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娘晨起的时候,脸上愤愤不平,昨夜春桃回去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跟着哥儿和墨雨走了一会子,果然梁晗不肯来她这里,竟然是去了幽汀。
“小娘,咱们爷一向都没个准性,只不过兴起罢了,秋小娘这不是也被冷落了吗?您好好养胎,生下这贵门的第一子,日后还有谁敢跟您争?”
方嫣儿坐着梳头,含了一口菊花露,白了春桃一眼:“你知道什么,秋江那种背主的女人,爷就是瞧上她的脸,心里也看不起她的人品。”
春桃把花结挽上去,又置上一柄鸳鸯金的簪环,有些羡慕的说:“秋江也是好福气,能得哥儿的赏识做小娘,就算再不受宠,吃的用的也够了。”
方嫣儿一个回头,撞着了春桃的胳膊,鸳鸯金的簪环摔在地上“哐当”一下。
“听你说话这意思,怎么?你很羡慕秋江?”
春桃连忙跪下道:“小娘,怎么能呢,我是稀罕衣裳吃食,但是秋江那里怎么比得上小娘屋里富贵,您现在赏的衣裳果子就够满院的女使婆子红眼了,奴婢绝不敢背主的。”
方嫣儿回个头,冷笑着说:“你知道就好,咱们六哥儿院里小娘多,上次没了的春轲小娘,你知道底细的,要想上高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春桃吓的不敢起身,也不敢回话。
春轲对外面只说是小产了以后伤了身子,但是底细这院里的人谁不知,死的时候指甲缝里的颜色都青紫了,肯定是有人下毒害的。
今日梁晴晚到了一刻钟,来的时候墨兰正在吃早饭,梁家园子大,梁夫人也不爱繁文缛节,早晚的请安全部免了,午饭也不用去侍膳,她懒洋洋的喂粥,桌子上只有两例小菜。
“六嫂子,你看看我拿了什么来。”
墨兰抬眼,竟然是只雪白的兔子。
“乌总管送的兔子,年下的庄子都贡东西来了,黑兔子多,白兔子也只四只,我送了桧姐儿两只,只余两只了,再给你一只。”
墨兰没有起身,只在桌边笑。
“它可怎么喂才好?”
梁晴随手拔了一根草说:“草啊,你院里草这样多,放它出来一刻,它便吃饱了。”
红药看见个兔子笼,把手里的水倒了,也蹲下和梁晴一起摸,兔子见人摸它,往笼子外头挤,亲热的厉害。
幽汀也就是冷僻的地方,有个兔子玩也好。
明小娘是跟着丫头一起来到院子边的,往来的婆子她不认识,是身边的丫头琴音说那是大娘子田庄上的庄头吴进孝的女人,叫什么余妈妈的。
明小娘有些眼热的看着几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捧着些盒子在幽汀的门外等。
“看这样子,大娘子的嫁妆底儿也不薄。”
琴音点点头说:“可不是,我听墨雨说,抬了有四十多抬。”
明小娘回了个身说:“那是大娘子娘家给的,我也不嫉恨,只不过芳丛那个贱人哪里来的那许多钱财去打点这府里上下?”
琴音眨了眨眉毛说:“小娘,我听廊下的几个妈妈说,送到秋小娘和云小娘屋里的碳,都是厨房灶下生火都嫌烟大的灰花碳。”
“你是说这贱人克扣官中的份例?”
琴音神神秘秘的点头又说:“哥儿是把对牌钥匙给了她的,公子身边查账目的田妈妈又是个糊涂东西,请她吃酒斗牌的,正事就稀里糊涂的混过了,这是多大的肥差。”
明小娘一脸了然。
她是刚进府的,原先是梁晗积年的旧同窗秦家的乐女,只因在窗户口上奏了一曲琵琶,让梁公子瞧见,带她回来做了小娘。
梁公子人长的清俊,又是王侯贵胄的家世,给他做小娘当然没什么委屈,但是既然入了府,少不得就要出人头地,芳丛里的贱人仗着肚子里有货,大半夜的把公子从她床上请过去好几次了,她怎么能吞得下这口气。
墨兰账本看的稀里糊涂,余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原先都是跟着爹爹和老太太的,她放下账本,让红药给她看茶。
“姑娘不再看看?”
“罢了,你是父亲得力的人,你既说的清楚,我也信你没有纠缠。”
余妈妈有些诧异的仔细打量墨兰有些清瘦的脸。
“姑娘怎么瘦了这样多,瞧着脸上都没有肉了,怎么不多进些,老爷看着定然要心疼了。”
墨兰勾了勾嘴角说:“爹爹现如今不在京中,好些事仰仗你和吴管家,你多费心,好处少不得你的。”
提起盛纮,墨兰的冷然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一些,虽然当年和梁晗的事情弄的大大的不快,只是自己毕竟是她亲疼过的女儿,气过了还是心疼自己的,背地里总是说自己的嫁妆薄,官家赐了他几个旧的肥田,一应的契约分了又分,送到自己这里的都是些好铺面田产。
“老爷惦记姑娘呢,你嫁进梁家也好些年了,总该养个一男半女了,我听人说了姑爷身边的小娘又有了,您得加点紧了啊。”
余妈妈看起来确实紧张,提起梁晗墨兰的嘴角连笑意都没有,有些惫懒的抬抬手,红药连忙把茶接过去,对余妈妈笑着说:“哥儿姐儿的那总要看福气的,恐怕是咱们这房子女缘薄,六哥儿的小娘有的也不止一个,偏偏一个都没留住。”
这算是梁家六房的伤心事,余妈妈也不好再提,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今年田庄和铺面越发兴旺红火,光是流水的单子就有足足三万两,红药喜滋滋的把交子都折起来,墨兰竟然看不出来喜色,只是又在榻上翻起了诗集。
做这劳什子伯爵府大娘子,官中应得的份例,扣到手里还不如个体面的女使,一应的吃穿竟然还要依托着当初盛府给的嫁妆。
墨兰不想再看那些田产、铺面、地契的匣子,吩咐红药都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