,老子真想再揍你一顿。”
“可是,娟儿却把爱若性命的敦煌绸送给了你。你是顾着咱俩的过命交情,才忍痛拒绝娟儿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娘的,胡说什么!”拓拔峰嘶声道,手指深深地嵌入洞壁。
“我虽然知道,可还是放不下娟儿。我.
我知道。,也不愿欠别人的。”
“这么多年了,我很想说一声对不起,却总是没有勇气。现在说出来了,很好。
“他娘的,做兄弟的,说这鸟话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阎罗深深地看了一眼拓拔峰,终于移开了目光。“不必难过。”他慢慢地道。恢复了僵冷的面容。
“楚度,来吧!”阎罗冷冷地道,身形一闪,像一条蛇滑过钟乳石柱,满洞游走。
楚度倏地掠起,霎时,两道人影宛如旋风一般,绕着林立石群飞转。岩洞里犬牙密耸,空间狭窄,两人却连一块石头也没撞到。仿佛贴着岩石滑翔一般。
“阎罗是你的朋友?”我看着呼吸渐粗的拓拔峰。
拓拔峰垂下头,涩声道:“他是我最好地朋友,最相知地兄弟。从小到大,我们好东西一起吃,一起用,一起偷看女人洗澡。就连彼此地法术心得,也背着本门偷偷交换。”
我心道。你连喜欢的女人都让出去了,当然是过命的交情了。
“可是现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拓拔峰的大手不停地抖,宽阔的双肩都缩了起来:“我不能出手,我看着兄弟死,却不能出手!他娘的。真他娘的。”
我心中一动:“我们三人合力的话?”
“我们和你不同。何况,”拓拔峰眼角跳了一跳。语声渐渐冷静:“楚度要是想逃,谁也拦不住。到那时,清虚天死的人远比现在要多。那些人,一样有过命地兄弟,一样有心爱的女人。”
我唏嘘不已,还是老子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地快活啊。世上又有几个人,可以痛痛快快地以本心选择呢?
“彭”,一块桌面大的钟乳石在阎罗和楚度当中炸开。碎石激溅。阎罗闷哼一声,闪入岩洞深处,楚度紧追不放,我们也跟了上去。
岩洞深处,越发阴森。无数奇峰怪岩耸立在黑魆魆的阴影中,如同恐怖的百鬼夜叉,飞舞扑跳,更显得凶险可怖。
阎罗忽地手舞足蹈,发出凄厉的叫声。霎时,他的人仿佛变成了狰狞地怪石。又或者说,岩洞内所有的怪石都变成了阎罗。黑影幢幢。无数厉鬼凶煞恶嚎着扑向楚度。
“好!神通秘道术果然别有洞天。”楚度赞道,倏地静立,十指鲜花般曼妙舒展,运转蝶恋花秘道术,迎上对方狂涛骇浪般的攻击。
拓拔峰手撑石柱,忽然掉头问:“林飞,换作你是我,可会出手?”
我呆了呆,道:“会!当然会!日他***,清虚天死多少人关老子屁事啊,门派的虚名又算个屁啊!”
拓拔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和我年少时,还真的很像。可惜,我已不是你了。”默然片刻,嘴唇蠕动,一个雄浑地声音突然响起在我脑海:“神通教的秘道术,分为报通、修通、鬼通、妖通、依通五种。精要在于利用环境景物,变化神通。由一生万,由死化生,由虚变实。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他。拓拔峰神色一厉:“还不记下?”
我这才意识到,拓拔峰要把神通秘道术传授给我,当下屏息默记,不敢漏过一个字。
一声长啸,楚度飘掠而起,流云飞袖穿过重重鬼影,不停顿地击出。“砰”,千百个恶鬼夜叉里,奔出阎罗跟跄地身影,鼻孔溢血,左肩血肉模糊,裸露出白森森的肩胛骨。
楚度微微一笑,收手而立:“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不必藏了。”
阎罗的身躯倏地化作黑烟,深深地弥漫开,笼罩了岩洞。楚度屹立不动,施展璇玑秘道术,浓厚的烟雾如同漩涡一般,绕着楚度旋舞,难以近身。
“出来吧!”楚度暴喝,倏地后滑半尺,看也不看,一拳击向左后方,浓厚的黑雾倏地荡开。
“砰”的一声,阎罗应声飞出,重重撞上一块尖锥突起的钟乳石,鲜血狂喷。尖耸的岩石刺穿后背,从胸前突出,当场气绝。
楚度缓步走到阎罗尸体前,蓦地,面色一凛。
异变陡生!
