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竟然……”
宝友听了张扬教他的方法，先是有点惊讶，很快又变成了感动。
张大师他真的，太温柔了，这样的方法都不藏私，直接免费贡献出来。
要是换个别人，说不定就收费了。
“谢谢您。”宝友诚心实意的鞠了个躬。
“额，不用不用。”
对方突然这么正经，让张扬多少有点不适应。
那感情充沛的，好像是自己已经走了，他来见自己最后一面，行的送别礼。
他重新给宝友划了一下重点：
“我刚才就是提供一个思路，重点还是这件东西的来历，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香江的张北如大师的师傅，一个姓庞的雕的，找张大师就能确定这件东西的来历。”
宝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接着追问张扬：“为什么我要找那个张大师呢？老师也是张大师，你说东西是谁雕的，还有人不承认吗？”
“这……”张扬转了转眼珠，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伱也可以试试，其实我的鉴定结果，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认。”
起码在直播间里，就有很多杠精不认。
一天能碰上好几个。
出了直播间，在市场上的说服力到底有多大，张扬还真不敢打包票。
【反正我信主播鉴定的】
【张大师是我见过最有良心的鉴定专家了，就信他的】
【说实话，那个张北如你们谁听过？反正我没听说过，但是直播间的兄弟们应该都知道张大师吧】
“老师，你看弹幕……”
宝友指了指那台用来直播的手机，他偷瞟到了一眼弹幕，感觉大家说的很有道理。
张扬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赶紧给大伙儿拱拱手：
“感谢观众老爷们的支持啊，但你们都来我直播间了，肯定认识我，出了直播间，我就是一路人……”
“好了，宝友，还有什么东西要鉴定的没？”
“没了没了。”宝友把这件竹雕的佛手收了起来。
临走前，他冲着张扬握了握拳，来了句：“张大师，加油，你就是我心中最好的鉴宝专家。”
“哈哈，感谢感谢。”张扬回以微笑。
宝友的话，比弹幕的尬吹真实多了，张扬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他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礼貌的欢迎下一位宝友。
……
“老师，这个东西你见过吗？”
新上来的宝友问了个很有趣的问题。
张扬笑了笑，这话说的，就算以前没见过，现在也见到了。
当然，宝友的东西确实很特别，他也确实有底气问这句话。
是一件清代的刀镡（xin二声）。
光看外形的话，像是在一件巴掌大的八边形铜镜的正中间，挖了个矩形的洞。
不是内行的话，很难想象出，这是古代刀身和刀柄之间的护具。
刀镡的作用和剑格一样，都是为了方便握住剑（刀），对使用者的手起保护作用。
不过和剑格不同的是，刀镡的造型一般都比较朴素，圆形居多，八边形已经很少见了。
而和宝友这件藏品，有这么多复杂纹饰，更是极其少见。
“这刀镡，不错，很不错。”
“来，导播把镜头移过来，给观众们看一下上面的细节。”
张扬把一张纸卷成长条，插进刀镡里，做出握刀的手势，给大家展示了一下这东西的作用。
【原来就是刀的护手啊】
【还以为是铜镜呢，白高兴了】
【别说，这上面的纹饰挺精美的，应该不是便宜货】
【刀本身没有剑的逼格也就算了，没想到连护手的部分都没有】
“大家关注一下这上面的纹饰，和铜镜其实是很像的。”
“这一面，明显打磨过的，金属光泽明显，是对着敌人的一面，所以是正面。”
“上面有花篮、鱼鼓、宝剑、仙笛、荷花、葫芦、团扇、阴阳板，这八种东西是古代八仙的兵器，加起来叫做【暗八仙】，就是用兵器暗示八仙的意思。”
“这种纹饰，一般是康熙年间才开始出现，之后流行于整个清朝。所以大家以后只要见到暗八仙的纹饰，不管是瓷器还是木雕，基本都是康熙以后了。”
“像宝友这件，就是清中期的。”
