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良一家三口在前,后面还有助理、秘书、司机,四五个人全拎着东西,在玄关底下码了一垛。
其它人都没在意,就老太太无意中瞅了一眼,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又看了好久。
“老头子,你看!”
“看什么?”
“烟和酒……”
“不是说明天才来吗?”老爷子看了看,还有点奇怪,“那女娃也不是徽音呀?”
“你眼睛长屁股上了?”老太太瞪着他:“没听小赤佬喊他林所长……”
姓林,不是一回事?
老爷子差点把眼珠子挤出来:那他带这么多礼物?
……
都说以貌取人,其实大多数的时候,这个词并不代表贬义。
就比如现在:虽然两鬓微白,但依旧能看出这位林所长年轻时的魅力。笑容温和而敦厚,语气沉稳而有力,穿着得体,谈吐优雅。
女人露着浅笑,容貌秀雅,气度从容,隐约中透中一股端庄谦和的气质。
女孩秀丽而恬静,眼神中流露着无瑕的纯净,看到人,就会甜甜的笑一笑。
李如清扑棱着眼睛,瞅了好久:“大哥,这三位是谁?”
李如英摇摇头:“不认识。”
“要不是见过徽音,我还以为是那位于主任和江总?”
别说,大都有这种感觉,就觉得这一家的气质和大哥一家好像。
而且是一家三口,还带这么多礼物。
正狐疑着,又听李定安打招呼:“齐总,林同学!”
听到“齐总”,雷玉章精神一振:“怪不得这么眼熟?”
“雷总认识?”
“我认识他们,但他们不认识我……”雷玉章竖了个大拇指,“在京城古玩界,乃至全国,冯氏集团都是这个……”
这是哪跟哪?
人家姓林,夫人姓齐,女儿也姓林,你扯冯氏集团?
看所人人都奇怪的看着他,雷玉章一拍脑门:“忘了说,冯氏集团的冯总,才是这位林所长的夫人。”
李如英瞪着眼睛,好像在问:那这位呢?
“这位是前妻!”雷玉章稍一顿,“德胜门的庆王府知道吧,就齐总她们家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了起来:雷总你扯什么淡?
李如英若有所思:“祖上姓载?”
雷玉章又竖了个大拇指:“可不就姓载?”
齐英的奶奶是载振幼女,丈夫是入赘,之后全家去了湾岛,后又改姓齐,九十年代以台胞的身份回国。
当时,齐总的母亲,林思齐的外婆给故宫、国博、京大捐了好多文物。
而除了他们这一支,载振其余三子的后代都在国内,基本全在京城、津门的民委和政协任职,有一段时间,湾湾是雷玉章的瓷器主要出口地,打过不少交道,所以知道一些。
他还知道,这位齐总非常非常的有钱,可能比那位冯总还有钱。
要问为什么:当年回国后,齐总的母亲想回购庆王府,但大部分都成了卫戍区司令部,不可能卖给她。然后她退而求其次,把兴华胡同、东官房胡同和羊角灯胡同各买了一半,当时还登了报……
李如清吸了口凉气:西城区,什刹海的半条街?
不对,这样的人找李定安做什么?
“这位林所长,以前在故宫工作!”
搞古玩的?
对上了。
第一时间,李如英就想到那位马献明马所长。
但依旧有点怪:马献明和李定安关系那么好,但每次来都是一个人。
惟一一家三口上过门的,就张汉光和何安邦,何况这位还带的是前妻?
更有甚者,总感觉儿子的态度不太友好。
李定安擦了擦手,丢掉毛巾:“你来做什么,认错?”
林子良笑吟吟的:“我认什么错?”
李定安“呵”的一声:自从认识林子良……不对,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这王八蛋就给自己挖坑,一个坑连着一个坑。
龙纹大缸就是他设的局,对吧。
沈阳那次也是他。
然后是江西那次,再然后就是罗汉像。
再再之后,就是这次。
虽然说,林子良每次都让自己捞了不少便宜,但真要算细账,李定安总觉得亏得慌。
就像这次:自己拿六代瓷把他哄回国,他反手就把自个给卖了,而且卖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李定安都不知道,哪天被于思成知道,他往哪里跑?
