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水的时候,邹凯也没闲着,特地拍了张照片,发给应轩。
【小轩轩,你看师父就喜欢欺负我【斜眼笑】【斜眼笑】【斜眼笑】】
应轩回得很快:【这是我的活!这是我师父!】
哪怕只是十个字,也看得出他几近崩溃的心情。
仰头无声大笑,邹凯继续发:【或许我可以叫你师兄。】
【哥乌恩!】
刚发完信息,一块西瓜伸他面前。
应轩抬头看了眼,伸手接住:“你先吃,我等会自己弄。”
“哥你先吃。”任奇奇乖巧地朝他笑。
伸手揉了她头一把,应轩把西瓜塞嘴里,嗯,真甜。
“哟,在吃西瓜呢?这玩意可难得。”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有人大步踏进屋来。
“古叔。”应轩笑着起身,收了手机涮涮切出一大块西瓜递过去:“就尝个鲜。”
古叔也没客气,伸手接过来,就坐在矮几子上啃了起来。
吃完了,他一抹嘴,咧出灿烂的笑容:“户口已经办好了,你们要的证明也都弄好了,村长让我来叫你们呢!”
“啊,好的,谢谢古叔!”应轩本来准备再吃一块,听了这话坐不住了,把手里的西瓜直接往古叔手里一塞:“叔你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拉着任奇奇就跑,门都没来得及关。
反正也没啥东西,这里民风纯朴,他也用不着关。
这一趟果然没白跑,所有证件都齐全了。
回去的路上,应轩跟任奇奇商量:“东西就别带多了,房子我拜托了古叔,他会帮你看着的,地也已经给了古叔,他不肯收钱,地里的收成就给他了……”
“嗯嗯,都听哥的。”任奇奇仰着头,一脸信赖。
摸摸她的头,应轩很满意:“乖。那回去我们就收拾东西,今天还挺早,我们下午就走。”
免得夜长梦多。
“好!”
他们走得非常快,应轩一个电话打过去,直接有车接到村口。
大包小包往车后备箱一塞,还没发动车子,整个村的人都来了。
“奇奇,你要听话啊,去了城里好好读书读大学,出人头地……”这是老娭姆说的话。
叔叔伯伯们更多的是嘱咐应轩,拜托他好好照顾任奇奇。
应轩长相憨厚,倒也让众人很是放心:“我会的,她就是我亲妹妹。”
任奇奇的小伙伴们都很舍不得她,有人瞅瞅她,再看看远处的应轩,忍不住道:“奇奇,这真是你哥啊?”
“嗯嗯!”任奇奇一脸坚定:“他就是我亲哥哥!只是以前他跟着我妈妈住,现在回来了!”
也有人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我看过呢,他摔了盆的,就是奇奇的亲哥哥呢!”
“那你妈妈呢?”
任奇奇卡住了,咬咬牙,她一跺脚:“她死了!”
说完她就跑,一溜烟蹿到了车上,朝应轩大喊了一声:“哥!”
“哎,来啦!”应轩抱歉地跟众人道了再见,也坐进了车里,朝众人挥挥手。
车子绝尘而去,众人等到看不见了,才各回各家。
等到快吃晚饭了,任家人才得到资料批下来了的消息急急地赶了过来。
“噫?奇妹子呢?”
“门怎么锁了?”
“老古家的,老古?你有没有看见这俩娃?”
古叔端着碗蹲在门口吃,听到问话也不吭声,只哼哼笑了两下。
任大伯气得不行,跺了两脚:“老古你笑什么笑,这事很严重你晓得伐!”
“他们回城里头啦!”古叔拖长了声音,一脸笑意:“早走了,现在怕是都坐飞机喽!”
“飞机!”任家几个小年轻眼睛蹭地亮了。
众年长者注意力全放在前面那句话,急切地追问道:“啥时候走的?怎么都没通知我们?这怎么行,任奇奇这小妮子这是要翻天啊!”
任老头葬礼的事他们就憋着一股子劲,这些天故意晾着他们,就是想等着任奇奇过去认个错服个软。
却不料等来等去,头七都过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结果今天等来了消息,赶过来就说人早走了?
任大伯气极败坏地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古叔叼着根菜芯,慢慢地吃着:“人没偷没抢的,应轩这小伙子心地又好,带着奇奇去城里头读书过好日子,我看呐,行得很!好得很!”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这非亲非故的……”
古叔冷笑一声:“怎么非亲非故了,应轩摔了盆,就是任老的亲孙子,这房子这地他要想要全拿走都没人能二话!”
