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魏鸿跟着走了进来。不远的地方,赤虎部落的巫老和火狐长老,以及风翼商队的蓝鹰,和他属下的几个同样是九阶妖魂武士的老头,两伙人一起围坐在那炖着大块兽肉的石屋大灶旁,每人手里捧着一个满满的牛角杯,一边喝酒吃肉,一面畅谈往事。
显然,魏鸿来的时间刚刚好,他们也是刚刚入座,还没有提到牧野草原上,相柳和雨师两族大战的事情。
见到魏鸿不请自来,赤虎氏几位族老,只稍微看了一眼,脸上却分毫未变,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巫老一向非常溺爱昊家的阿一,还稍稍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特地给这个七岁的小屁孩,让出了一小片空间。
另外一边,风翼部落的几个老人,看到在商量这等大事的时候,竟有一个小孩闯进来碍事,心里虽然有些吃味和迟疑,但是主人家不发话,他们也不好自作主张,只能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巫老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凤翼部落的几人,继而拿起地上的骨杖,指着那刚从大车上搬下来的几坛美酒,向故意闯进来的魏鸿大声说道:“阿一,你来的正好!巫公我腿脚不便,坐下了就不好起来,帮客人倒酒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一刻,巫老轻轻一句话,既承认了魏鸿拥有留在这间石屋听他们议事的合法权力,让凤翼部落的人无话可说,与此同时,巫老很不客气地抓了魏鸿的壮丁,让他在这里充当一回临时的侍酒小童。
“巫公,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会难倒万能的您呢?您老的白骨巫力,举世无双,幻化无穷,随便招来一个yīn灵、虎伥之类的鬼仆,此事不就可以完美解决了吗?就算您老不行了,在座的诸位长辈,哪一位不是修炼了几百年,巫力深厚的强人,隔空取物轻而易举,何必来为难我这七岁小孩呢?”
“从早晨到中午,我一直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正饿着呢。现在,看到巫公家里有这么多好吃的喷香兽肉,那阿一就不跟你客气了!”
“开吃了噢!”魏鸿大大咧咧地挨着巫老坐了下来,伸手拿起前面的一个大勺,从灶上浓香四溢的大铁锅里面,舀出十数斤鲜美兽肉,倒进身边的大陶罐中,没心情去管周围众人心里的感受,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吃了起来。
小孩自有小孩的好处,至少耍赖偷懒的时候,不会怕这些老人扯下脸来计较。魏鸿可不会去服侍那些刚见面就想买下火儿的恶客,当然,为他们倒酒更是没有半点可能,小孩子可是很记仇的。
风翼蓝鹰十分尴尬地看了魏鸿一眼,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说得不错,我们这些老家伙别的没有,就是修行rì久,巫力深厚。倒酒这点小事,我们自己来就行了,不要让赤虎族的小朋友看着笑话!”
巫老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小孙儿,xìng子皮野了一些,言语中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风翼部落的诸位老朋友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想吃就吃,想说就说,这才是我们巫族儿郎的真xìng情嘛!”风翼蓝鹰大笑一声,豪气干云地说道。
“嘿嘿,这倒也是啊!对了,蓝鹰长老,牧野草原上的相柳后裔和雨师后裔已经全族开战的情报,准确吗?他们可是牧野之北,领地最大,人口最多的两个部落啊,真要打起来,影响的范围可就太广了!”
许是一路上车马疲乏,老蓝鹰真的累了饿了。只见他一口吞掉七八斤滚烫的兽肉,又灌下了大半坛美酒,然后用绿稠丝衣的一角拭去了满脸的光亮油水和鲜红酒液,这才哼哼唧唧,口齿不清地说了几句真心话。
“嗯嗯…,相柳和雨师两个部落,都是有天巫(天荒大陆特有的称呼,天鼎大巫的缩写)存在的首领部落,部落中地巫(地鼎大巫)不下百名,而九鼎之内的大巫则有上千名之多,部族勇士更是数以万计,乃是北方草原上当之无愧的两大霸主。三年前,还是小战,双方就各自伤亡了三千勇士,今年初,两大部落全族开战,定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啊。这北方草原,恐怕要乱上几十年咯!”
巫老端起牛角杯,大饮了一口有穷佳酿,继续问道:“你们风翼部落,毕竟是南部草原霸主有穷国王族后羿一脉的分支,应该知道一点内幕消息?何况,你们部落的领地,离相柳、雨师两大部落相隔不远,难道就不怕殃及池鱼吗?”
