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区,秘密仓库内,日。四个月前。
“在会社的战术机器人体系里,有三代战术人形。第一代是自适应AI战术人形,它们像蚂蚁、像蜜蜂,每一个个体并不需要多少智慧,但它们形成群体之后会有一个质变,群体会展现出深不可测的智慧程度。”
在那间集装箱的教室里,早晨的阳光格外清澈。老儒还没有被拷问,拾二还嬉皮赖脸地在课堂上打着哈哈,疯丫头在把鞋子翘在课桌上,所有的所有都还是一片祥和,那时的他们还没想过即将会面临什么。
或是物是人非、或是生离死别。
“第二代是AGI通用战术人形,以单兵作战或者协同一代为主,能根据各种战斗参数和历史经验实时调整自己的作战方式,擅长处理各种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第三代是bh-AI超级智能战术机器人,也就是第三代战术人形。它拥有人类的意识,拥有超越人类的经验和才能,具有人类匪夷所思的想法往往也高于人类。它是比人类更高阶生命体的存在,人类在它们面前可能连虫子都不如。拾二,”
老儒敲了敲投影屏,转过头来看着拾二,很显然,拾二又走神了。
“你说这三种战术机器人,最怕遇到哪一种?”
“我说啊?嗯……要我说那肯定是怕第三种,听上去就高级,怎么打都打不过对吧?”
说完,拾二沾沾自喜地朝旁边看去。
她旁边是疯丫头,虽然疯丫头跟她一样总是不好好听课,但疯丫头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甚至连导演和老儒也经常问疯丫头问题。
疯丫头只是耸耸肩,瘪着嘴给拾二做了一个鬼脸。
“疯丫头,那你来跟拾二讲讲。”老儒说。
疯丫头撅了撅屁股站起来,三步一小跳地蹦上讲台,阳光透过集装箱上的窗口照在她脸上,把她那少女香喷喷的面包味烤得满屋弥漫。
“我们一进去他们会首先安排三代机器人跟我们交战,这也是我们想要的。三代听着唬人,但实际就像我的‘螃蟹’上面还没画兔子,只是一个半成品。”
她转过身踮起脚,手指在屏幕上写字,小皮鞋的鞋尖顶着地一垫一垫,格外俏皮。
“人的意识哪有那么好模仿,任何随机变量都会导致不可控的结果。要是搞出我这样一个倔脾气一不开心那不得把家给拆了。
“所以吧,为了防止养出我这样的小跳蚤,三代机就跟着小网红学了学艺,打打擦边。唔~就是干脆不拿算法模拟意识,靠着复制会社自己已故死忠员工的意识,这样AI的意识就是可控的。”
不论“枪兵”还是“武士”,都是以会社死去的员工意识为基石所训练的,不过,这两个战术人形上都出现了影响战情的“性格缺陷”。
枪兵是怜悯,武士是轻敌。
至于导演面对的那三个,有没有性格缺陷不好说,总之三台没打过导演一个。
“可是机器有意识不见得是件好事,有了意识就会有情感,有了情感也就不再是冰冷的杀人机器,一个感情丰富的杀人机器嗯——那不得把脑子搞精神分裂。再说还没出实验阶段,满打满算也就造了5台,也就拿我们试试水。总之半成品嘛数量又不多,就是闹着玩儿的。
“可是,一代就不一样了~~”
她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笑容越发欣喜,像是尝到了齁甜的蛋糕,满心的欢愉与兴奋简直像是在参加生日party。
“一代就像蝗虫,见到过虫灾吗?无数密密麻麻的蝗虫把整个天都铺成了黄色,所到之处漠化天地、寸草不生,可是奇怪的事这么多蝗虫在天上飞,你从来看不到这些蝗虫撞在一起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拾二挠挠头,把她那本就松散的头脑挠得更乱了。
“你想啊,无数个人操纵着无数个无人机在一片天上飞,乌七八啦的,稍不注意都能撞成一锅粥。但是蝗虫嘛,明明成千上万,它们像一个整齐划一的组织,无比高效无比整齐。这一点上,人类确实从来没有战胜过虫子。