无形之中，张扬又给弹幕传授了一点鉴定古董的小技巧，那就是纹饰的年代和器物本身必须吻合。
不过直播间的观众们似乎并不关心这一点。
他们正在数“八仙”到底是哪八仙，以及讨论其中谁的战斗力最强的问题。
张扬觉得是吕洞宾，不过他不想加入弹幕的战斗。
“你们不应该关心，为什么暗八仙会出现在冷兵器上吗？”
“这是一种寓意着吉祥长寿的纹饰，出现在杀人用的刀上，多违和啊！”
“这还不简单，每次比武的时候都是自己赢，那不就能长寿了吗？”宝友不假思索的说道。
“好像……是个道理啊。”
张扬又看了一眼刀镡正面的纹饰，原来有时候祝福自己长寿，也是对敌人的一种诅咒。
好吧，那还是看背面吧。
刀镡背面的纹饰比正面还要复杂，分成了两部分：底图和浮雕。
底部是传统的“万字不到头”纹饰。
就是很多个“卍”字连在一起的图案，寓意着吉祥如意、万寿无疆。
在底部的纹饰之上，还浮雕着八个寿字，形态各不相同，但是寓意大差不差，都是祝福长寿的意思。
“这个刀镡的长寿BUFF迭满了。”
“别人一般都是在刀镡上刻龙、狮子啥的，寓意的是凶猛、霸气，你这一件另辟蹊径，祝自己长寿。”
“那对手肯定打不过啊。”张扬无奈的摇摇头。
“哈哈哈。”宝友笑出了声不说，还特意拿出手机，想把张扬说的话给记下来。
后面还有人等着，张扬当然不会给他记语录的时间，而是催促着问道：
“宝友还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吗？”
张扬现在光看物品信息就知道，这件东西是宝友从亲戚家的老人手里买来的，所以他心里已经没有疑问了。
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帮人解惑。
“我想知道……这件刀镡能值多少馒头？”
“馒头？什么馒头？”张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馒头一般都是一块钱一个。”宝友解释道，还反过来问张扬，“老师，这不是你们主播圈的黑话吗？”
“可能我和他们没黑到一起吧。”张扬笑了笑，不过馒头这个说法还挺有意思的，这种“白+大+软”的东西，一般都很受人喜欢。
“你这件应该值七千个馒头。一天吃三个的话，可以吃七年左右。”
“啊？可是我当时花了一万个馒头买的。”
“那没办法啊，只能饿三年了呗。”
“老师，能不能和刚才那个宝友一样，帮我想想办法。”宝友恳求道，“我是第一次买古董，没经验，只求回个本。”
张扬：“……”
这样的要求，张扬本来不想理的。
亏三千那能算亏吗？有多少人亏了几十上百万还不是一句话没说？
偏偏张扬真知道怎么卖出高价，这就没法装不懂了。
“如果你想卖高价的话，我帮你推荐你一下目标客户吧。”
“小日子。”张扬说道。
这种清代的古董，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卖给谁都差不多。
“哈？他们也买我们华夏的古董吗？不都是用抢的吗？”宝友惊讶的问道。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外国人不懂华夏文物的美。
霓虹和高丽可能会稍好一点，但好的也不多。
“其他的古董，小日子可能真不会买，但你这是刀镡。”
“刀镡怎么了？”
“武士刀知道吧？霓虹的武士刀也有刀镡，虽然是从咱们国家偷的，但被他们发扬光大，成了一种独立的收藏品类……”
张扬非常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霓虹那边对刀镡的收藏情况，这对直播间的观众、宝友、排队的藏家都算是一种科普。
小日子那边的工匠造出了各种各样的刀镡，不仅成了一种单独的工艺品，长期的推广下，甚至在欧美那边的收藏圈都有了市场。
这时候，宝友拿出他这件古朴的清中期的传统刀镡，有点老祖宗出山的意思。
“如果卖给小日子的话，我建议你卖五万。”
“不为别的，就狠狠地宰他们一笔，让他们为所谓的刀镡收藏买单。”
“我懂了。”宝友把藏品从张扬手里接回来，放回了盒子里，“谢谢老师，我去找找，看在霓虹工作的同学能不能帮我给卖出去。”
说完这些话，宝友还特意转过身，和背后的藏友们说：
“大家放心，我肯定卖贵点，不会便宜小日子的。”
