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年纪,吴王似要比赵祯大不少。
毕竟赵祯还未到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程度。
但吴王已经像是一位农家老朽。
不过,卫渊却能敏锐的感觉到,吴王近乎腐朽的躯壳下,隐藏着十足的精气神,远非已经不受寒的赵祯可比。
稍后,吴王将卫渊带到了那座简陋院子里。
院子旁,是一小片田地,里面种植着不少瓜果蔬菜。
吴王亲自搬来两张椅子,笑道:
“本王这里,极少来人,也没备什么好酒,这梅子酒是本王亲自所酿,卫帅若是不嫌弃,就尝一尝。”
卫渊也不客气,坐在椅子上,接过吴王手中的酒葫芦,打开闻了闻,随后又饮了一口,称赞道:
“不错,实属上品,吴王还会酿酒?”
吴王道:“苏州果酒闻名天下,在这里的百姓,很少有不会酿梅子酒的。”
卫渊道:“您可不是什么平头百姓。”
吴王抚须道:“都一样,在苏州生活久了,也就成了半个苏州人。”
他所酿造的梅子酒的确算是上品,酸甜可口,关键乃王爷亲自所酿,常人怕是难喝上一二。
卫渊又饮了口,道:
“酒也喝了,太湖风光也赏了,话也说了不少,王爷让我来,究竟想说什么?”
吴王道:“卫将军似是有些沉不住气。”
卫渊摇头道:“俗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与其有这个闲聊的功夫,倒不如用光阴来换黄金。”
吴王笑了笑,“卫帅还真是有意思。”
“近两年,朝廷广发盐钞,致使苏州财税损失大半。”
“如今又要改制盐课,苏州百姓的日子很难过。”
“好在,如今海运已开,本王想为苏州的百姓,谋一条兴盛之路。”
卫渊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王爷想要做海运的生意,这事,你应该要与市舶司或是范纯仁范大人谈才是。”
“我只是奉旨前来平倭,您不该与我谈。”
吴王笑道:“如今谁人不知,卫帅手中有兵?在本王看来,有兵与有权,并不冲突。”
卫渊道:“王爷说笑,兵是朝廷的兵,非我卫某私兵。”
“您要为苏州百姓谋兴盛之路,我也要为东南沿海百姓平了倭寇。”
吴王点了点头,“卫帅言之有理。”
“既然都是为了百姓,本王也不兜圈子了。”
“我苏州盛产锦绣绫罗,卫帅手中有兵,你我合作,大有可为。”
如今这个时候,想见卫渊的人,都是与海运有关。
大周好不容易开了海运,海外诸国想要得到大周的丝绸、书籍等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届时,必然会与大周商贾有所接触。
但是,并不是说,这生意想做就能做。
需要东南经略使范纯仁允许。
要不然,都与海外诸国产生贸易,是会出乱子的。
卫渊虽然不是经略使,无权过问海运贸易一事。
但他是东南招讨安抚使,没有他的允准,不会有一艘船能出海。
而且,一般来说,在倭寇风波并未彻底涤荡之前。
一些与海外诸国较大的生意往来,是需要军队将士保驾护航,军队抽取部分利润。
当然,这里的保驾护航,不是说,是将那些商队送到海外诸国。
而是送往较为安全的海域即刻返程。
简单来说,想要在海外开展自由贸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卫渊。
“以吴王您的权势,还需在下相助?”
卫渊询问。
吴王道:“任谁都清楚,海运一事,宜早不宜迟,一旦过了这个风口,想要再去获得什么利益,可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能有卫帅首肯,我苏州百姓对你,必然是感激涕零。”
如果卫渊以未荡除倭寇为由,不让某些商队出海,或是并不派兵保驾护航,则海运生意难做。
但这些事,也就卫渊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倭寇不是傻子,他们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不能。
有军队护航的船只,他们是不敢碰的。
一旦生意做成,返航时,商队沿着既定航线,一般都不会出太大问题。
“吴王的意思是说,如果倭寇的问题较为棘手,您需要荡虏军为你苏州商船保驾护航?”
卫渊又问。吴王点了点头,“我希望,苏州的船只,可以第一批出海。”
这个也是由卫渊去决定的。
谁都想去做头筹生意。
是因为,一旦参与海运的商贾越来越多,朝廷也逐渐插手干预,海运的钱财会越来越难挣。
但无论什么生意,只要是第一批去做的,总是能够赚到钱的。
“作为回报,我会在其他州府商人的出价上,多增一倍。”
听吴王说到这里,卫渊才算是心动。
每次护航,军队能得多少钱,市舶司那边有考量。
只有额外多出的一些,才能落在卫渊的口袋里。
比如,一支船队,与海外诸国签订单子的利润,可达一百万两。
那么按照市舶司规定,负责护航的军队,就可获得三万两左右的报酬,也就是百分之三。
如遇战事,这个分成还要高上不少。
这是不算在朝廷税收里的。
吴王所言分给卫渊的利润,不是以几成计,而是整整一倍。
也就是说,百万两利润,吴王要给军队三万两,再给卫渊三万两。
可别小觑三万两。
因为百万两利润中,要有十万两,是给朝廷,这还是寻常运输丝绸的税收,十抽一。
若是涉及到一些比较机密的商品,比如军器、铁器等,其税收可能就是十抽四五了。
然后还要分摊给各级商贩,真正到手的利润就比较少。
可见,吴王为了尽快去做海运的生意,是下了决心的。
“这事,得等我了到了两浙之后,再做定夺。”
如今,卫渊对于两浙所有的情报大都来源于皇城司,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必须亲自去了才能知道。
吴王颔首道:“你能来,本王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本王向你所言之事,倒是并不着急。”
“你这一路,可能要遇到不少商贾、官吏来献殷勤,你可待价而沽。”
他对自己出的价格很有信心。
卫渊也不再说些什么。
返回军中之后,他先是问向杨怀仁,
“本帅离去这几日,军中可有异象?”
东南一行,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说不明白。
新军里有无皇帝安插的探子,也不清楚。
总之,事事都要小心谨慎为上。
杨怀仁摇头道:“一切正常,请卫帅放心。”
“只是,沿途有很多世族、官吏乃至商贾,都想来拜见您。”
“末将以行军为由,都拒绝了。”
世族商贾来寻卫渊,无可厚非。
官吏来寻,有一半是想挣点钱,另有一半,是想挣功绩。
一旦可以率先插手海运,所赚银钱能抵一地几年税收,这不是功绩是什么?
届时吏部评审,少说也得官升一级。
如果说,范纯仁前往东南,是处于无人问津与恭迎的情况。
那卫渊真就是截然相反。
范纯仁需要亲自到了苏州,才能被该地刺史接见。
这也算是朝廷的规矩。
而卫渊并未前往苏州,人家苏州的名门与官吏们,就已经坐不住了,上赶着要巴结卫渊,这就是双方差距。
毕竟,谁让卫渊的手里有兵呢?正如吴王所言,这就是权势!
范纯仁?不过是傀儡罢了!
东南,是卫渊说了算。
“传令下去,咱们前往两浙不过州府,沿海而去,如有官吏、商贾等前来,一律不见。”
“本帅要巡视两浙海防事务。”
大周虽然没有水军,但是确有海防,即在沿海一带,设城堡、瞭望台、烽火台等。
海防兵力与苏杭重镇城防兵数量大抵相同,约有两三千人左右。
当然,对于装备优良的禁军而言,这些都是着布甲,不堪一击的杂牌兵。
但纵然是杂牌兵,也没理由斗不过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