阎罗的尸体,赫然变成了一块钟乳石,而原先插入尸体地尖锥钟乳石,竟然变成了阎罗!说时迟,那时快,阎罗高速扑出,掌心钻出一根乌黑锋利的獠牙,刺向楚度胸膛。
就在此时,拓拔峰念完了最后一句神通秘道术的口诀。
“魂器鬼牙!”楚度喝道,贴着鬼牙向后飘飞,身后虚空骤然裂开,浮出菱形明镜,一只雪白的手从镜子里探出,从容抓住了鬼牙。略一挣扎,鬼牙被强行拽进了镜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意思,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楚度大笑,跨步,挥拳。拳头迅如奔雷,刹那抵上阎罗额头,蓄势不发。
阎罗冷冷地盯着楚度,鲜血不停地从口鼻流出。
“看在拓拔兄的份上,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楚度淡淡地道:“死,还是降?”
阎罗发出嘶哑的笑声,目光越过楚度,望着拓拔峰:“其实,早在娟儿遭劫那天,我就想走了。只是舍不得你。”
拓拔峰神色惨然:“我明白,你是不愿见我也如此痛苦。你们都走了,我是挨不下去的。”
“是啊,两个人一起难受,也许都会好一点。只是,苦了娟儿。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黄泉天,一定更难受。”
拓拔峰虎泪盈眶,双拳紧攥,嘴唇被咬破了血。楚度瞥了拓拔峰一眼,沉吟道:“我可以不杀他,不过……
拓拔峰一咬牙,声音嘶哑颤抖:“不过什么?”
“我走了。”阎罗毅然打断了两人的话,看也不看楚度,反手一掌,拍在天灵盖上,脑浆迸溅。
拓拔峰仰天悲啸,热泪滚滚,头也不回地狂奔出洞。
第十二册第九章横扫清虚(下)
阳,暮时,晴。
抱暮山庄——步斗派所在地。
穿过几十排青瓦白墙的矮房,一个步斗派的道僮领着我们,径直进入抱暮山庄的后院,在一片紫竹林前,停了下来。
“家师正在林中相候,各位请进。”道僮忿忿看了楚度一眼,昂首离开。
夕阳斜照,橙黄色的余晖在林子里浮动,暮鸦点点飞过紫竹林,翅膀卷起天际的雾霭。
站在林外,楚度并不急于进去,而是细细观赏着一根根秀丽挺拔的紫绣。绣干笔直,滑润如玉,透着莹莹光泽。紫红色的绣叶十分纤薄,宛如透明,映出了黄昏的暮色。
“这片紫竹林一定有人常年修剪照料。”楚度沉吟道:“竹叶、枝节分布参差优美,疏密相间,绝无杂叶乱枝。可见修剪竹叶的人,定然精通法术,而且法术走的是清雅的路子。如我所料不差,应是出于步斗派掌门浮舟真人之手。”
拓拔峰道:“这片紫竹林是浮舟真人的清修之处,每次冒出一个竹笋,他都要瞧上好几日,可谓爱竹如痴。”
楚度看了看拓拔峰,忽然长长一揖。
拓拔峰怪叫:“好端端地,楚兄干吗对我行大礼?”
