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温柔地掠过,转眼到了圣诞节前夕,在出发到意大利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卧室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听着欢快悦耳的手风琴圆舞曲,我兴奋不已,我万分期待,身躯随着想象的翅膀飞到了翡冷翠之城(佛罗伦萨),仿佛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翩翩起舞,蹦恰恰,蹦恰恰,不知几时,爸爸敲门而入,惊散了我脑海里的浪漫舞会,他对我问道:“女儿,把你的香水借给我?”
我愣了一愣,旋即问爸爸:“你都五十岁了,还涂什么香水?”
爸爸冷哼了一声,然后又臭美地拨了一下前额浓密的刘海,说道:“瞧你说的,很多人都说我看起来只有三十五岁!”
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想了一想,忽地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老爸,你是不是想趁我和妈妈去意大利的时候,把美女带回家?!”
爸爸急忙捂住我的嘴巴,低声道:“小祖宗,拜托你小声点,要是让你妈妈听到了,我会死得很难看……”
我呵呵地笑个不停,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出一瓶男女适用的CK-ONE香水,我把香水递给了爸爸,顺势把他打发出去。
没想到,爸爸竟然质问我:“怎么只给我一瓶?女儿,你也太抠门了吧?”顿了顿,他又贪得无厌地补充道:“我想要不同风格的香味,有些是晚上用的,有些是白天用的!”说时,他径直坐在我的旅行箱旁边,脸上好像带着诡异的微笑。
我囧起脸,满腹疑团,想道:真是不可思议!爸爸从来都不洒香水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臭美?而且还诸多要求?
我重新坐在梳妆台上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凑齐了不同风格的香水,然后交给了爸爸,爸爸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走到了门口,他回眸看了我一眼,一刹那,我看见他的嘴唇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高深莫测的笑容背后深刻得令人费解,令人狐疑。然而,我来不及揣度爸爸的用意,因为这时候我的手机响起来了,是辛子轩打来问我借杂志……
这个场景一下子跳到另一个场景,次日午后,我和妈妈、表姐、高亮等人兴冲冲地赶到机场,冷不防,一件突发性的意外像是闷棍似的忽然把我打到地狱里:我的证件包不翼而飞!证件包里装着我的身份证、护照本、机票!
我又崩溃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把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找不到那个证件包!
残酷的时间不给我任何机会,飞机飞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站在巨幅玻璃墙前,抬头仰望一片湛蓝的天际,那渐渐消失的飞机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神不守舍,我灵魂出窍,不知道过了多久,昨晚的一个场景如同电影似的飞到我的眼前!我猛然醒悟,我咬牙切齿,看来是爸爸把我的证件包偷偷拿走了!他名为向我借香水,实则偷我的身份证和护照本!
顺着这个思路,我联想到另一件事,还记得,昨晚爸爸离开我的房间时,我曾经对爸爸的举动有所怀疑,碰巧那时候辛子轩打电话来问我借杂志,他还在电话里头东拉西扯地说个没完,极尽无聊之能事。现在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我终于明白了,看来辛子轩在为我爸爸打掩护!也许他们俩早就串通好了,要不然,我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有所警觉,继而检查自己的旅行箱,想着,想着,我浑身颤抖,脸颊和头顶仿佛都冒烟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拖着一个装满了失望和愤怒的旅行箱出现在家里,赫然发现客厅里坐着三个人,爸爸坐在单人沙发上,而高泽和辛子轩肩并肩坐在双人沙发上,三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绷着脸,蹙着眉,不苟言笑,看起来好像我欠了他们八百吊似的,见此情景,我心里不由得冷笑道:他们似乎要对我三师会审?!
我懒得理他们,径直走进卧室里,换了一身练跆拳道的道服,然后走出客厅里,拉紧了腰带,摆开了架势,我指着爸爸的鼻子质问道:“老爸,你好卑鄙啊!你居然偷走了我的证件不让我上飞机!”
爸爸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把你从狼窝里救了出来,你不感谢我反而怨我?”
我也哼了一声,说道:“胡说八道!你以为自己是侠盗罗宾汉?……”说完,我又鼻子朝天地哼了一声。
高泽走到我的跟前,对我说道:“小诺,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你们?说你是个拆散别人家庭的狐狸精!说高亮是抛妻弃女的陈世美!”说时,他用鄙夷的神情斜视着我,看起来一副八卦好事的样子。
我非常自我地甩一甩头发,说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打车去吧!”顿了顿,我昂起脸,反过来质问高泽:“再说,很多人都知道高亮是被迫入赘到苏氏家族的,连BABY也得跟妈妈的姓,对于一个堂堂男子汉来说,这是多么大的屈辱啊!高泽!换了是你,你能受得了吗?!”
高泽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耸一耸肩,然后靠边站,辛子轩立即接过第二棒,站在我的旁边,对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小诺,你应该很清楚,高亮和苏玉宝有一个女儿,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得面临一个很尴尬的处境,你可能要当别人的后妈!”说到这里,他低低叹息一声,继续劝我:“小诺,你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试问你怎么去照顾别人的小宝宝呢?”