按老一辈的规矩,也确实是这样。
但凡摔盆的后辈,拥有死者的遗产继承权,连孙女外孙女都得靠边站的。
众人方寸大乱,嘀咕了好一阵。
人是找不到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华夏这么大,一出去就是两眼一抹黑。
倒不如先看眼前。
“哎,老古你说的也是。”任大伯叹了口气,一脸哀伤:“奇奇这妮子,人小,主意也太大了,这房子这地全扔这,真是糟蹋了,我这做伯爷的,也只能出面为她掌管了,唉,等……”
“您可不必费这劲了,啊。”古叔呼啦啦把饭扒完,一抹嘴,斜着眼看着他:“这房子这地,全给我看管着,咱可是在村长那备了案的,谁敢动他家一根菜,老子剁了他爪子!”
他不知打哪拎出来一菜刀,眼都不眨,豁地一声甩出来,笔直扎进任家人面前半寸的土里,吓得众人尖叫出声。
古叔嘿嘿地笑,放下碗摇摇晃晃走过来,拔出菜刀:“哎呀,手上有油,不小心滑了。”
被他的动作吓得半死的任家人啥都不敢说了,连屋都没进,扭头就回去了。
“啧,欺软怕硬的孬种。”古叔把菜刀洗干净,乐滋滋切西瓜。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晚上的时候,村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有人出资赞助,想帮他们修一条村里到外头的大马路,而且修到每家每户。
村里人都欢喜疯了,敲锣打鼓,不顾天都黑了,纷纷拿着手电筒往村长家赶。
村长一脸喜气:“乡亲们,这事确定了!钱都批下来了!”
众人欢呼,小孩子们满跑直蹦跶。
“只不过……”村长略带犹疑地停顿了一下,在众人紧张的眼神里,慢慢地道:“因为经费不足,所以可能只能修我们村……咳,岰那边可能是修不到了。”
岰那边?
任家?
下午那两人走了,晚上就来了消息……
有人敏锐地将几件事联系到一起,吆喝道:“管他呢!岰那边关我们屁事!”
“就是!”
也怪不得他们这反应,任家众人生怕任老爷子爷孙俩攀上他们,平时没往这边多走动,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等到得了消息的任家人赶过来的时候,这事早就尘埃落定,连路线都已经确定好了。
再三确认,经费不够修到他们那边以后,任家人全都崩溃了。
“我的天哪!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
汤叔汤元二人在沙发上坐下,都没敢坐实,只坐了半边屁股。
“汤先生,请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陆子安态度依然从容而自然,替他们斟满茶递了过来。
“不敢当。”汤叔起身接了茶,颇为忐忑地道:“陆大师……上次真的很对不住……”
微微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的道歉,陆子安淡然笑道:“汤先生,您不必道歉,其实我很羡慕您。”
羡慕他?
那一瞬间,汤叔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
一个无比富有,名声地位钱财全都有了的人,会来羡慕他这样一个穷迫潦倒的人?
“汤先生不必妄自菲薄。”陆子安眉眼沉静,看着他的目光非常诚恳:“要达到您这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十年如一日,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为五斗米折腰,哪怕一路漂泊,也不忘初心。
永远都坚持自己的原则,不造假,不做昧良心的事情。
这样的艺术家,哪怕穿着粗衣布裳,他的灵魂却熠熠生辉。
汤叔嘴唇微微颤了颤,搓着手,心中有很多话,却说不出来。
原来,别人说的,士为知己者死,这种感情是真的存在的。
他现在就有想冲回去,把那屋子铁画全送给陆子安的冲动!
陆子安说这话,就是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并没有煽情的意思,他神态非常自然地转到了正事上:“既然汤先生今天能来赴约,那就说明您对我们的合作也有了意向,这是我拟定的合同,您过目一下。”
被他的气势所慑,今天的汤元一声不敢吭,只偷偷摸摸地瞅他一两眼。
哇咧,这么厉害的人,原来也只有两只手两个眼睛啊……
听到合同,他终于回过神来,抻长了脖子去看。
合同内容非常清晰,大到合作方向,小到每个细节,都无比仔细。
详细看过一遍,汤叔揉了揉眼睛:“陆大师,谢谢您。”
其实以陆子安如今的身份,他根本不需要这么……纡尊降贵、事事亲力亲为。
但他偏偏这么做了,除了发自内心对传统文化的尊重,汤叔想不到别的原因。
“好的。”陆子安潇洒地拿过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另外,关于铁画,我也有一个大胆的构思,不知道汤先生有没有兴趣?”
“您请说。”
略微思忖几秒,陆子安目光锐利而隐含期待:“您有没有想过,如何让铁画更完美地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
汤叔迟疑了很久,还是摇摇头:“是说用铁画来做用品吗?但是那就不是铁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