楚度正色道:“拓拔兄忍辱负重,为了清虚天,宁可牺牲至交好友,也不与楚某翻脸。这份高洁情怀犹如此竹,当得我一礼。”
拓拔峰默然片刻,也对楚度一揖:“你杀我兄弟,这一礼,我当不起。”
楚度轻轻叹息,翩然入林。绣林里,光影斑驳,一个玄衣道袍老者半蹲。弯着腰,轻轻抚摸身前一根折断倒地的紫竹。这株紫绣干涩枯裂,光秃秃的,只剩一根枯涸的竹枝,挂着几片发蔫卷起的黄叶。
老者缓缓站起,目光兀自停留在这根枯老的断竹上。
“浮舟真人安好。”拓拔峰向老者打了个招呼。
浮舟真人点点头,抬头望向楚度。后者悠悠地道:“既是爱竹之人,必有竹之风骨,真人想来是不会投靠楚某了。”
“嗯。”浮舟真人道,他似乎不喜多话。回答了楚度一个字后,再也不发一言。
“得罪了。”楚度默立一会,施展流云飞袖,倏地卷向浮舟真人。
浮舟真人左步跨出一个玄妙的弧线,忽左忽右,忽急忽缓,这短短一步。竟似跨出了无数步。一偻偻淡淡地紫气掠起,沿着他步伐划过的轨迹,排成奇特的阵法。
楚度飞舞的广袖顿时陷入紫气阵,变得缓慢滞重,好像背上了千斤重担。楚度目光一亮,十指探出袖口。施展蝶恋花秘道术,弹拨挑颤。以柔对柔,在氤氲紫气内绽开一朵朵指影之花。
“楚度有一个习惯。”拓拔峰遥遥望着楚度,忽然道:“他喜欢让对手一展所长,等对手的气势法术攀至巅峰后,再出手击溃。”
我苦笑:“那是他故意的。让对手把所有的精妙法术都施展出来,他才好观摩偷学。楚度太聪明了,无论怎样深奥的法术,他只要多对几招,就能领悟其中的奥妙。你信不信。百鬼岩洞一战,他至少学到了三、四分神通秘道术。”
拓拔峰淡淡一哂:“如果遇到匹敌的高手,他还让对方一展所长地话,就等于自寻死路了。而习惯这个东西,是很难改的。”
我心情一振:“你和他差不多啊,你能利用这个弱点击败他吗?”
拓拔峰沉吟道:“你说他擅长镜、花、水、月四宇,没有见到花、水、月三宇**之前,我不敢轻断胜负。”
我惊奇地问道:“难道你想出了破除镜法的招数?”
拓拔峰嘿嘿一笑:“破坏六字真诀是天下最刚猛的秘道术,以其中的‘轰’、‘裂’两字真诀合用,应该可以打碎那面怪镜子了。”
“知音大叔就是牛啊。嘻嘻,什么是‘轰’、‘裂’二字诀啊?”
“你小子。胃口倒不小。贪多嚼不烂,你的神通秘道术学得怎么样了?”
“你也看到了嘛,这些天,我没日没夜地参修,加上大叔指点解难,已经基本领悟了。只是第五种依通,还不大明白。”
“阎罗临死前,和钟乳石互换的一击就是依通。你只要仔细琢磨‘虚虚生实,实实化虚。’八个字,就会有所领会。你要切记,依通是神通秘道术地最高境界,也是破釜沉舟的一击。无论伤敌与否,自身都会受到反噬而元气大伤。”
这时,楚度十指收拢,化作双拳击出,蓄满混沌甲御术,将紫气阵击得荡然无存。
浮舟真人飘然掠起,踩上一根紫竹,双脚在一片片舒展的竹叶间灵妙跨动,袅袅升腾的紫气阵如同一座座迷宫,将他裹起来。
楚度冷冷地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身形不动,一拳猛击紫绣绣干。“咯嚓”,坚硬似铁的紫绣应声折断。
浮舟真人哼了一声,倏然掠下,绕着楚度脚步疾闪,踏出一片虚幻的残影。
“可惜真人爱惜竹子,否则借助这片竹林优势,还能和楚度相持一段时间。如今失去地利,落败在即。”拓拔峰叹道。
我欣然点头:“既然一战,就该放下心中所有牵挂,不舍怎得?”
一重重紫气罩向楚度,整片竹林仿佛在茫茫紫雾里浮动。乍一看,楚度身外有无数只脚飘闪不定,在冉冉紫气里载浮载沉。
“好,我们就比比步法!”楚度傲笑一声,双足连错,速度惊人,走出曼妙灵幻地轨迹,同时一拳接着一拳,重如泰山,快似闪电,不停顿地击向浮舟真人。
在楚度的强压下,浮舟真人步步后退,踏出地紫气越来越淡。楚度忽地变拳为掌,犹如奇峰突现,一掌斜斜切出,翩若惊鸿,掌缘闪动着锋锐的金属光泽。
浮舟真人脚步连环晃动。再向后一步,本可避开这一记掌刀。但他忽然迟疑了一下,在他身后,正是那棵折断的枯竹。
楚度的掌刀瞬间斩中浮舟真人的胸膛,
袖齐齐卷出,击中对方地左右太阳穴。
怦然一声,浮舟真人七窍流血,向后摔倒,压在了断竹上。我和拓拔峰不由得围了上去,楚度转过身。向竹林外走去。
艰难地挪动了一下,浮舟真人半撑起身,凝视着枯裂的紫竹,嘴唇微微颤栗。
拓拔峰默默叹息,我忍不住安慰浮舟真人:“老竹虽死,新竹又生,真人不必介怀。”
浮舟真人虚弱地喘息着:“这绣子。是,我五岁时,恩师手把手教我所栽。昨夜,死了。”
我想起老太婆师父,心中一阵难过,颤声道:“真人如今的弟子,也会继续栽种下去。一代一代的紫绣。一代一代地弟子,永远不会枯死。”
浮舟真人脸上泛出一丝笑意:“谢谢。”
暮风吹过,竹叶沙沙。在断绣旁,慢慢冒出了一小点笋尖。紫红晶莹的笋尖,似把余晖也照亮。
十一月立冬,清晨,晴。
引鹤山——白云涧所在地。
“法术诚可贵。美女价更高。若为佳肴顾,两者皆可抛。”沿着引鹤山的石径,拓拔峰豪情高歌,对我道:“小兄弟,我这首诗作得还不错吧?”