“限制二三代机发展的主要是功耗。我们能把海量的资源和算力放在机器人脑内,但是需要达到智慧涌现需要的量太多啦,即使运用了硅基半导体我们依然很难做到足够低的能耗与良好的散热。
“因此二三代必须连网,靠云端来控制。有我在嘛,只要能连网就有黑客手段可以处理,这玩意儿放在战场上就不靠谱。
“但蝗虫可不需要多聪明,只要个体数量够多它们就会涌现出群体智慧,它们不需要连网,能保证没办法远程入侵。另外已经运用在各国的大规模实战中,已经完全证明了这个产品的成熟和高效。
“因此一旦大量投入一代机攻击我们,没有任何捷径,必须是场以少对多的死磕。”
“一代战术人形是会社的兵,不管再强的兵,也得靠‘将’来指挥。”
老儒接过疯丫头的话,点头示意她回桌,疯丫头歪着头摊摊手,又一蹦一跳的回到了桌座位上,嘟着嘴把电子笔放在抵在小巧的鼻子下面。
“一二代AI战术人形有一套战术体系,1个二代AI配合多个一代为一组,每一组为一个进攻单位相互掩护。在这个战术体系上,会社会派改造人‘干部’来控制局面。针对第一次进攻的失利,会社极有可能在第二次进攻时直接动用‘四大干部’对我们进行武力歼灭。”
“咱们不是有人质吗,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嘛。”拾二问。
“人质只是缓兵之计,真正想要制衡他们我们需要更有力的底牌。如果‘四大干部’出手,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一定要在他们第二次进攻之前夺得大楼的秘密。”老儒说。
老儒转眼看向拾二的桌旁,那是一把晶莹剔透的苗刀。刀刃的锻口,猩红的图案如血液般在刀身内流淌,把整个刀透出通红。
“拾二,如果计划有变或者干部提前进攻,你的这把苗刀是唯一能对抗会社干部之一‘弑神’的武器。记住,如果他们派出‘弑神’的话,谁都不许上,一定交给拾二拖住时间。
“我们不可能赢过他们,但只要把时间拖够,我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切~~没我的戏份……”疯丫头百无聊赖地在课桌上打了个滚,“超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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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区,九龙军事基地研究大楼内,夜。第二天。
回忆结束,疯丫头那张阳光下慵懒的脸跳接上此时欣喜若狂地疯笑,无数密密麻麻被她称之为“蝗虫”的机器人已经爬到了她的面前注视着她,仿佛见到了鲜美多汁的嫩芽即将大快朵颐。
“虫虫们,开饭咯~~”
随着疯丫头举起双枪,她娇小的身躯后面延展出6把重型机枪一并对齐了眼前的机器人。她把扳机按下,重型机枪的枪毂高速转动起来,挟带着无穷无尽的炮火朝着蝗虫席卷而去。
还没等那些机器人做出反应,强大的火力像山口涌出的岩浆般瞬间将眼前的机器人熔解,整个通道完全依靠疯丫头的火力撑起了一片防守的屏障。
她的笑声打着枪响的拍子,枪口的火光亦如那天的日出照得她稚嫩的小脸通红,后坐力不住地将她欢快的双马尾腾空跳起。无数的战术机器人竟然在她绝对的火力压制下竟然无法向前一步。
当。
疯丫头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那是一个借助通风口蹿到她身后试图偷袭的二代战术机器人。
可是这在这条真实的时间线上,疯丫头的喵咪可没有坏。只见一个粉色的球状机器人突然在疯丫头身后撑起了一展铁骨伞,结结实实地挡住二代机器人的手刀。
“上学的时候,我后座那个男生老喜欢戳我后背,我把他手给拧了,结果还被请了家长。”
疯丫头侧过脸来,一只眼睛看着这个妄图偷袭她的机器人。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特她喵讨厌背后捅刀子的!”
