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台风过后的一个清爽的下午,我在办公室里忙着编写月度计划,忽然听见从水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仿佛地板都颤动起来,不一会儿,就看见高泽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前,他推开玻璃门,一边弯腰喘大气,一边喊道:";小诺!不好了!我刚才接到报告,说【松堤春晓】的工地发生坍塌事故!";
听了这句话,我嗖地一下站起来,惊叫道:";天啊!韩晨今天去了那儿检查工作!";
高泽冲过来,叫我马上打韩晨的手机,我大脑一片混乱,拿起手机,一时间忘记了电话本功能在哪儿,凭着记忆拨打韩晨的手机号码,却按错了,努力定一定神,吩咐不停颤抖的手要镇定下来,终于拨通了韩晨的手机,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没人接,第三次还是没人接!我如坠深渊,只感到天旋地转,手脚不受控制发抖,嘴里无意识地反复嘟囔:";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高泽似乎也慌了手脚,他皱着眉,沉默片刻,然后强作镇定地说道:";我们马上去工地那儿找韩大哥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我跟着高泽,不顾仪态不成体统地飞奔下楼到了地下停车场,刚冲到高泽的跑车前,却听见有一阵汽车喇叭声,定睛一看,原来是苏少龙,他从他的汽车走出来,疾步走到高泽的跟前,问道:";高泽,你们一脸紧张的要赶去哪儿呢?";
高泽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对苏少龙言简意赅地解释,苏少龙听了,立即说了一句:";我也去帮忙!";说着,就钻进高泽的车里。
一路上,高泽开着车在马路上左穿右插,险象环生,不用二十分钟就到达【松堤春晓】的工地大门外,下了车,我看见大门前停了好几辆救护车,还有一辆消防车。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大门,正好遇上两个穿白衣的救护人员抬着一个担架走出来,我拦着他们,发现担架上躺着一个满头灰土的人,仔细辨认并不是韩晨,于是朝着正在施工的主体大楼跑去,隔着很远,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
我加快了脚步冲过去,推开了人群,看见有四五个白衣救护人员正在为一些受了轻伤的工人急救,我一眼就认出,当中一个头上扎着纱布的人正是袁怀洲!
我们回顾一下,袁怀洲是韩晨的朋友,在韩晨的帮忙下,袁怀洲不但承包了【海岸新城市】的基础工程,最近还接手【松堤春晓】的给排水工程,真可谓猪笼入水,数钱数到手软。
我一个箭步扑过去扯着袁怀洲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问道:";袁总!你有没有看见韩晨?";
袁怀洲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我:";韩总今天是来过的,不过在发生事故之前已经离开了!";说着,他指着停车场的方向,补充了一句:";你看!韩总的汽车并不在停车场!";
我顺着袁怀洲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七八米之外的简易停车场,既没发现韩晨的刚买的SUV,也没看见他原来的小轿车,于是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刚好看见高泽和苏少龙跑过来,他们问我情况怎么样,我笑了一笑,把袁怀洲的话告诉了他们。大家都不禁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高泽忽然喊了一句:";不妥!如果韩大哥没事的话,为什么他不接听电话呢?!";
听高泽这么一提起,我立即拿出手机拨了韩晨的手机,这次更糟糕,韩晨的手机竟然关机了!我又拨了几次,依然是关机。我一下子懵住了,各种各样的恐怖幻想全都涌上大脑,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几百只蜜蜂在里面开大会似的。
半饷,高泽气急败坏地揪着袁怀洲的衣领,问道:";老袁,你是什么时候看见韩晨离开这里的?";
袁怀洲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回答:";大概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吧!当时我看见韩总一边打手机,一边开着车离开了工地大门!我还跟他挥手拜拜呢,他应该也看见我的。";说着,袁怀洲毕恭毕敬地向高泽行礼,又补充了一句:";工地的大门口装了闭路电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去翻查一下录像带。";