我憋住笑:“老楚一定不同意了。他是若为法术顾,两者皆可抛。”见到拓拔峰彻底放下胸中积郁,重新豪气风发,我也为他高兴。阎罗的死对拓拔峰是柄双刃剑,要么他就此消沉,一蹶不振。而一旦恢复常态。便意味着他在道的境界里又迈出了一步。
对拓拔峰这样的绝顶高手来说,平日要求小一步突破。难如登天。
“恭喜拓拔兄,成为我、公子樱之后,当今第三位迈入知微地高手。”楚度微笑道:“来年一战,楚某甚为期待。”
拓拔峰没好气地道:“他娘的,你期待老子可不期待。”
我听得心痒痒的,什么时候,老子也能尝尝知微的滋味啊。浮舟真人送给我地道袍里子里,藏着步斗秘道术的法诀。半个多月地参悟,我已对步斗秘道术地奥妙了如指掌。向知音大叔悄悄请教过后,我决定不照搬步斗秘道术,而是吸取其中“以步凝气”的精义,和自己的九曲十八弯秘道术、渡术相融。只要苦练几年,相信我的步法不会比楚度差。
落叶积满了灰色碎石子的山间小路,放眼望去,满山色彩缤纷,鲜艳锦簇。十一月,在清虚天已是秋末冬初了。引鹤山上,大多数林木由绿转黄,翠褐镶嵌,苍黄交叠,唯有向南的一片枫树林,叶子火红,宛如灿烂朝霞,与环绕山峰地白色云海交相辉映。
山上,错落分布着几百间精舍雅屋,青瓦白墙,灰檐乌门,白色的仙鹤飞进飞出。庭院内佳木葱,一泓曲水引山溪泉水而入,金色地三须鲤鱼在波光荷叶底游曳。
“这些鲤鱼倒是稀罕。”我推开一间半掩的雅舍木门,走入庭院,啧啧称奇。金鲤鱼的三须颜色各不相同,有红有白有绿,鲜丽得很。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拓拔峰道:“这里的任何一幢房子,都值得上几千万两银子。”
楚度微笑道:“白云涧的历代掌门,都是喜欢享受的人,这一代的掌门司马子凌也不例外。一切生活用品,极尽精美尔雅。建屋的砖瓦是用清虚天秋水江底地翡翠泥烧制;石材来自罗生天的蓝田琼玉谷;木梁取自魔刹天龙山顶的龙檀木。非十万年以上树龄不用;最大的手笔则是所有染色涂漆的料汁,乃是从北境各地收购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压榨成汁,混以不褪色的瑞露浆,用鸾胶调和而成。“指着院子里亮盈盈的彩色廊栏,道:“一旦染色后,不但色泽鲜艳柔和,还能泛出异香,令人神清气爽。”
“日他***,有钱人啊。”我嘀咕道。湛蓝色的天空中,掠过阵阵鸟鸣。一行大雁拍动着灰色地翅膀,排成“人”字形,渐渐消失在乳白色的云层后。
望着远去地雁群,我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感觉。清虚天的气候是最像大唐的地方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分明。也没什么怪兽凶物。一派秀丽恬静风光。以后和海姬成了亲,在这里安家最好。
走出雅舍,楚度倏然止步,目光转向枫林。随着翅膀的扇动声,一只白色地仙鹤从林子里翩跹飞出。
楚度微微一笑:“司马子凌在等我们了。”举步向枫林走去。
“是等你,别扯上我们。”我一撇嘴。拓拔峰连连点头。
丽阳高照,枫林红艳胜火。枫叶上,薄薄的白霜正在融化。片片枫叶婆娑舒展,映得林间白卵石铺砌的小路也微微泛红。十多只白鹤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回走过,时而飞起,展开的羽翅像是火焰里飘舞的雪云。
林子深处,水声潺潺,隐隐传来女子地嬉闹娇笑,比流水更盈盈。
拓拔峰苦笑:“司马子凌这家伙。改不了的风流脾气,决战前还和美妾们瞎闹。”
顺着水声而去,一条碧清地山涧曲折穿过枫林,在远处闪烁着波光。一个头大如斗,皮肤白腻,半裸上身的中年肥胖男人站在涧水中,双臂张开,左扑右跳,动作笨拙可笑。他的两眼蒙着一块红丝巾,在后脑打结。哦不。
丝巾,是一条玫红色的女子亵裤!
