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妈妈打,听她念了通千篇一律的唠叨;再拨君美,君美问我去不去她家吃饭,我推辞了。小秦关心我酒醒没有,这小毛头,心还是蛮细的。
上次吃饭后,我和江非均互加了MSN和QQ,他上线的时间不多,即使上线也基本无暇聊天。倒是我偶尔碰到个精妙的段子或者当天有重大新闻,就点点鼠标发给他,他会回复,仅限两三个字,诸如:收到,好看,有意思,谢谢,开会,再聊等等。不过他非常守信,很快就把几只基金的情况发了个邮件过来供我参考。我们之间打电话这还是第一次,我有点小小的紧张。
“喂,你好,忻馨吗?”电话接通了,江非均嗓音低沉。
“是的,江先生打过我电话吗?”
“是打过,想请你吃饭。”
“好呀,什么时候?”
“今天有空吗,晚上?”
我有点为难,今天只想喝白粥,睡大觉。江非均听见我犹豫,马上说道:“要不明天吧。”
我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昨天请客户吃饭很晚才回家,有点不舒服,今天想休息一下。明天没问题。”
“没关系,明天中午好吗,我来接你吧。”他似乎在笑,声音柔和。
“不用了,你住浦东,过来不方便,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就行了。”我实在不习惯刚刚认识就让人家从东到西横穿大半个上海接送,咱们又不是侯门深锁的大家闺秀,用不着摆那个谱吧。
“好吧,那我们在徐家汇附近见面如何,这样你比较方便。”江非均没有勉强。
“谢谢,没问题。”
我们约了时间地点后互道再见。
我喝完粥,精神好多了,蜷在沙发上发呆。昨天晚上的糗事支离破碎地想了起来。这个刘穆,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鬼使神差碰
到我的。他说是我打电话给他,打死我也不相信。我想了片刻,摸出手机往回翻通话记录。
昨晚九点四十有一个136开头的未接来电,九点五十五分同样号码的未接来电,十点二十已接来电。刘穆的电话我曾帮王雯雯问过易杰,事后马上就删除了,脑袋里毫无印象。这个号码会是刘穆的吗?我翻来翻去,并没有对这个号码的拨出记录。刘穆,你小子蒙我吧,我再醉也没变成白痴呀,哼哼。
我调出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很快有人接了起来,可是——怎么是个女人,甜甜糯糯的上海话:“喂,侬好,侬寻啥人?”
我一时怔在那里,那女人又喂喂两声,听见没有回答,咔嚓一下,把电话掐了。
这个号码不是刘穆的吗?如果是,这个年轻女人是谁?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算了,管他的,“休息,休息一下……”我喃喃着一休哥的名言,倒在沙发上养神。
刚倒下去,电话就响了起来,举起来一看,还是那个136的,“喂——”
“忻馨,你刚才找我吗?”是刘穆,声音很轻快。
“刘少爷,我还以为打错了,怎么变了个小姑娘。”我打趣他。
“刚才有事,我朋友帮忙接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啦,女朋友就女朋友呗。现在接电话方便吗,不方便我换个时间打。”
“说笑了,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要不是你我都露宿街头了。”我情真意切地感谢他。
“那今天晚上请我吃饭答谢吧。”刘穆顺水推舟,立马接口。
“今天我实在不舒服,不想出门了,你也不方便吧,改天好吗?”
“那就明天。”
“明天不行,我有事了。”
“约了人?”
“是的。”
“男朋友?”
“什么呀,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忍不住笑起来,想起了刚才和江非均的通话。
刘穆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样吧,我先记着,等下次再约。”顿了顿,他接着说:“不过忻馨,我要收利息的,时间拖得越久你的欠债越多,
我劝你还是早点还债吧。”
这个流氓,三句话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我根本不以为意:“你放高利贷呀,到时候还不起我就不还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咱们再约吧,不影响你过周末了,拜拜。”
和刘穆说话我总是想哪说哪,甚是轻松。作为男人,他既不是我领导客户,也不是我潜在的婚恋对象,蓝颜知己,要是在他面前都轻松愉快不起来,我还真白活了。
第二天是一个连风都带着暖香的好天气。江非均气色很不错,穿得也很舒适,浅灰格纹的休闲衬衣套着件深藏青的针织外套,发脚整齐,下巴刮得干干净净,连呼吸似乎都有股薄荷的清爽气息。
我们在港汇吃的小南国。这一顿饭吃得很轻松,气氛不象上次那样略带拘谨,我们很随意地聊着时下一些热点问题,宏大到房价虚高CPI指数攀升存款准备金上调,琐碎至城管打人猪肉注水。江非均也讲一点财经杂志上所谓精英们的轶闻给我听。他属于那种话不算太多,但并不会让人感觉沉闷的男人,叙事简练流畅,平实之中暗含玄机,听到有趣之处,我禁不住哈哈大笑。
人与人的交往很奇怪,有的人认识数年,却连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的交情也够不上,勉强凑在一起,交谈也是一件乏味或者痛苦的事情。有的人不过短短几面,你却能感受到你说的他都懂,他说的你都能明白。无论男女老幼,我们的身体都会自动靠拢那些气味相投,气场接近,小宇宙能够相容的人,这是心理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或者情感专家都无法准确回答的综合命题,既简单又复杂,既直白又神秘。
不错,江非均的行业和我截然不同,他留过学,他的出身比我好,他开着好车住着大房子挣的钱比我多,他还有过老婆孩子。——可是,既然相亲,那老天就把我们俩暂时放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
他有温和深邃的眼睛,让人想沉迷;他有忧郁儒雅的气质,让人想抚慰;他有包容宽厚的胸怀,让人想依靠;和他在一起,天南地北乱侃几个小时也不会让人觉得烦闷。那么,我为何还要担心那么多,顾虑那么多,眼下,现在,和一个完全不令人讨厌的异性共渡周末难道不是件快意的事情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