我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双手抱胸,得意地回答:“关于这个问题你们大可放心,高亮已经决定了放弃女儿的抚养权,他说只要每个星期去看一次女儿就满足了!”
辛子轩撇了一下嘴,气哼哼地骂道:“我猜得一点也没错,高亮果然是个抛妻弃女的混蛋!”
高泽冷笑了一声,质问我:“小诺,恐怕这是你的主意吧?根据我对高亮的了解,他可能是为了迎合你,才会忍心放弃自己女儿的抚养权。”
我扬了一下眉毛,反驳高泽:“这你就别管了,我认为把高亮的女儿留在苏家是最明智的安排,苏家那么有钱,荣华富贵千秋万代……”
我正说得天花乱坠,忽然听到从饭厅里传来几下夸张的拍掌声,却带着深切的痛恨,我扭头一看,不由得一阵愕然,原来饭桌上坐着一个人,是苏少龙!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我,隔着八九米,我从他那张不怒而威的脸庞上感受到一股杀气,这样的神态对于一个沉稳内敛的成熟男人实属罕见,我怔了一怔,随即问他:“苏少龙,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怎么坐在那里?”
苏少龙站起来,缓缓地向我走来,一边走,一边用拷问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视,走到我的跟前,他对我说道:“小诺,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八九点左右,我妹妹吃安眠药自杀!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就”
我的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了,眼前仿佛闪了一下,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我努力定一定神,还是感觉天地在旋转,过了好久好久,我终于从惊诧中挣脱出来,甩一甩头,我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然后愣愣地问:“高亮知道苏玉宝为他自杀吗?”
依稀恍惚间,我听见苏少龙的声音:“小诺,难道高亮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吗?昨晚他去过医院看我妹妹,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我傻傻地摇一摇头,心里回忆着较早之前发生的事儿,我明明记得今天去机场的路上,高亮和我有说有笑,搂搂抱抱,耳鬓厮磨,从他那张写满柔情蜜意的笑脸上根本找不出半点不安的情绪,直到后来我发现自己的证件包丢了,不能上飞机,高亮才流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态,却是那种醋意和担忧,入闸前,他还叮嘱我千万要躲开高泽和辛子轩的纠缠。
当我绞尽脑汁地追忆着,爸爸终于发话了:“高亮实在太自私了!在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丢下躺在医院的苏玉宝,然后跟你去意大利旅行呢?要不是我昨晚把你证件机票偷走了,你还蒙在鼓里……”
爸爸说的话句句有理,我无言以对,我的心情经过一道自然的斜坡,滑到了谷底,我背靠着书柜发呆,不知不觉地,泪水填满了我的眼眶,我迷失在茫茫的思绪里无法自拔,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听见辛子轩在我的面前说:“小诺,像高亮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你犯不着为他伤心的。”
高泽接话道:“你们不知道,高亮这家伙从小就很会装蒜,常常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博同情!”
苏少龙也激动地说道:“本来我不喜欢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可是高亮也太离谱了,我妹妹为他自杀只剩下半条命,他连一句安慰话也没说,反而逼我妹妹尽快签字离婚,还催促我们苏家要兑现那十亿的离婚合同款!我快气死了,活了三十几年,头一回见到这样冷血,这么贪婪的男人!”
高泽一掌打在墙壁上,骂道:“他还是不是人?!”
苏少龙哼了一声,接着骂道:“简直是衣冠禽兽!我们苏家对他那么好,给他做生意的资金,给他十足的地位,尤其是我妹妹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他不但不感恩,还恩将仇报……”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们众口一词地抨击高亮,尤其是苏少龙的话听起来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对于这样可怕的“供词”,我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犹如走进了迷雾森林,彷徨,恐惧,失落,疑惑,百感交集,把我的心脏绞得血肉模糊......
这意想不到的状况,又一次浇灭了我对爱情的幻想,我绝望了,残酷的伤感向我袭来,我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去,辛子轩的脸庞看起来有几分韩晨的影子,眉宇间透着一份无可奈何,俊逸秀气的脸庞略显苍白,这种苍白是深入骨髓的,令我羞愧,我明知他不是韩晨,可我还是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我一边向他忏悔:“对不起!我该死!我应该听你的劝告……”
他轻轻地抱着我,几分钟不动,他的手温柔地轻抚我的背脊,似乎没有半点责怪我的意思。
我的心脏被愧疚的情绪折磨得痛不欲生,我试图用肉体上的痛苦掩盖心灵上的痛,于是,我用双手,左右开弓打自己的耳光,噼噼啪啪,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
混乱中,我感觉有好多只手来阻拦我打自己的耳光,接着,我感觉自己被一个高大宽阔的胸膛拥抱着,他轻拍我的后背,温柔地,怜爱地,让我的心情稍稍平稳了一些,良久,他在我的耳边低声道:“女儿,不要再打自己了,爸爸的心都被你打碎了。”
我更加放声大哭,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听见爸爸问我:“女儿,你现在还生爸爸的气吗?”
我口齿不清地回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爸爸轻轻一笑,对我说:“这就好,你不要哭了,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