我当场绝倒。
几十个美貌女子一边围着他娇笑。一边轻盈躲闪他的搂抱,白嫩的脚丫踩起一片片水花。薄薄的罗裙虽然卷到了大腿处,还是被涧水湿透,玲珑凹凸的曲线毕露。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他娘的,几个月不见,司马子凌又收了一个女人。死色胖子,真他娘地会享艳福。”拓拔峰悻悻地道:“也不知他行不行。”
楚度走到涧旁,静静望着司马子凌。
“姓楚的,马上就好。”司马子凌头也不回,也不拿下亵裤,依然站在山涧里,猛地向前一扑,双臂从几个女子高耸的乳峰上擦过,扑了个空。
“死色胖子!”女子们娇嗔莺呼,闪开了,弯腰撅起溪水泼他。司马子凌转身一扑,又落了个空,被一个女子伸出娇纤白皙的小腿一绊,“扑通”摔倒在涧水里,溅起大片水浪。
“输了输了,死色胖子输了!”女子们纷纷拍手娇笑。
我哭笑不得:“这家伙真的是白云涧的掌门?”
拓拔峰道:“如假包换。除了他,清虚天谁还有本事搞定那么多女人?一旦争风吃醋起来,烦也烦死了。”
“那是你没本事!”司马子凌轻轻拉掉亵裤,冲拓拔峰挤挤眼:“我传你几招,包你几十个女人都能摆平。”目光转向我:“你呢?小伙子?咦,你下面不对劲啊。”
我老脸一红,收回紧盯美女雪白大腿的目光,拉了拉莲衣,遮住反应强烈的小弟弟。
“比我还好色?年少就是好啊!”司马子凌瞪着我,捧腹大笑:“山顶的琉璃房的红蕤木床下,压着几卷御女春宫图,喜欢地话拿去吧。”
楚度柔声道:“白云涧向来是清虚天最富贵安逸的名门。司马掌门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如此逍遥美妙地生活,令人艳羡。而一旦生命结束,便再也无法享受。失去或拥有更多,全在司马掌门一念之间。”
司马子凌笑道:“你是来动口的,还是来动手的?动口快滚,动手来吧。”
我暗暗咂舌,这个胖子看上去一团和气。性子却刚暴得很。前几个名门掌教看见楚度,也是客客气气,哪像他直接开骂。
楚度面色一凛,庞大的气势瞬息蔓延了整片枫林。枫叶摇摆,卷起一片片翻滚的红浪。
司马子凌满不在乎地跨上岸,湿漉漉、肥嘟嘟的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扭过头,对女子们道:“艳阳虽好,总有下山地时候。春梦无痕,只求尽欢,你们——都散了吧。”
女子们惨笑。俏立在涧水里,没有一个挪动脚步。
“好了好了,随你们吧。”司马子凌咕哝一声,双手插入裤带,目光乜斜楚度:“姓楚的,放马过来吧!”
楚度一拳击出。
司马子凌不躲不挡,伸手一摸。从裤裆里掏出一座金光闪闪的九层小塔。金塔迎风而长,化作巨型宝塔,光芒万丈,罩向楚度。
“乾坤塔?”楚度讶然道,冲天飞起,直入云霄。乾坤塔也跟着飞上天。绽射出千万偻闪耀光线,照得朵朵白云灿似黄金。
楚度翩然飞舞。金塔紧追不放,就像老鹰抓小鸟一样,在白云间飞速追逐。
拓拔峰盯着高空,沉吟道:“楚度明明可以用镜法收入乾坤塔,却舍本逐末,无非是想引诱出司马子凌更厉害的杀着。只是他既已翻阅过《控鹤驱龙》的秘芨,何必再多此一举?”