高泽听了袁怀洲的话,走到我的跟前,以一种严肃的表情,对我安慰道:";小诺,我估计韩大哥可能去了其他郊外的工地,所以手机没有信号。";他顿了顿,用目光扫视工地四周,又对我提议道:";这里烟尘滚滚,乱得鸡飞狗跳的,我们还是回公司等韩大哥吧。";
我点一点头,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既然韩晨能够躲过这场坍塌事故,那他一定会安然无恙的。于是,我跟着高泽和苏少龙离开了工地,回去公司等韩晨。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天!韩晨一直音讯全无,不仅如此,他的手机都是处于关机状态,我心急如焚,拉着高泽去了工地,把发生坍塌事故的现场掘地三尺却毫无所获。没办法之下,高泽报了警,还派遣他的御用私家侦探龙先生四处寻找韩晨的下落。
韩晨的父母得知消息后,连夜从北京老家飞回广州。容许我插一句,韩晨的父母退休前是动物监测所的,与我爸爸属于同一个系统,所以两家是老邻居,关系算是不错的,韩晨比我大七年,他学习成绩好,尤其是数理化,因此就成了我的义务补习老师。韩叔叔和韩阿姨刚抵达广州,就赶到警察局录口供,抽取DNA。他们二老非常乐观,他们深信韩晨一定会回来的。我请韩叔叔和韩阿姨搬来新家住,他们却执意要回到科委大院的房子住,说是不想打搅我和韩晨的二人世界。
几天后,警方在【松堤春晓】工地附近的一个山林边找到了韩晨的新汽车,车里还有一件灰色外套,却找不到韩晨本人。又过了一天,警方把我们请去开会,我才知道,原来警察同志在韩晨的汽车座椅上发现了几滴血迹,经过化验,确定血迹是属于韩晨的,警方据此推断韩晨可能受到利器袭击而流血,听到这儿,我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炸得我痛不欲生。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起韩晨的脸,他的头部仿佛在渗血,一滴,一滴,顺着耳朵滴落在脸上,使本来俊秀苍白的脸庞惨不忍睹。不想,韩阿姨竟然搭着我的肩膀,鼓励我不要灰心,不会放弃。
警方还向我们透露,他们在浅灰色外套里面发现韩晨的钱包和钥匙包,叫人惊讶的是,现金和银行卡都在,很显然,这件失踪案不像是劫财,反而像是寻仇,或者是绑票,然而,我们一直都没有收到来自";绑匪";的勒索信或者勒索电话,这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尽管警方的语气很婉转,但是我听出他们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接下来,我只好守株待兔,白天在公司里一边工作,一边等候韩晨的消息,下班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到我和韩晨的新家,继续长夜漫漫的守候。不知是谁告诉我关于黄丝带和风铃的故事,于是,我在新家的露台和窗口都绑上了黄丝带和风铃,我梦想着,我期待着,在某个不期然的时刻,韩晨披着黄丝带,在风铃的引领下回来了。然而,韩晨始终没有出现过。
在艰难的等待中,一个月过去了,韩晨还是没有露脸,高泽也找不到韩晨的下落。终于,我的身心都支持不住,病倒在床上,爸爸和高泽要把我接回家养病,我不肯,死死地抱着床柱子,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能离开!我要等韩晨回来!";
爸爸脸色晦暗,哽咽着劝我:";宝贝女儿,韩晨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何时是个头?你跟他还没有正式结婚,何必为他守寡呢?!";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继续抱着床柱子不肯离开,还寻死觅活的,他们拿我没办法,无奈之下,只能来一个车轮战,白天由妈妈照看我,等爸爸下班了,妈妈就把";接力棒";传给爸爸,而高泽就负责通宵值班,直到第二天妈妈来换班。
某一夜,我吃了药躺在床上,感觉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梦见韩晨满头鲜血地向我走来,一会儿梦见韩晨被埋在花丛里,还伸出两只灰黑的手向我求救……
我头痛欲裂,惊叫一声,方从梦魇中逃出来,忽然,在幽暗的房间里,我听见一阵清脆动人的风铃声,片刻,隐约看见有个人影冲门而进,跑到床沿上扶着我,我以为梦境成真,扑到那个人影的怀里,一边抽泣,一边低声叫唤:";韩晨,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那个人影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带着温暖的体香,我感觉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紧紧箍着那个人影的脖子,用嘴唇在他的脖子和下巴使劲地吮吸,不一会儿,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突然把我按倒,用身体压住我,然后,他的舌头溜进我的口腔里,与我的舌头交缠在一起,他的吻狂热得令人窒息,令人心醉神迷,我觉得自己重新被幸福包围着,于是闭着眼睛,动情地呢喃:";韩晨,你怎么总是一去不回头呢?你怎么老让我等你?";