不夸张,林子良如果不是残疾,他早一炒勺扣脸上了。
“我这是在帮你!”
你帮个锤子?
今天人多,李定安不想和他掰扯,
“你麻溜的!”他指了指门,“等过完年我再和你算账。”
“来都来了,今天算也行!”林子良不动,还抽了抽鼻子,“没看出来,手艺挺好啊?我正好带了酒,好酒!”
“喂狗都不给你吃……”
话没说完,背上就挨了一下,李如英板着脸,“好好说话!”
然后又换上笑脸:“林所长,齐总,林同学,先到客厅坐!”
知子莫说父,他能看的出来,儿子和这位林所长至多也就是有点不对付,离有仇差着十万八千里。
不然就不会是这样一副口吻。
再者,他和那位齐总打招呼的时候态度很好,而且和那位女孩好像还是同学。俗话说的好,上门都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
“谢谢李主任!”林子良又笑笑,“那就打扰了!”
你打扰个锤子你打扰?
今天要林子良一个人,他说不准就招待了。
但看看林子良带了谁:林思齐,还有她妈齐英?
你怎么不把冯攸然也一块带过来?
用脚趾头,李定安都能猜到林子良今天来干什么:这王八蛋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起火架秧子。
这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爸,你等会……”李定安连忙走过来,从齐英手里接过轮椅,“你先别说话,咱俩先到书房聊聊!”
还没忘招呼齐英和林思齐:“齐总,抱歉,你先和林同学坐一会……燕飞,给齐总泡茶……”
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林子良满脸真诚:“放心,我保证今天不乱说话,只喝酒!”
你保证个屁你保证?
在香港,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没监控的?
再看看他对付苏氏两姐妹的手段?
这家伙是惯犯,他一个字都不信……
刚抓住轮椅的把手,林子良举起手,像发誓一样:“前两天,上面给我安排了协和和医科院的专家,说我还有的救……”
我管你明天死不死?
李定安转过了轮椅。
“我能主持项目,只要架子搭起来,你来不来都行!”
老子都准备提桶跑路了,还管什么研究不研究?
李定安不为所动,推着他往书房走。
林子良叹口气:“我有办法……我是说陈总!”我都没想到办法,你有个屁的办法?
其他人一愣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李定安推着轮椅到了书房门口。
刚打开门,林子良指了指玄关:“不信你看!”
李定安眯眼瞅了瞅,激灵的一下。
确实是好酒:牛皮纸箱的五粮液,一箱可能好几万,李定安就喝过一次,第一次见于思成那次。
但见鬼的,竟然是两箱?
软中华,两条,茶叶,两盒。
还有四色糖,各两包……
李定安头发都竖起来了:林子良,我干你大爷。
之前说什么来着:这王八蛋看热闹不嫌事大,肯定会起哄架秧子……这不就来了?
小姑愣住了,小姑父也愣住了,还有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以及雷玉章和巫燕秋。
李如英和裴淑慎头皮都麻了。
就雷明真懵懵懂懂:这位林所长带的礼挺厚啊,还都是双份……
咦,双份?
阿珍眼睛本来就大,一刹那,瞪的跟灯泡一样:这是保定的四样礼?
不,不止保定,基本全国通用:结亲的时候才这样送……
这什么情况?
一群人扑棱着眼睛,动作格外的整齐:先看林子良和齐英,然后林思齐,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李定安身上。
李定安劈腿了?
不像。
女孩的神情挺正常:有好奇,有茫然,看李定安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点仰慕,以及一丝丝敬畏。唯独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暧昧。
夫妻的态度也挺正常,特别是那位齐总,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还冲着李如英和裴淑慎笑了笑,很歉疚的样子。
再者,如果是兴师问罪,哪有带着礼物上门的?
正诧异着,李定安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办法?”
林子良点头:“你就说高不高明吧?”
高明你大爷?