【大哥的求生欲很强啊】
【这种东西卖出去也没什么，真正珍贵的东西，国家会出手的】
【我也觉得，普通人就不要担心该不该卖的问题，不该卖的根本就出不了境】
【应该发动义乌小商品仿制这些古董，收割霓虹市场】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既然是单独的收藏品类，小日子也有专人鉴定东西的价值的】
……
除了这位带刀镡来鉴定的宝友，到了下午六点多，一天的鉴宝活动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又来了一位鉴定兵器的宝友。
不过他的东西就没刀镡那么好看了，都锈的很厉害，好像刚从土里挖出来没多久一样。
张扬拿起其中一件放在手里查看，物品信息很快浮现：
「名称：铁梭镖」
「材质：铁」
「生产时间：1578年（万历六年）」
「详细信息：这是明朝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僰人常用的一种铁梭镖，用来防身的利器，经常出现在陪葬品中」
僰人？
这个词张扬有点眼熟，他很快想起来，小楚年前在宜宾忙活那一阵儿，不就是在搜寻僰人悬棺相关的宝贝和遗址吗？
他赶紧去看「物品来源」。
前面僰人制造这件铁飞镖的经过都可以忽略，看到东西被当做陪葬品放进悬棺，张扬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果然是悬棺里出来的。
等看到是半年前，当地的村民意外发现并捡到，张扬的表情轻松了一点。
好，不是盗墓贼就行。
老是碰上盗墓出土的东西，让张扬这个文保专家，对文物保护的现状感到有些忧虑。
还好眼前这个宝友是从网上买到的，至于网购的渠道，当然还是无所不能的逗音了。
“宝友是专门收藏古代兵器的吗？”张扬试探着问道。
“差不多吧，我以前是全国各地收古董，现在基本上是和各地的供应商合作，网上购买。”
“哦，原来如此。”张扬配合着宝友点点头。
看宝友的样子，估计是没有什么供应商的，应该就是没事在网上搜相关话题的视频，看到好东西就去求购。
张扬在逗音上见过不少干这活儿的小商贩。
人数不多，但胜在勤快。
在一些冷门品类的古董视频下，收货的都是几个熟面孔。
宝友在线下吹吹牛，问题不大。
“就只有这三件铁梭镖吗？锈的有点厉害，看不出来什么信息啊。”张扬装模作样、为难的说道。
“还有把刀，是一起买的，不过没带过来。”
宝友给出了一张照片，说是刀，不如说是可以装柄的匕首更为恰当。
在后面插上一根长杆，和长枪也差不多。
“可以，这都是明中期打造的东西。”
“锈蚀的太厉害了，当做古董好好保存吧，目前市场上很难卖的上价格。”
张扬暂时没有提及僰人和悬棺的事情。
宝友获得这几件古董的方式很正经，人也长得眉清目秀的，让张扬有底气安心等到活动结束以后再联系他。
“真的是明代的吗？”宝友并没有因为张扬说“卖不上价格”而感到难过，反而语气非常兴奋的问道，“老师你能确定吗？”
“这上面都是锈，怎么看出来啊？”
“就是看锈色，还有器型。这应该都是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用的东西。”
张扬最后这番解释的话，刚好和宝友的货源地对上了。
他当即没有了任何怀疑，一脸信服的点点头，连声道谢。
……
当天的鉴宝活动结束后，张扬没有急着收工下班，而是先给小楚打了个电话。
“喂，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悬棺，还在跟进吗？”
“搁置了。”小楚边搓麻将边说道，“正月还没过完，谁去管这种事啊。”
“哦。那我这里有线索，你也不管对吧。”
“不……不对。”小楚差点顺嘴说了不管，他跟张扬确认道，“你不是在汉东鉴宝吗？能有悬棺的线索？”
“有啊，而且很明显。”
“真的假的……哥，你有多大的把握？我上次去现场，快累死了都没有收获，真不想白跑第二次了。”
“把握的话，五成吧。”
“要么有把握，要么没把握是吧？”小楚抢着张扬的台词说道。
“错，是要么找到你一直在找的那处悬棺，要么找到一处的新的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