那个人影还是没有吭声,他的双手在我的身体上热烈地抚摸着,很快,他褪去了我的衣物,迫不及待地进入了我的身体,一刹那,我头脑一片空白,我尝到了久违的男欢女爱的滋味,依稀仿佛间,我以为自己坐了一回过山车,一会儿在云端里,一会儿在地狱里,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感觉,即使是欲仙欲死也不够贴切。
当激情的潮水渐渐退去,我感到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轻,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在梦境里,我又看见了韩晨,这次,他躺在一片花海里,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走过去,抚摸一下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是干净整齐的,他的五官是俊逸雅致的,嘴角还带点微微的笑意,似乎很满足,就好像每一次我和他经历了鱼水之欢后,我在他的脸上总能发现这种幸福之情。
这个梦真长,长得好像真的一样,我与韩晨徜徉在一望无际的花海里,沉湎在小别胜新婚的甜蜜中,身旁有鸟儿在歌唱,有夏蝉在鸣叫。韩晨摘下一朵小花,插在我的发梢上,然后,他抱着我,在我的耳边低语,在我的脸颊轻吻,忽而,一阵沁凉的风儿吹过,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韩晨笑了一笑,用轻轻的声音对我说道:";小诺,我要走了,等下一次风铃响起的时候,我再来陪你!";说完,他站起来,朝着东方的一丝光亮慢慢地走去,我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什么也抓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
东方的光亮越来越刺眼,我醒来了,我发现自己一个人衣着整齐地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都是这么淡静,这么冷清,我感到一阵失落,原来昨夜与韩晨的重逢只不过是一场甜蜜美妙的春梦!
我不服气,于是闭上眼睛,试图让这个美梦无限延长。可是,我听见耳边有人对我问道:";小诺,你醒了?";我听出那是高泽的声音,便懒懒地睁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答道:";我醒了。";
我忽然从梦境里得到一点启示,于是坐起来,握住高泽的手,热切地说道:";高泽!我昨夜看见韩晨了!他躺在一片花海里,你去把他找回来吧。";
高泽听了我的话,蹙着眉思索片刻,然后说道:";小诺,你可能是因为吃了感冒药和退烧药,所以会产生幻觉。";
我不愿意相信,于是不停地重复那句话,哀求高泽把韩晨救回来。高泽叹了一口气,用微弱而嘶哑的嗓音答道:";好吧!我让龙先生去附近所有的花场找找看。";他的眼睛里透着惨淡的光,看起来他比我的心情还要糟糕。我忍不住端详他几眼,他的神态显得很疲倦,一对深深的眼圈,表明他连日来睡眠不足。
我在心里感激万分,同时也感到心疼,于是对他说道:";高泽,这些天你晚晚值班照顾我,你应该很累了,不如你回家休息吧!";说着,我冲他灿烂一笑,装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高泽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点也不累,今天是星期天,我可以在这儿陪你一整天。";说时,他用极度缠绵的目光注视着我,继续说道:";小诺,我看你的气色似乎好了不少,不如我带你到公园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我摇一摇头,倔强地说道:";我哪儿也不想去,我要在这儿等韩晨回来。";
高泽轻叹一声,沉默了,半饷,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小诺,假如韩大哥回来了,看见你这副无精打采,不修边幅的样子,他一定会心疼死的。";
一听这话,我立即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镜子前照了一下,只见镜中的自己头发散乱,瘦削的脸庞透着一抹病态的苍白,我被自己的";尊容";吓到了,立刻跑到浴室沐浴更衣,梳洗一番。
当我从浴室里出来时,高泽一脸惊讶地告诉我:";刚才侦探社的龙先生打电话来说,他在城西一个花场找到一些线索,相信与韩大哥有关。";高泽顿了顿,向我展现一个举世无双的微笑,同时用愉快的嗓音接着说道:";小诺,我们马上去那个花场看看!";
我目瞪口呆,我感到不可思议,想不到我昨夜梦见韩晨躺在花海里,今早就从侦探社获得这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