也根本不用聊了……
他推起轮椅:“阿珍,帮我开门……燕飞,定平,定成,帮忙提东西,一件都别拉下……”
这是要往外轰?
李如英和裴淑慎哪还敢吱声:这位林所长,不是成心捣乱吗?
这要让徽音看见,再让于思成和江秀莹听到,人家会怎么想?
爷爷使了个眼色,女婿和两个侄子秒懂,没等三个小的反应过来,他们就提起了玄关下的东西。
林子良不但不生气,竟然还笑:“来之前,冯攸然还说,我可能要挨打!”
李定安咬了咬牙:你试试?
但凡不是过年、但凡不是家里、但凡没这么多人……
“姓林的,你给我等着!”
“别生气嘛……”看李定安咬牙,林子良笑的更开心了,“我都没向李主任和裴老师打声招呼……”
你打个嘚儿?
使了个眼色,雷明珍打开了门,李定安双臂一用力,就像是端,把轮椅提了起来。
正要出门,他又愣了一下:陈静姝站在门口,左手提着东西,右手停在半空,像是要敲门的样子。
权英跟在后面,大包小包,两只手里提满了东西。
两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像是约好的一样,脸齐齐的冷了下来。
林子良、齐英、林思齐……一家三口,这么整齐,还是大过年的?
随即,她们又看到李如阳、李如隆和许汝才手里提的那些东西:双份?
再看被李定安端起来一样的林子良,权英的脸一黑,陈静姝则冷笑了一声。
林子良,你真是活该……
林子良却眼睛一亮:“陈总,哪天有时间,谈一谈?”
陈静姝摇摇头:“林总,有什么必要?”
“你们先进去!”李定安还没忘了让家里人帮忙招呼,“爸、妈,陈总和权总来了!”
真就好自然,一点都不心虚。
权英瞪了他一眼,陈静姝抿了抿嘴。
李定安又摆着头,“姑父,二叔、三叔,你们也进去,东西放这,有人会提……”
三位长辈点点头,放下东西就进了门,陈静姝稍迟疑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李定安脚一伸,防盗门被勾了回来。
“走吧,下去谈!”
林子良笑咪咪的:“好,下去谈!”
自然有人来提东西,李定安摁开电梯,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一直下了楼,到了院子里,李定安才抱歉的笑了笑:“齐总,林思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齐英笑笑:“李老师,该说抱歉的是我们!”
林思齐依旧茫然,齐英拉了她一把:“外面冷,我们在车里坐一会!”
李定安点点头:“好!”
其实温度还行,零上八度,阳坡里的雪已经有了融化的痕迹。
路过两个女孩,上身大衣,下身靴子,再加光腿神器。
林子良赞许的点点头:“年轻真好!”
死性不改的老色批!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全都是因为女人……
李定安暗暗的骂了一句,又掏出烟盒。
“你不是戒了吗?”
他愣了一下:“我特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不少!”
“王八蛋!”
他给林子良嘴里塞了一根,还帮他点着,“多抽点!”
“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对不对?”
“不然呢?”
林子良不以为意,吐了口烟圈:“别怪我坑你:你把我哄回国,自己却想着往外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好好说,我什么时候要跑了?”
“来,手摸着胸口!”林子良指指太阳,“你敢说,万一哪天于思成找你麻烦,你没想过出去躲一躲?而一旦出去了,能不能回来,就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李定安没说话。
林子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不是说要算账吗,咱俩再算算账:你把我弄回来,国内国外我得罪了多少人?我反正没几天好活,但齐英呢,冯攸然呢,林思齐呢?李定安,做人要讲良心……”
李定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国家这么强大,林子良说的那些当然不会发生,但林子良不信。
实在没办法,自己当时才拍着胸口保证:有我在,保证没人敢动你们一家四口一根毫毛。
但随后,自己反手就安排了一条后路?
站在林子良的立场上:你特么都要跑路了,还保证个屁?
所以姓李的,是你不义在先,就别怪我不仁在后……你要能跑的出去,我跟你姓李?
所以刚回国,林子良就把他卖了个干干净净。
要照这么说:大哥别笑二哥,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