我道:“以楚度目前的境界,单靠修炼已经很难提高了。我觉得楚度是以一次次的决斗,来使他的妖术浑圆纯融。臻至完美无缺。”
“完美无缺?”拓拔峰一拍大腿,“这说明楚度目前并非毫无破绽。甲御术、秘道术、妖术心法各异,有的甚至截然相反。除非是人妖修炼,否则必生冲突。楚度是纯妖之体,强行融合人类的法术,一定会存在缺陷。”
“纵有缺陷,我们也发现不了啊。”
“那倒无妨,一旦他遇到我或是公子樱,必然会暴露其中破绽。就算不暴露,在他全力催发妖气下。也会引起体内气息冲突。”
“我不太懂,以楚度地妖力。体内气息早已汇合成流,融会贯通,怎么会冲突?”
“当甲御术、秘道术炼至巅峰的刹那,便会飞升,对不对?产生飞升的力量之源,实质是功成一刻,我们体内膨胀到顶点的精气。而借助飞升,我们也导泻出了过满的精气。满则溢,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吧?”
我惊呼一声,恍然大悟:“楚度是个妖怪,所以他就算炼成甲御术、秘道术,也无法飞升。这样日积月累,过满的精气越来越多,囤积体内,无法炼化。这些乱糟糟的精气性质不同,一旦楚度全力催动妖力对敌,势必引发气息冲突。哈哈,妙!太妙啦!”
拓拔峰眼神越来越亮:“即使不遇上知微级别地对手,楚度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法炼化的过满精气长期堆积,就像是一个皮球,一直吹下去,迟早要吹爆!除非楚度再进一步,迈出知微境界,达到一个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否则迟早会自爆而亡。”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楚度会用精气冲入我和天精体内了——他是在寻找炼化多余杂气的办法!
半空骤然一亮,原本金光灿烂的天色,绽出霞光万道。楚度停在半空,右掌赫然变得绚丽多彩,不断暴涨扩大,化作一只遮天光掌,拍向乾坤塔。
“大罗兜率手!”拓拔峰怪叫:“他娘的,这是吉祥天天刑宫地九大镇宫绝技之一!他竟然连这个也偷学到了!”
“轰”的一声,彩光缤纷地巨掌把乾坤塔拍得稀巴烂,远远地飞了出去。楚度俯身冲下,巨掌不断缩小,敛去光芒,化作不停旋转的一拳击向司马子凌头顶。
司马子凌头也不抬,“唰”地又从裤裆里掏出几件光芒闪烁的玩意,扔向楚度
银光闪闪的梭子;一条飞舞的晶莹玉带;还有一个赤子,罩子周围盘旋飞动着九条火龙,张牙舞爪,咆哮喷火。
银梭绽出一道道曲曲折折的银色闪电,劈向楚度;玉带宛如蟒蛇,缠向楚度腰际;火龙罩从上往下,罩向楚度。九条火龙连成一片滔滔火海。
我瞠目结舌:“司马胖子是开法宝店铺的?还有他那条裤子,怎么塞得下这么多宝贝?”
拓拔峰笑道:“北境除了红尘天的朱家、罗生天地牵机派,就属白云涧最富了。偏偏白云涧历代掌门都喜欢收藏法宝,长久下来,自然法宝如云了。至于司马子凌那条裤子,是连一座大山都能藏进去的法宝芥子裤。就算他从裤裆里掏出一头洪荒巨兽来,你也别觉得奇怪。”
半空中,楚度暴喝一声,拳碎银梭,掌断玉带。双腿连环踢飞九条火龙,再以纯青炉火反烧圆罩子。不等他喘气,司马子凌又掏出一连串五光十色地宝贝扔了过去。
我呆呆地张大了嘴,这不是打斗,这是在用钱砸人啊!
拓拔峰忽然道:“现在楚度被法宝缠住,是你逃走的大好机会。万一楚度追击,老子帮你挡一下。”
我心中微动。想了想,毅然摇头:“楚度的镜花水月**还没用,明显留了很多余力,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再说,我也不喜欢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是强如知音大叔也一样。”拔峰挤挤眼:“要不。你把敦煌绸送给我,让我试试它飞得有多快?”