“两大首领部落的大战,波及面如此之广,肯定会大大地削弱我们天荒大陆巫族一脉的实力。依照祖训,我们刑天六部的大巫不可擅离常羊山,可是巫野的九黎王朝和牧野的有穷国,他们的大巫没什么禁令,怎么就不出面调停一下呢?”
“咳咳咳!”此刻,被巫老突然这么一质问,风翼蓝鹰反应不及,登时从嘴里喷出了一口鲜红美酒,好像是瞬间呛到了似的。
“呵呵,赤虎巫老,你应该也知道,这些相柳后裔和雨师后裔,从远古时候开始就不太服祖巫殿的管教,不然,自从一百多万年前,三大祖巫飞升上界之后,他们也不会联合起来,整族迁出了巫野大地。”
“九黎王朝与他们的领地,隔着八千万万里牧野川,我们有穷王族与他们的领地,也隔着三千万里的绿野川,若是两国大军不到,即便想调停,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如今,没有人能去制止他们,看来,这一场惨烈的人族内战,已是不可避免了。”
“我风翼蓝鹰,只是牧野草原上一个游走诸部落的小小行商,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等大事。两大首领部落虽然已经开战,但是那些大巫境以上的高手还没有出手,此时损伤最为惨重的,就属他们势力边缘的小氏族。而今,我们草原行商,能卖给他们非常紧缺的血灵丹和血龙果,绝对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巫老眼中一黯,不禁摇摇头叹息道:“哎,相柳和雨师两大部落,得自远古先民的传承,他们中每一个的实力,都不比我们白虎部落差,要想在短时间内分个胜负,恐怕很难。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牧野草原上的巫民,不仅要经历长达几十年的大战浩劫,甚至会面临族灭的危险。还有可能,那两个首领部落也会因此而衰败下去。可是,两大部落中隐居幕后的天巫,为什么不制止这场内战呢?”
这时,风翼蓝鹰身边,一位已经修至五阶小巫的白发老人,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个事情,很复杂。我们有穷王族祖巫殿传来消息,战火的起因,就是源于三年前,两族的一场迎亲大会上,因为意气之争,相柳部落天巫门下最得宠的六代嫡孙,放暗箭刺死了雨师部落天巫最小的那个孩子。”
“一山不容二虎,同样,北方草原三百亿里领地,容不下两个霸主。北方草原上,相柳、雨师两部因为领地之争,积怨已深,大战迟早会爆发的。”
“三年前的那场刺杀,虽说是后辈之间的意气之争,但是,恰好给了他们各自的族长,一个开战的借口。部落上层为了拓宽领地,和争夺草原上的霸权,早就想分个胜负了,如今,本是百万年盟友的两名天巫,又因为儿孙的刺杀之事结下了天大仇怨,差不多撕破了脸皮,自然是不会出面制止了。”
巫老的脸sè,越发变得yīn沉起来,“开战才三年,已经死了六千部族勇士,对于首领部落而言,这当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是,对于一个普通氏族而言,即便只有一百个勇士在战争中阵亡,那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想,在两大部落的大巫,正式参战之前,牧野草原上,恐怕会有不少的氏族部落就此消亡了。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哎,谁说不是呢?草原上那些小氏族的命运,岂会被首领部落的上层之人放在眼中。要不是我们风翼部落,有着祖巫后裔,以及有穷王族旁系支脉,这明面上的身份,恐怕也会被雨师部落征调上战场,到时,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万幸啊,何其万幸啊!”
接下来,黑石小屋内,赤虎、风翼两族族老之间的谈话,就非常乏味了,魏鸿越听越觉得没有意思。
这些老头,无非是就眼前的交易之事讨价还价,譬如,风翼部落的商队从山里运出的血灵丹和血龙果,究竟可以在山外换来多少的利益,而赤虎部族,又应该从里面抽出几成的利。趁着好时机,大发战争财,可不是眼里只有钱的山外商队的专利,赤虎部族这样淳朴的山里部落,却也不缺少这样的人才。
过了好一阵子,寨子里面的人马喧哗之声,已经渐渐消弭,想来,进寨的风翼部落商队的车马人员差不多安顿好了。
这次的交易细节,也早在半刻钟前,巫老就和风翼蓝鹰他们,已经都谈好了,后面的交易,还要等刑天昊回来才能进行。望着面前这几个似乎陷入了沉寂的老人,魏鸿忽然开口问道:“蓝鹰阿公,您从小跟着商队走过了这么多地方,一定见过很多世面,那么,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听到此言,风翼蓝鹰神sè一惊,可是立刻又点了点头。
“天荒大陆有多大?外面的世界,像雨师部落这样的首领部落又有多少?如果想要出山闯荡,至少需要怎样的实力?”。