语毕,一个彩色的罐头从她的玩具熊背包里滑落了出来。罐子滚到二代机的脚下,像是个随手扔掉的手摇喷漆罐。只是眨眼发愣的时间,那个不起眼的罐子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脉冲,二代机顿了顿,随即全身关节喷出烟火像一个挨着火星的仙女棒炸裂开来。
“前方目标聚集超过20人,建议集中火力。”喵咪说道。
疯丫头顾不上继续调侃,背包里飞出两只投弹雀,从机器人群的头顶掠过,继续轰炸前方的残存势力,顶着机器人进攻的压力往前冲。
大楼里狭长的过道把这场对决变成了巷战,无数的机器人前赴后继地倒在疯丫头的炮火中;又无数的残兵靠着同伴的残骸挡着子弹冲到疯丫头面前,再被喵咪的伞骨剁成碎片;时不时地再扔出几个脉冲手雷把一波又一波的机器人震在墙上。
无数从扫地机器人、自动擦墙机、无人飞机改的各种可爱风机器人从她的小熊背包里蹦出,加入这场只在过道里发生的战争,杂乱的AI机器人一波接一波被这些花拳绣腿的“非正规军”打退,疯丫头踏着它们的残骸稳步前进。
她仿佛在用自己的实践来证明那句话——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在大火力武器齐鸣的宣泄下,会社的机器人部队只能连连败退下去,被疯丫头直逼回大厅被攻陷的破口处。
终于,所有的机器人在火力下都被逼出了大厅的破口,喵咪吐出一口巨大的口香糖,把被机器人砸出的破口黏住,这场战斗在这个巨大的粉红色黏胶下,画上一个休止符。
她看了眼身后6挺因持续开火过热而报废重机枪,无奈地卸下反重力装置,6挺机枪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导演我是一队疯丫头,已经堵住正前方破口。”
虽然被弄得有些狼狈,满头都是灰扑扑的硝烟,学生服也沾上了不好闻的味道,但总归结果是好的。她有些累了,需要一点时间休息。
疯丫头躺坐在大厅的角落里,调整着自己紧绷的神经,她本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这一切对她来说,压力还是太大了。
啪——啪——啪——……
一段悠长的掌声突然传来,在空旷的大厅里不断回响。疯丫头抬起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她的下巴有些清瘦,抬头时正好露出她少女清晰的下颌线。
“哟年级第一,好久不见~”
听到这声阴冷的男声,疯丫头的眼皮猛然狂跳,抬头间正好看见那张亦如他言语般阴冷的男孩的脸。那张如狐狸般狡猾的脸,她太熟了。疯丫头看着他手里不断随着丝线摆动的大圆环,一种不祥的预感随着她狂跳地心脏证实着她的质疑。
“弑神……是你?”
他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看着疯丫头。那双眯缝的眼随着他笑容的绽开,如月牙般诡异狡黠。
“咱们这是多少年没见了?嗯我数数……好像是8年,三千零九十五天。怎么啦年级第一,见到我一点都不开心吗?我可憋了一肚子话想对你说,结果你一声不吭地溜了,成了会社通缉的叛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扫兴呀?”
疯丫头没有回答,她撑开手指向前逼近,背后的小熊背包突然胀大,转眼变成一个大型的粉色机甲把疯丫头包裹在了座舱中央。
“喔喔喔!你这是什么,反浩克装甲么?只是老朋友叙叙旧而已,何必搞得这么隆重?隔着玻璃仓说话多生分~”
疯丫头依旧没有多话,操控着机甲的手心炮已经近距离对准了他。
“嗯……我们别的不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喜欢玩这些小玩具。童心未泯倒是好,你确定你这些小玩具能弄哭我还是怎么?”
男孩走上前,握住机甲的一根手指。疯丫头的机甲足足有他两三倍高,他握着那根庞大的手指的样子,就好像是个婴儿捏着大象的鼻子。
“我可是,弑!神!啊!”
男孩猛然发力,一股巨大的力量顿时从他的手掌传遍机甲的全身。疯丫头只感觉仿佛是惯性消失了一般,整个偌大的机甲瞬间连带着机甲内的她,被狠狠地在了大厅的墙上。
“你倒是一句不吭地走了,可我一直没忘记咱们的约定呢。我一直在改造自己,一直在变强,反倒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怎么变,以前的年级第一现在也要被我看轻了。
“我突然有个想法,这几年同学会都是我在组织,把你这个叛徒像蚊子一样拍死在这张墙上,然后以后每届同学会都来这里开,让同学都跟你的遗体合影留念,你觉得怎样?”
仅仅这一击,甚至还隔着如此厚重的机甲,疯丫头也感觉瞬间五脏六腑都被挤乱了位置,一口血直接吐在了机甲操纵台的玻璃面罩上。
“哼哼哼~”
“笑什么呢?说出来一起乐呵乐呵。”弑神说。
“弑神?我就说谁会取这么中二的名字,听上去就蠢不拉几的。简直就像个没长开的毛头小子,”
疯丫头擦了擦嘴,把嘴角的血液抹成口红般亮色。
“原来是你啊小骚包~”
绰号一出,男孩手里的悠悠球瞬间如同一个炮弹般砸向疯丫头,这次疯丫头有所准备,机甲的四肢助推奋力躲开,悠悠球掠过机身砸在墙面上,轰响之下把大厅的墙壁炸出一个大洞。
毫无疑问,如果刚才那一下击中的话,疯丫头已经没命了。
男孩抽手收回悠悠球,脸上挂满了抱歉。
“呼,好险好险,幸好没打中。要是刚才那一下把你弄死了那可就没意思了,”
他看着手中那如圆环刀口的悠悠球,一字一顿地说。
“记得那些玩具吗?我要像玩那些玩具一样,慢、慢、玩、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