“说得好。自己的命怎能依赖他人?至于敦煌绸,你想也别想。”拓拔峰略一沉思,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塞给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记不住也得还给我。”
我一愣,目光扫过黄纸,头一行赫然写着:“‘轰’字真诀。”立刻心中狂喜,知晓这是破坏六字真诀。再往下看,整张纸上只有“轰”这一个字地真诀秘法。没有另外的五字真诀,不由得空欢喜一场:“怎么不给全啊?”
拓拔峰翻了个白眼:“破坏六字真诀,刚猛悍烈,炼不好就会反噬。我破坏岛上数千弟子,没有一个能学全地。你还是一个字一个字来吧。嗯,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哇靠,大叔你喝茶也太快了吧!”我怪叫一声,赶紧低头强记。等我背完真诀,司马胖子还在不断“砸钱”,一件件法宝千奇百怪。层出不穷。映照得天空瑞气千条,霞彩万缕。像开了盛大辉煌的烟花会。
楚度终于不耐烦了,厉喝一声,虚空裂开裂缝,现出菱形明镜,镜子里的手不停地抓起一件件法宝,拽入镜子。司马子凌也不怕,继续砸。这样僵持了三个多时辰,直到夕阳西下,暮霭沉沉,司马子凌又一次掏裤档时,才终于捞了个空。
楚度倏地飘落,长长舒了口气,显然也被司马子凌上万件的法宝搞得吃不消了。
拓拔峰脸上闪过一丝悲哀:“司马子凌马上要完了。”
我正看得兴高采烈:“还得过一会吧,死胖子的控鹤驱龙秘道术还没使呢。”
拓拔峰神色黯然:“你别看司马子凌和气顽闹,骨子里是宁折勿弯,刚烈至极的性子,加上控鹤驱龙秘道术是只攻不守地秘道术。所以司马子凌和人对敌,从来都是一招决胜负。瞬息之间,输赢立判。”
我苦笑一声,和楚度决斗,落败和死没两样。一招决胜负,等于是一招定生死了。
不等楚度开口作势,司马子凌已经扑了上去,双臂幻作两团急舞的旋风。霎时,左臂旋风里冲出一条腾空飞跃的银色巨龙,右臂旋风里飞掠出一只翩跹舞动的雪白仙鹤。银龙挟满强悍的冲击力,仙鹤起舞的翅膀里生出拉拽地吸力。一龙一鹤,生出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卷向楚度,要把他撕扯成两半。
“控鹤驱龙,当一刚一柔。你驱龙刚猛不足,控鹤却刚劲有余,阴柔不足。”楚度冷冷一,双臂旋舞,同样施展控鹤驱龙秘道术,幻化出银龙白鹤迎去。
鹤鸣龙吼,清厉高亢,胜负立分。楚度地银龙白鹤把对方的龙鹤冲击得粉碎,余势不消,撞上司马子凌,后者闷哼一记,双足却寸步不移,硬生生受了一击。
楚度瞬息击出几十拳,拳拳命中司马子凌,后者还是犹如磐石劲松,晃都不晃一下。
“咯嚓”,楚度又是一拳,拳头打得司马子凌胸口塌陷一片,后者依然不退一步,腰背挺得笔直。
“好硬的骨头!”楚度收拳,沉默了一会,叹道:“楚某今生,再不踏入白云涧一步。”
司马子凌微微一笑,扭过头,对女子们张开双臂:“美人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胖躯兀自僵立挺直,两道软软的雪白玉筋从鼻孔流出,再无一丝呼吸。
女子们默默走上岸,齐齐跪倒在拓拔峰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为首的一个女子道:“子凌日前,早已遣走所有门徒家仆,散尽家财。他希望在墓碑上,铭刻‘来时无限风光,去时寥寥白云。’这十二个字。”
拓拔峰惨然道:“他的后事,我会料理。你们,何苦如此?”
“子凌的女人,可不能给他丢脸。他的骨头硬,妾身们的自然不能软。”女子脸上浮出一个美艳如花地笑容:“多谢。”猛然一头撞地,香消玉殒。几息间,几十个美女纷纷自杀,仆倒在司马子凌身旁,地上流淌的鲜血比枫叶还要红。
夕阳残照,枫林如血,声声鹤唳悲凉。
“笑对繁华阑珊,只求一晌尽欢。”拓拔峰遥望着天际一朵缓缓飘过的白云,默默地道:“子凌,一路走好。”
本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